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德进来,摸摸何玉玉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手,知道她并没有发热,身上也不冷,只是一副呆呆的模样,不由得笑道:“又在想什么?”
又吃药好烦!连续在帐篷里躺了几天,何玉玉都躺烦了,决定跟他谈谈条件,“皇上,我想出去透透气。”
“外面起风了,受凉了不好。”谢元德温柔地劝她。
何玉玉不由自主地撒起娇来,“可是帐篷里空气不好,胸闷,不舒服。”
见了她委屈的眼神,谢元德心一软,“玉玉想去哪里?太远的地方可不能去。”
忌他的意思是可以出去了吧?何玉玉的眼睛一亮,“营地东南那边有一片山楂林,结了好多山楂果。”酸酸甜甜的山楂果,洗干净去籽,然后渍了蜜糖,腌制一下,非常好吃,光想想她的口水就泌出来了。
谢元德笑了一下,摇头,“野果子又有什么好吃?酸得紧。”
何玉玉却忍不住回忆起她和他初遇时,他给她吃的果子就是山楂,当时山楂还不熟,酸得她眼泪都快下来了,她以为他故意的,后来他才解释他不太会分辨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不会分辨还给我吃,若是果子有毒,毒死我怎么办?”少女时期的何玉玉气鼓鼓地道。很想一把拉下遮住眼睛的帕子,看看连果子都不认识的傻子到底长什么样。
谢元德十分笃定地道:“你不会被毒死的。”
“为什么?”
谢元德淡淡地道:“因为每一种果子我都先吃了一个,要毒死也是我先死。”
不知为何,这一句平平淡淡的话一下子就击中了舍玉玉的心,这个男人虽然当时话不太多,语气也是冷冷的,但是他做的事情却让人感觉心里暖暖的。
这大概就是甜言蜜语再多,也比不上一个实实在在的行动。
* * *
思绪回笼,何玉玉睁着眼睛看着谢元德。
最终谢元德根本无法拒绝她渴望的眼神,还是带着她去了营地的东南方。
那里有一大片野生的山楂林,红红的山楂囝隐藏在层层叠叠的绿叶里,红红绿绿的看着特别喜庆。
空地里摆着椅子皓小方桌,桌上一只碳炉上烧着茶水,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碳炉旁边摆着茶杯和两碟小点心。
谢元德将何玉玉轻轻放下,从留兰手里拿过披风给她系上,然后到桌子对面坐下来。
夏公公看了眼留兰,两个人默默地走开。
谢元德微微笑着,亲自煮茶、泡茶,一板一眼,手法熟练。很快,他就递了一小杯茶水过来,微微一笑,“尝尝味道如何。”
何玉玉接过来,凑到面前闻了闻,茶香四溢,茶汤橙红,她抿了一口,口感微涩,草木清香的味道溢满口腔,口中回甘,“这是什么茶?”她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茶水,喝完了将杯子递给谢元德。
谢元德又给她倒了一杯,笑道:“这是武夷岩茶。”
何玉玉笑道:“原来是贡茶,果然味道不一样。”
“我那边还有些,回头送到你宫里。”
哎哟哟,又有礼物收了。何玉玉笑得眼弯弯,“那臣妾就先谢过皇上了。”
谢元德盯着她的眼睛,“叫声元郎来听听?”
何玉玉瞪时脸红,把头扭到了一边。他干嘛突然要她喊他元神?元郎不是她自个悄悄在心底里这么称呼他的吗?难道说,她什么时候失口喊过他元郎,被他听到了?
