“鄢慈今天喝不了凉。”方煜表情严肃,说得像真的一样,“去换瓶常温的。”
道具师走之后,方煜又在棚子里逛了一圈,左右四晃,瞅着四下无人,把那碗冰可乐喝得一干二净。
☆☆☆
《浮萍》十二场第五镜第一次。
柴房内。
打手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汤。
“臭娘们性子还挺烈,我看这一碗药下去你他娘的还跟老子横。”
刚才挨了一顿打,浮萍此刻“冷汗”直流,被两人架着跪在地上。
鄢慈满头热出的汗,顺着额角滴滴嗒嗒流到眼睛里。
鄢慈被汗液里的盐分浸得睁不开眼睛。
头一阵发晕。
感觉自己快要昏倒了。
这位灌药的大哥走得太慢了。
好想喝冰可乐。
如果不是睁不开眼,她此刻一定冒出饿狼般充满欲望的目光。
打手终于走到浮萍面前,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臭婊.子。”
鄢慈脸上尽是倔强,心里已经要开心地生长出一片欣欣向荣的喇叭花。
冰可乐!
集结了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
浮萍开始挣扎,打手不管不顾,掰开她的嘴,脏兮兮的手指伸进去搅了搅,一碗黑汤直接灌下。
鄢慈:“————————!!!”
一股直击灵魂的味道顺着味蕾直冲大脑,满口酒精辛辣顶得她脑门发热,喉咙滚烫。
鄢慈被这味道冲击得愣了一秒,开始疯了一样扭动身体。
搭戏的三个演员只以为她是在演戏,更加卖力地配合着按住她。
“臭婊.子,等你开.苞的那天,看看大爷不去玩死你。”
鄢慈眼泪一瞬间就飙了出来,她嘴里不停向外吐药,头左右剧烈地摇动。
男演员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吐,继续念台词:“给我带下去关着,磨一磨她这骚脾气,今晚可有大戏等着她。”
宋导在一旁看着,十分感动:“鄢鄢的演技越来越炉火纯青,剧本里没有眼泪这一段,她自己加上不但不突兀,反而显得更生动。”
方煜挠挠头,没吭声。
“CUT——!”
男演员终于放开了禁锢她的手。
鄢慈张开嘴,“哇”得一声吐出了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那口藿香正气水,已经忘记了中暑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快被毒死了。
她虚弱地趴在地上,没命地咳嗽。
“方煜。”她叫。
这种事除了心理变态一般人干不出来。
而她竟然在方煜问她想不想一次过的时候傻乎乎地点了头。
变态的话怎么能相信呢?
血与泪的教训,鄢慈告诉自己日后一定得警钟长鸣。
“你是不是想毒死我,好继承我微博的五千万粉丝?”
方煜一反常态没有毒舌,也没有讽刺,淡淡地赞美她:“拍得不错,我就说能让你一次过。”
☆、蹲坑
这天傍晚,方煜烟瘾上来,一个人坐到拍摄棚后抽了一地烟头。
鄢慈补完镜头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重重拍了他一巴掌:“嗨!方煜!”
饶是冷静如他,也差点烟头烫手,被吓出来心脏病,方煜掉过头来吼道:“你他妈有病——”
剩下一个“啊”字没说完,被鄢慈捂着嘴堵了回去:“小声点行不行!你叫这么大声把人引过来了怎么办?”
鄢慈是卡在两场戏中间偷跑出来的,穿着戏服——一件白绸衣裳,她身段纤长,腰肢细软,吹了吹地面上的灰尘,大剌剌地坐在方煜旁边。
面前是一株八月里开得正好的大桂树,淡黄的小花随暖风张扬,散着柔软的甜香。桂花和鄢慈身上蓝风铃的香味交融在一起,又加上晚风融漾。
面前景色如画,手里有烟,身边有个漂亮的女人,虽然蠢了点,但这是多少男人做梦才会有的场景。
方煜一时觉得很惬意,掐灭了烟头,静静坐着。
鄢慈左顾右盼,确定四周没人以后,贴着他的耳朵小声说话。
她嘴里带着股柠檬味清新的味道,嘴唇再靠前一点就能碰到他的耳郭。方煜觉得她呼吸的温暖热乎乎的,烫得他耳垂上下一阵舒服。
如果不是鄢慈接下来的话,他一定会沉浸在这初恋一样美好的场景里无法自拔。
“我微信给你转了两千块钱。”鄢慈温柔的眼睛睁大,一脸诚恳,“你这烟还不错吧?”
方煜脚底板搓搓零散的烟头:“想试试?”
