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川恨恨然回头:“老铁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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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走后,穆澜悄悄住进了后院假山上面的两间亭阁。这里是林一川的书房,陈设疏朗大气。
林一川亲自提着口大箱子进来时,穆澜穿着件青色的宽袍正靠着罗汉榻看书。看得认真,她的神情很是恬静。
这样安静的穆澜是林一川不熟悉的。他心里惴惴不安起来,想到了暴风雨前的平静。他当时凭着一口气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穆澜毕竟是个女子。瞧着平静,心里该不会早烧得火旺了吧?回想从前初认得她时,就把自己耍得团团转。林一川越想越觉有可能,脱口说道:“小穆,要不和我打一架?谁赢了谁说了算。”
穆澜放下书,诧异地望着他:“谁得罪你了?这么想挨揍?”
前一句话也就罢了。听到后面这句话,林一川又憋屈了:“说的好像我打不过你似的?”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他是男人,绝不能被她看扁了。
“我记得去年陪师父来问诊……”穆澜慢悠悠地说着。
她欲阻止杜之仙耗费精神为林大老爷行针,冲出厢房后,一拳将林一川揍了个眼冒星星。
“我还记得在灵光寺禅房里……”
两人大打出手,好好的禅房打得一片狼藉。林一川的裤子都被穆澜撕成了破布。
林一川大怒:“那是我没提防!你还好意思说,装着不会武艺!还以为真比我强呢。”
穆澜手腕一抖,银光闪烁了下。她挥了挥衣袖,桌旁的蜡烛断了成了两截:“我练的是杀人的技艺,不是花拳绣腿。真当我是卖杂耍的?”
谁花拳绣腿了?要不是我,你不知死多少回了!林一川不服气地和她争辩了起来。瞧着穆澜和他斗嘴时的灵动模样,心里却渐渐欢喜起来。
“好了。我不和女人计较!”
“女人怎么了?我和你有什么不同?”林一川偃旗息鼓,穆澜反而计较起来了。
她看着林一川的目光在胸前一掠,顿时大怒,轻蔑地说道:“能看掉一块肉去?以为小爷我看烈女传长大的?被人摸下手,就要砍了自己的腕子?”
意思是当他说话是放屁?她被看光摸遍还想着别的男人?林一川不能忍了,上前一步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么不在乎啊?不在乎你敢亲我吗?”
如果可以重头再来,他绝对会在凝花楼里毫不犹豫亲下去。
那样的场景他不止在心里想了多少遍。他双手撑着榻,脸离她那样近,如同当初在凝花楼里一样。
淡水色的唇看起来太诱人。林一川很想不顾一切地低下头去。他硬生生的撑住了。那双清亮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他的心轻轻颤抖着,仿佛在悬崖边徘徊。
四目相对,似是极为漫长,不过一瞬而己。林一川直接放弃了。他站直了身,很是随意了拂了拂衣袍:“东厂的海捕文书已经贴在城门口了。你得换身份了。”
他打开了衣箱。屋顶的明瓦投下来的光照在打开的衣箱里鲜亮的衣裳首饰上。穆澜微怔之后明白了林一川的意思。东厂尚不知晓她是女子。这是最好的伪装。
“我答应过你,不会不辞而别。”穆澜把目光从衣箱上收回来,重新拿起了书卷。
他心潮澎湃。她心如止水。这就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么?林一川自嘲地笑了笑出去了:“我会带人来教你如何梳妆。”
门被轻轻拉阖关上。穆澜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她怔怔地坐了会儿,手指轻轻按上了自己的唇,一丝悲伤浮上了眼眸。
第二天林一川带着个婆子再来时,书阁里已空无一人。
衣箱里少了一些衣物首饰,留了封信。
“衣裙首饰我都用得上,不客气拿走了。我素来喜欢银子,你家的信物我自然也会用的。勿念。”
林一川手抖得信纸哗哗作响,气过后就笑了:“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算计着白占便宜的。穆澜,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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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一更着。
第223章 一段孽缘
屏风轻薄的纱面上绣着一丛牡丹。苏绣的精湛技艺让谭弈觉得他和锦烟公主之间像是真的只隔着一丛牡丹。
牡丹栩栩如生。屏风那边的锦烟公主却似在雾中。
透过如雾般的屏风,他看到一抹银红的身影,看到薛锦烟戴着一顶珠玉花冠。冠旁的钗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出一点点碎金的影子。这一切都太模糊,让谭弈恨不得上前一脚将屏风给踹翻在地。
薛锦烟并非皇家宗室血脉。若无太后和皇帝宠着,她这个公主也不过就是个名号罢了。她出宫到了扬州,私下对总督张仕钊夫妇都以叔姨相称,就不太讲究规矩。原可以不设这架屏风。可谁叫来拜见她的人是东厂的番子呢?薛锦烟下意识地就令人设了屏风。她可不想看到东厂番子凶狠阴冷的脸。
“这叫什么话?若非穆澜拼死相护断后,本官能否逃出生天还未可知!穆澜护驾有功,本宫要重赏于她!”锦烟公主天真了些,人又不傻。听着谭弈的话有意无意地往穆澜身上引,立时就怒了。
倒不是有意维护穆澜。她晕晕沉沉地,隐约却也听到一些声音。她本以为是在做梦。被雁行弄清醒后,她就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谭弈本想把行刺的罪名一并安在穆澜身上。被她斩钉截铁的一番夸奖肯定,就知道心思落了空。薛锦烟一如既往维护穆澜,让他的恨意更深。
“穆澜是淮安府库银掉包案,毁坏河堤案的案犯同党。就算她救公主有功,也掩不了她这些罪行。如今东厂已发下海捕文书,全国缉捕。殿下莫要被她骗了。”谭弈不和薛锦烟争论穆澜是否与刺客勾结,直接抛出了她被东厂缉捕的事实。
锦烟公主瞪着屏风那头长身玉立的谭弈,气得涨红了小脸。早听说东厂惯于指鹿为马,陷害忠良。果真是阴狠恶毒。穆澜那样优雅美貌的公子,怎么可能去毁坏河堤,置百姓于不顾?