何玉玉羞涩不已,垂下眼皮,心头如有小鹿乱撞一般。
谢元德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一副十分期待的模样。
何玉玉顾左右而言他,她指着树上的山楂道:“皇上,这树山楂长得真不错,不知道味道如何?快让人摘些下来,让我试试甜不甜。”
谢元德见她苍白的脸上怖满红晕,知道她害羞,打算暂时放过她,于是起身走到树下,伸手摘了一颗大的山楂果,用茶水冲净,吃完,然后道:“还有点酸。”
何玉玉急道:“快让我尝尝。”其他她已经好些时候没吃过山楂果了,也不知是不是还跟记忆里的酸甜味道一样。
谢元德见她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样子,像讨糖吃的孩童那样又稚气又可爱,于是绕着树转了一圈,挑了一颗最大的山楂果,“想吃吗?”他弯腰,将那山楂果凑到了何玉玉面前,笑咪咪地问道。
何玉玉盯着那红艳艳的果实直点头,“想。”
“叫元神,叫了就给你吃。”谢元德望着他的眼睛笑。
这人真是的,为什么一定要纠结一个称呼嘛。何玉玉叫不出口,然而,鲜红的山楂果就在她脸边,散发着酸甜的香气。
谢元德将山楂放她唇边,摇了摇,“这个一定很好吃,酸酸甜甜的,你若是……”
“元郎。”何玉玉声若蚊蚋,整张脸红得快要淌血。叫就叫嘛,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在心里已经开始这么叫了。
谢元德笑着将山楂洗干净,递给她。然而何玉玉的嘴里含着酸酸的山楂果,她却品出了一丝丝甜蜜的味道。
第七章
在营地里养了几天以后,好几位太医反覆替何玉玉诊治过,确认她的伤已经大好,可以动身回宫了,谢元德这才下令率众回了京。
秋猎队伍进入城门后受到了百姓们的热烈欢迎,何玉玉在马车里都听到欢呼声了。她悄悄将帘子掀开一条缝,便看见了人群最前面的谢元德。
一袭明黄衣袍,长身玉立的他在人群里非常颢眼。只见他源定地朝围观众人挥手示意,接受着百姓们的欢呼与赞美。这就是她的男人啊,何玉玉心中莫名升起一种骄傲的感觉。
回到宫中,谢元德便去了御书房处理堆压已久的政务。何玉玉回宫休息了一会,便准备去瑞和宫向太后请安。
可到了瑞和宫以后,何玉玉居然一眼就看到了吴芳君。只见盛装打扮的吴芳君正依偎在太后身边撒着娇,看到了何玉玉以后,吴芳君还得意地挑了挑眉。
很明显,她在挑衅!何玉玉沉着脸停下了脚步。刺杀皇后之后,吴芳君怎么还有胆子正大光明地在宫中出现?
吴芳君见何玉玉停下来,便悄悄各太后附耳低言,两个人说笑了几句,太后亲昵地拍了拍吴芳君的手背,瞪了她一眼,还假装恼了,实则脸上笑意不断。
“皇后娘娘到。”门口的小太监见何玉玉脸色不好。连忙扬声道。
何玉玉咬了咬牙,提醒自己要冷静,她是来给太后请安的,再生气也不能忘掉正经事。于是她放松了神情,款款地走了进去。
吴芳君假装没看到她,坐在太后身边,陪太后说说笑笑。
宫女摆了蒲团,但何玉玉并不跪下,反而盯着吴芳君。也不知怎的,她的眼神很冷,有点像谢元德,看得吴芳君心中一抖,噘着嘴,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一边。
何玉玉收回眼神,恭恭敬敬地跪下请安,“母后,臣妾回来了。”
太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淡淡地道:“起吧。”
“谢母后。”何玉玉走到旁边坐下。
吴芳君回到太后身边,嘟着嘴儿抱着她袖子摇了摇,“姑姑……”
太后冲她眨眨眼,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后转头看着何玉玉,“皇后,围场里的事,哀家都知道了。芳君在猎场上误伤了你,她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同她计较了。”
何玉玉一怔,皱眉道:“母后,当时臣妾身边总共五个侍卫,结果三死二伤,如果吴小姐真是误伤的话,那她在射杀臣妾身边第一个侍卫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
太后闻言,一怔。
吴芳君心虚,立刻嚷道:“谁让你们藏在草丛里,草木那么密集,我的侍卫以为你们是猛兽呢,所以才射的箭,你别诬赖我。”
何玉玉不说话,她本来就知道太后庞吴芳君,会包庇吴芳君也不奇怪,但是她不明白的是,谢元德明明说好这事由他来处理……但为什么,他处理的结果会是这样?