鄢慈摆摆手,又说:“晴晴那小妮子看得我太紧。方煜,我想了想,整个片场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
方煜:“???”
鄢慈又附耳过去:“你拿这两千去帮我买条烟,和你的一样就行。”
方煜明白了。
艺人压力很大,抽烟的不在少数,但烟对身体不好,尤其是女艺人平时更是要注意呵护皮肤和牙齿。加上鄢慈这种可爱清纯的人设,一旦被狗仔拍到抽烟可能会流失粉丝,经纪人和助理一定管她很严。
方煜把烟盒递给她:“用不着,拿去。”
鄢慈没接,继续说:“然后把烟送给副导演。”
方煜:“……”
“告诉他烟是鄢鄢送的。”
“让他躲着点晴晴,今晚盒饭涮菜叶底下帮我加几块红烧肉。”
方煜:“…………”
“你有病吧?”
在横店朝夕相处一个月,方煜觉得鄢慈的病已经深入骨髓病入膏肓了。她外表看起来呆萌乖巧,骨子里其实是个神经病。
有一次在横店附近的林子里拍外景,拍摄的地方离村子距离太远,解手不方便,于是剧组临时搭了两个简易的棚子当厕所,一男一女。
方煜前天晚上烧烤吃多,又喝了冰啤酒,肠胃里一阵翻涌,打开厕所门却发现鄢慈蹲在里面看视频。
她戏服的裙子长,方煜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脸,倒是什么都没看到。
鄢慈也淡定,抬头看了眼来人继续低头看手机。
“你干什么?”方煜把门别上,没好气地问。
鄢慈软绵绵地说:“我蹲坑呀。”
“这他妈是男厕!”
“可女厕有人啊。”
多么理直气壮的回答,方煜差点要给她跪下了。
他站在门口小肚子一阵抽痛,一股酸爽沿着后脊骨顺流直下,那感觉简直妙不可言。
可鄢慈迟迟不出来。
过了大概五分钟,鄢慈在男厕所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啊哈哈哈哈,李乔好帅哦——!”
方煜忍不住拍帐篷的塑料门:“你拉完没有?赶紧滚出来!”
鄢慈早就完事了,只是懒得起来。她像只蜗牛,慢着性子柔柔地说:“还想蹲会儿,要不你去隔壁女厕,那里现在没人。”
“……”
方煜脸色霜冻,声音寒着:“我给你十秒钟,你不提裤子起来,别怪老子进去把你脑袋按茅坑里。”
他在心里默默计数,刚到四鄢慈就抱着手机出来了,她上下看了看方煜,见他脸色很差,试探地问:“便秘了吗?”
“你等等,我昨晚看了一篇……”
方煜转身进了厕所,两分钟过后,微信又收到一条文章分享。
【他们为什么这么长寿?原因竟然只有这几条……】
方煜恨得牙痒痒,想跳出去揍她。他都不用点开就知道鄢慈这次肯定又给他推荐通宿便,润肠道的产品了。
鄢慈总是给他分享一堆乱七八糟的公众号和文章。
……
【佛说,嘴巴毒的人心里一定都很苦。】
【正确与人交往的十大法则,第一是温柔。】
【经常熬夜黑眼圈怎么办,除污去黑不用愁,一剂喷雾全到手!】
……
除此以外,鄢慈还有多得用不完的表情包,从蘑菇头到王尼玛,从熊本熊到小人头,从她自己到方煜……
鄢慈用自己的表情包很正常,她每天都会抽出时间视奸粉丝和黑子的评论,带图评论里遇到喜欢的表情她就收藏。
可有一次鄢慈发朋友圈:【饿到崩溃!】
配图竟然是方煜的表情包,标着文字:再看打死你!