她突然想起来,来的这个人名字挺熟的:“你叫谭弈?”
谭弈那叫一个激动。她想起来了吗?当年是他随义父一起从边关接她回京。他速度回道:“正是。”
大小乔在旁边小声提醒着。锦烟公主明白了:“哦,原来你就是京中那位羞杀卫阶解元郎啊。”
这话让谭弈不好意思说正是了。他谦逊地答道:“臣自觉学业不够扎实,是以未能参加会试。如今在国子监读书。”
他也是国子监监生?锦烟公主知道谭弈是谁了。
许玉堂经常进宫,她叫他一声许三哥。两人关系不错。她还听靳小侯爷说起过,谭弈和许三哥不对付。
原本京中就一个万人空巷。谭弈进京,多出个羞杀卫阶。为什么要和许玉堂作对呢?自然是不服气那句万人空巷呗。
锦烟公主马上想到穆澜那如画的容貌,斯文优雅的气质。她觉得自己懂了。许三哥是太后的亲外甥。他都敢对付,何况是没有根基背景的穆澜呢?嫉妒人长得漂亮,又是杜之仙的关门弟子。于是利用东厂的手段栽赃诬陷。这也太不要脸了!她越发鄙夷起谭弈来。
“撤掉屏风。本宫也想见识一番谭公子如何羞杀卫阶。”
那层隔在两人之间的雾被轻易拂开。谭弈的心狂跳着,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背脊,目光平平望了过去。
她娇嫩得像新绽放的玫瑰。翘起的唇角显得那样任性。谭弈微笑地想起小时侯的薛锦烟。也是这样,嘴角翘起时,就是刁蛮任性的时侯。
“谭公子的容貌的确能羞杀卫阶呀。”
谭弈的耳根情不自禁地红了。她也觉得自己生得好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看她的脸,悄悄移到了旁边。
锦烟公主歪着脸瞅着他,高大英武。许三哥甩他一条大街,穆澜甩他一城墙:“卫阶若知道后世长副容貌的男子和他相提并论,躺棺材里怕也要再羞死一回!”
厅堂中落针可闻。谁都不知道公主竟然这样说谭弈。大乔急得额头浮起了一层细汗。小乔都快哭出来了,附耳道:“他是谭公公的义子,殿下好歹给谭公公面子。”
提起谭诚,锦烟公主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她抚着额摆手:“本宫乏了,退下吧。”
谭弈怔立当场,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被薛锦烟嫌弃奚落了。为了穆澜当众羞辱自己!他心里的嫉恨翻江倒海。想起义父曾经的许诺,谭弈板着脸睃了一眼薛锦烟,沉默地行礼告退。
锦烟公主悄悄把目光从手掌下移了出来,看到谭弈与东厂李玉隼出了厅堂,快活地站了起来:“总算走了!快去竹溪里告诉穆公子一声,东厂要抓她!”
“殿下。穆公子定早逃了。”大小乔真为自家殿下的智商着急。
“也是哦。”锦烟公主想起了雁行,“把那个小厮叫来。”
“殿下。雁行护驾受了重伤,正在养伤呢。叫人抬他过来也不太好。”
还护驾呢……锦烟公主火冒三丈,哼了声,往外走去:“本宫亲自去探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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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雁行报完信,就被林一川悄悄送回了总督府。这几天总督张仕钊,谭弈李玉隼还有丁铃轮番盘问,都没有问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得了自家少爷吩咐,在饭馆里守护着锦烟公主。一大群刺客突然出现。然后穆澜就来了,让他护着公主先逃。
他担心公主安全,藏到关闭城门时,两人才进了城,直接就到了总督府。雁行很老实地告诉所有人:“全扬州城怕是只有总督府才是最安全的地主。小人连林家都没敢回。”
总督张仕钊很满意雁行的回答。更满意雁行不居功,急于回林家养伤的举动。
锦烟公主带着大小乔和侍婢们到总督府外院客房时,总督府的仆从正打算抬了雁行走。
“禀殿下,总督大人嘱我们送雁行公子回林家养伤。”
“先下去吧。”
斥退了左右,锦烟公主迈进了厢房。大小乔刚跟上来,被她一眼瞪了回去,只好讪讪地守在门口侯着。
锦烟公主走到榻旁,看着雁行脸上那对笑涡就气不打一处来:“为了救本宫,伤这么重。本宫该如何赏赐你呢?”