太后打量了何玉玉一眼,又看了看侄女儿,想了想,说道:“这是误会一场,你不还是还好好的吗?这样吧,哀家作主,芳君,你给皇后道个歉,这事就这么过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母后。”何玉玉自然不依。
“姑姑……”没想到吴芳君也不干,她露出了委屈的表情,还拉着太后的袖子摇来摇去,撒娇道:“不嘛、不嘛,我才不要跟她道什么歉,她又没事。”
太后给她使了使眼色。
吴芳君只得不情不愿起身,向何玉玉行了个礼,“抱歉。”语气非常不耐烦。
何玉玉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脯剧烈起伏着。
太后笑道:“好了,芳君已经给你道歉了,此事就揭过去了吧。你毕竟是皇后,以后呢,你要大方一点,要有一国之母的肚量,不要对小事斤斤计较。”
生死之事在太后口中居然只是小事,何玉玉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吴芳君又摇了摇太后的手,小声地提醒她,“姑姑,快说正经事呀。”
太后清了清嗓子,对何玉玉道:“皇后啊,你回去好生劝一劝皇上,教他尽早迎芳君进宫吧,这可是当初哀家答应他娶你的条件。”
何玉玉震惊地望着她:“什么?”
太后淡淡地道:“当初哀家本是想让芳君进宫做皇后的,可皇上非要娶你,哀家只能让步,他也同意了,说娶你进宫之后,就迎芳君入宫为贵妃。如今你已经进宫了,他也该履行诺言,你回去提醒提醒他,别忘记了。”
何玉玉不可思议地脰大了眼睛,真是这样吗?所以他才会放过差点害死她的吴芳君?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凤藻宫,留兰伺候她更衣沐浴。
等何玉玉出来,谢元德也回来了。他把留兰遣了出去,解开衣扣,问道:“玉玉下午歇了觉吗?晚饭还用得可心?伤口有没有不舒服?”
何玉玉一言不发地走到梳妆台前,自顾自地拿了把木梳,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长发,表情木然,眼神冷淡,动作僵硬。
谢元德动作一顿,转过碘看着她,疑惑地问道:“玉玉怎么了?”
何玉玉闭上眼睛深呼吸,复又睁开眼睛,冷冷地说道:“您真要迎一个杀人凶手入宫,还要许她贵妃之位吗?”
谢元德半天都没说话,半响,他才艰难地吐出了一句、“玉玉,朕是一国之君,你该明白,君无戏言……”
“够了!”何玉玉怒吼道:“既然如此,你便立时封了吴芳君为贵妃吧,省得她一天没封妃,整日里想方设法地要害我。谢元德……是不是一定要等到我被人害死了,你才快活?”
“玉玉。”
“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说着,她也顾不得刚洗过头,长发还是湿漉漉的,直接便踢掉鞋子上了床,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然后开始号啕大哭了起来。
谢元德呆立了半响。他把刚刚才解开的两粒扣子给扣了回去,走到了门口,召来了留兰,“去给皇后拿了甜汤来,还有待会子把皇后劝起来,把她的头发擦擦干,不能湿着头发睡,会头疼的。对了,夜里给朕留个门。”
留兰战战兢兢地应了,谢元德勿勿离去。
何玉玉躺在床上,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她忍不住又悲从中来。他果然走了,这是要赶去瑞和宫封妃吗?
留兰劝了何玉玉许久,直到何玉玉哭够了、哭累了,这才起来,由着留兰用干帕子将她的长发搓干,然后又被留兰服侍着喝了一碗甜汤。
何玉玉的身体是疲倦的,心也是累的,喝了一碗甜汤以后,这会子整个人都是饱饱暖暖,又有些昏昏沉沉,抱着枕头睡着了。
***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的时候,何玉玉才醒过来。
身旁早已衾寒枕冷,但看得出,昨晚凛应该还是回来了,并且就睡在她的身边。
何玉玉发了半天的呆,心乱如麻。她昨天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他、他居然还跑过来,睡在她的身边?他并没有生她的气,对吗?但是以后她要怎么面对他,怎么面对吴芳君?
她可以不介意他过去的那些女人,也不是不介意,但介意又有什么用?但她现最最介意的,是他以后还会再有其他的女人。
留兰轻手轻脚地进来了,“娘娘您醒了?”
何玉玉不想理她。
留兰想了想,低声说道:“娘娘,奴婢先服侍您洗漱吧?皇上特意吩咐人熬了百合瘦肉粥给您,又吩咐奴婢准备了拌了香麻油的鸡丝儿给您佐粥,赶紧起来用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