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偷拍的,上面的方煜不复昔日盛世美颜,眼珠子向上一勾,眼白大露,鼻孔大得能当通风口。
虽然鄢慈秒删,但方煜还是看到了,他当场怒了,整个片场追着鄢慈跑,扬言要打死她。鄢慈这傻子不知道给剧组工作人员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个都护着她挡住方煜。
宋导笑眯眯道:“和鄢鄢合作以前我对她的金主有所耳闻,一直以为她是个眼高于顶,骄纵坏了的艺人,接触以后才觉得这姑娘可爱,不仅态度认真,还没有架子,你看大家多喜欢她。”
方煜殴打鄢慈不成,咬牙切齿:“脑子有病才喜欢她。”
☆、赞美
全剧组的人都知道,鄢慈最近盯上了一条狗。
方煜不清楚鄢慈具体在做什么,只知道每天拍完戏,鄢慈就急匆匆提着包离开,在片场周围晃上好几圈后才回酒店。
偶尔工作人员也会窃窃私语:“那狗多脏啊,换我绝对下不去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被方煜骂多了骂得脑子开窍,鄢慈的演技说不上一夜变质,但比起之前拍的那些爱情玛丽苏剧强了太多,偶尔几场戏导演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她戏质量上去了,方煜对她一边拍戏一边“玩狗”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晚酒局之后,方煜对贺禹私下轧戏的行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不在拍戏的期间离开,方煜话都懒得跟他说。
期间几次贺禹过来送吃的示好,都被方煜直接挡回去,方煜从来不掩饰对他的厌恶,贺禹却好像看不到,每日早中晚一天三次问好,脸上从来都挂着温暖洋溢的英俊微笑。
☆☆☆
鄢慈从外面晃了一圈回来,一脸挫败。
林晴晴挎着小包跟在身后:“姐,这狗够没良心的,要我说你也别管它了,天这么热待着吹空调多舒服,你跟它较什么劲?”
贺禹走过来,儒雅地笑:“鄢鄢,下场拍感情戏,我们来对词吧。”
鄢慈对工作一向认真,她点点头,把心收了,拿过剧本。
贺禹很自觉,吩咐助理搬了椅子坐在鄢慈旁边,大腿微张膝盖有意无意碰着鄢慈腿上裸.露在外的皮肤。
鄢慈蹙了蹙眉,朝旁边挪了一下。
鄢慈调整好情绪,冷声道:“这里是花柳巷,周少爷求亲怕是来错了地方。”
“如萍,我做过错事,但今非昔比你我都不是当年的……”
“……”
“我叫浮萍。”鄢慈提醒他,“琼瑶看多了?”
“鄢鄢……”贺禹也不觉得尴尬,他身子贴近鄢慈,嘴巴靠过去,似乎想对她说些悄悄话。
贺禹身上一股浓重的香水味,刺得她鼻子痒痒的,鄢慈强忍着掉头扇他一巴掌的冲动,听他说话。
贺禹在她耳侧一动不动停留了三秒,忽然哼笑一声,嘴唇碰了碰她的耳垂:“呵——”
尾调拉长,邪魅狷狂。
他可能把自己当成了玛丽苏小说里不可一世气焰嚣张的霸道总裁。
鄢慈:“……”
她不客气地推开贺禹,站起来质问:“你有病?”
贺禹一秒变脸,起身理了理衣服领子,不屑地说:“那天我看见你和方煜在这后面咬耳朵。怎么,他是广电的公子哥,大腿粗壮,换我就不行?你勾搭方煜的事如果陈少知道,他还给你资源吗?”
鄢慈愣住,她隐约记得之前在气头上隐约嘲讽过方煜广电是他家开的,没想到他家还真是广电的。
贺禹语气带着威胁,突然把脸凑到鄢慈前面,再次露出那在他看来勾人十足实则恶心至极的笑容:“鄢鄢,我们还要在剧组朝夕相处这么久,咱俩也算同病相怜,要不……”
贺禹的眼神太猥琐了,猥琐到鄢慈一瞬间就从里面读出了他的想法。跟组的生活漫长乏味,他忌于背后的金主大佬,不敢在外面太放肆,而一个组里的人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走得近一点也没人会起疑,反而是最安全的。
贺禹借着对剧本的名义来她面前卖骚,竟然只是想找她约.炮。鄢慈差点被他气笑了,她跟方煜混了这么多天,嘴皮子也磨出来了,反口就是一句:“卖了这么久屁股,硬得起来吗你?”
贺禹嘲道:“方煜硬得起来?一脸惨白精气两虚的痿样,鄢慈你为了红这么甘愿奉献自己去跪舔……”
他突然停住,不说话了。
鄢慈本来只觉得恶心,可贺禹把话锋往方煜身上带,明里暗里嘲讽方煜痿。方煜痿不痿她不知道,可贺禹这么说他鄢慈就不开心了,她还来不及品味自己的不开心从何而来,跳起来指着贺禹的鼻子骂道。
“我谢谢你关心,方煜好着呢!一夜七次,次次持久,他看着虚可他大呀,十八厘米羡慕吗?羡慕吗?羡慕也没用啊!你个卖屁股的怎么能懂那种身为男人的巅峰快乐呢哈哈哈哈哈!”
鄢慈自己笑了一阵,看贺禹没反应呆愣在那里。
她不笑了,觉得没意思,拿着剧本想去找个人认真对戏。
一回头,方煜幽灵般站在她身后。
鄢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