“小的不过是林家的一个小厮,救殿下也是应有的本分,不敢留在总督府以殿下的恩人自居。”雁行一如既往的谦卑。他心里苦笑着。如果不是那晚硬撑着回林家报信,也不至于现在真起不了身。
锦烟公主飞快地往门口望了一眼。大小乔老实地守着在门口。她肆无忌惮地用力掐住了雁行胳膊的伤处用力捏了下去:“本宫真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不如赏你进宫留在本官身边如何呀?”
这个刁蛮恶毒的丫头!雁行疼得眼前发黑。他本能地挥起胳膊,将锦烟公主甩在了床榻上。不等她叫出声来,手掌已捂住了她的嘴,附耳说道:“在下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装也要装着感恩。是不是啊?”
被他的胳膊压得动弹不得,锦烟双脚乱蹬,眼里已快冒出火来。
“在下并不图殿下报恩。殿下若不想那晚之事传扬出去,也莫要再找我的麻烦。行吗?”
豆大的汗从他额头冒出,滴在了锦烟脸上。雁行脸上的笑涡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扭曲的脸。吓得她惊恐万分,地使劲眨巴着眼睛表示同意。
雁行松开手,复又躺了回去,喘着气闭上了眼睛。
锦烟公主飞快地从床上爬起来,实在气不过,一拳揍在他胸口,噙着眼泪飞快地跑了。
“公主!”大小乔见她发髻有点散乱,白着脸冲出来,吓得赶紧追了过去。
“赶紧把他送走!血淋淋的吓死本宫了!”
听到公主的话,随侍的人与总督府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小殿下被雁行的伤势吓坏了。总督府里的人赶紧应了,嘱人抬了软轿过来。
“这个仇小爷记下了。”雁行从剧痛中缓过气来,将锦烟公主落在被子上的一枚簪子拾起藏进了袖袋里,任由总督府的人抬着自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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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番外吧。一更。
第224章 血腥复仇
竹溪里公主遇刺,黑衣人夜探总督府。扬州州府衙门隐约知晓了一些风声。总督张仕钊没有照会衙门,官员们巴不得躲得远远的,免得牵进这些是非中。扬州城老百姓的生活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街上依然熙熙攘攘,人们继续喝早茶泡澡堂。城门依时开阖,只是门洞处多了些士兵,对照着海捕文书上的画像盘查着进出城门的人。
城门洞旁边的墙上新贴出来一长排画像,爱热闹的百姓纷涌而至。
“去年端午节走索夺彩的穆家班竟然是江洋大盗!”
“怪不得穆家班杂耍功夫好,原来如此。”
“以穆家班少班主那手走索的功夫,飞檐走壁也不在话下嘛。”
“可不是!淮安府三十万两库银竟然无声无息就被掉了包。厉害呀!”
“可恨!盗了银子竟然还把河堤毁了。我有个亲戚就是山阳县的。去冬水退后,新修的房子又被冲垮了。一大家子栖身在窝棚里,那叫一个惨啊。”
百姓凭借着想象,七嘴八舌议论着淮安府库银被盗案。
穆澜戴着帷帽站在人群中。穆胭脂李教头周先生还有自己画了个八分相似。一看就是东厂的手段。
除了他们四个,没有通缉穆家班其它人。如果他们毫不知情,哪怕已经在京城被一窝端了,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穆澜不能肯定东厂是否会斩尽杀绝。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
“东厂办案!闲人回避!”
一声高呼伴随着蹄音朝城门飞驰而来。城门口的老百姓纷纷退到了路边。守城门的士兵听到呼声,赶紧让开。以谭弈为首的东厂六人迅疾奔出了城。
薛锦烟已经启程回了京城。
东厂六人在扬州城多停留了半个月,终于走了。
穆澜一直留在扬州城中,就等着谭弈和李玉隼等人离开。
夜至,秋雨淋漓落下,又添一分寒意。
入夜之后,人们都躲进了温暖的屋内,不愿意出去吹冷风淋雨。
借着夜色的遮掩,穆澜轻车熟路地潜进了总督府。
后院正房屋内的灯火已经熄灭。檐下的灯笼在凄风苦雨中轻轻摇晃着,照着昏暗的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