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听话的睁开了眼睛。这时,穆澜狠抽了马一鞭子。马嗖地提速,倒退的景物让那位同窗瞪大了眼,翻了个白眼,直接从马上往下载。穆澜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捞他。
在一片惊呼声中,她勉强地将人捞回了马背上,装着没踩稳马蹬大叫了声从马上摔了下去。
“哎哟!”从马上坠下时,穆澜很精巧地在空中翻转着身体想要跃起。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她能脱险的瞬间,穆澜突然痛叫了声,咚地摔在地上。摔是真摔,只是没那么严重。众目睽睽下,应该不会引人怀疑。穆澜扶着后腰抽着粗气盘算着。
“我去!”早等在终点的林一川看到这一幕扬了扬眉,策马就奔了过去。
看到林一川第一个跑来,穆澜真想抽他一巴掌。她躺在地上咬着牙想,能瞒过林一川,更能瞒过谭弈吧?
“摔哪了?以你的身手还会摔?”林一川跳下马,蹲在穆澜面前就问开了。
“我又不是神仙。嘶……”穆澜扶着腰的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得两撇初叶般的眉都拧成了疙瘩。她的额头挂满了汗。在地上滚了滚,帽子掉了,脸颊沾了灰,凄惨无比。她躺在地上喘气,“腰岔了气,一动就疼!”
周围已围上来一圈人。先生走过来,见状就道:“去两人抬张春凳送医馆!”
谭弈的目光从穆澜手上掠过,手上擦破块皮,沁出了血。他撇了撇嘴,心想你穆澜也有这么狼狈的时侯?真可惜锦烟没瞧着。想起记忆中活泼可爱的女孩,谭弈连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了,转身就走了。
这是信了吧?穆澜暗暗松了口气。
你有事瞒着我。我不计较。你让我离你远点,我就不来打扰你。到手的机会想让我扔出去,门都没有!林一川弯腰一把将她抄抱起来:“老师,学生脚程快,送小穆去医馆!”
穆澜讪笑道:“这里离医馆远,抬个春凳来就好。”
林一川没有作声,胳膊一紧。穆澜的脸几乎贴在了他胸口。林一川低头看了她一眼。
“哎哟,我的腰!”穆澜不敢和他对视,又痛叫起来。
见她开始耍赖,林一川抬起头,抱得更加平稳,只是嘴角不经意地向上扬了扬,大步朝医馆方向走去。
他身上的热气与急鼓般的心跳贴着她的脸传来。穆澜似被热着了,脸上渐渐涌出一片绯色。
从骑射场走到医馆两柱香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说话。路上遇到有监生,穆澜就会哎哟痛叫几声。
多听几次,林一川终于在一处无人的树荫下停了下来:“你这是在和别人解释?”
穆澜眨巴着眼睛,茫然地问道:“我和谁解释?解释什么?”
自然是解释为什么被我抱着!你为什么要心虚?林一川心里又堵上了。心知肚明却不能说破,憋死他了。正巧路边有块平坦的石头,他走过去将穆澜平躺放下:“歇会儿。”
穆澜暗骂谁让你抱着走这么远了?只能继续装着,躺着不动。
林一川突然俯下身。
穆澜大惊,他是想试探她吗?“你干什么?”
林一川认真地擦试着她脸上的灰:“蹭得一脸灰。”
手指滑过她的脸颊,一点点抹去她脸上的灰尘。穆澜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漫长。他的脸离她这样近,仿佛睫毛一动都能触到。她闭上了眼睛,放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又捏成了拳头。
“咦,小穆。你的脸一点都不粗糙,摸起来很滑嫩。”
这是绝大多数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女子的肌肤总要细嫩一些。穆澜微眯着眼睛,心里又开始咆哮:“再摸老子砍了你的手。”
恼羞成怒了?估计再摸下去,穆澜就顾不上装了。林一川及时缩回了手,一脸无辜样:“好了,擦干净了。”
双手抄过她的腿弯和腰,又抱了她起来:“让方太医好生瞧瞧。你说你逞什么能呢?亏得我把那个死胖子拎走了,否则他摔下去,你不止会闪了腰!”
她还要谢他不成?穆澜憋屈地哼了哼。
到了医馆,见受伤的又是穆澜,方太医抚额:“出什么事了?”
“骑射课坠马闪了腰。动一动都疼。”
穆澜连眼色都不用使,方太医就将林一川赶了出去:“老夫扎两针试试。”
林一川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穆澜不时传来几声痛呼。他摸着下巴想,穆澜这次又想请假去做什么事?
隔了半个时辰,方太医才出来:“让她在医馆先躺着。得养一养才好。”
林一川谢过方太医,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口对穆澜说道:“我帮你请假去。你安心休养。”
“谢谢!”
林一川怔怔地望着她,并没有走。他似乎在等着穆澜留下自己。黝黑的眼眸无声透露出他的心意。
“方太医说了躺几天,没大事。你快走吧!”
池家废园里那一夜就像是个梦。梦一醒,那个弱弱靠在他背上哭的穆澜就消失了。她又退到了千里之外。林一川的眼眸渐渐黯了下去。他笑了笑:“小穆,你的心比石头还硬!”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林一川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掉头就走。
穆澜撇嘴骂道:“抱也抱了,摸也摸了。一副受气小媳妇儿样给谁看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骂完心里却有点堵,嘟囔道:“不识好人心。你这个二货!”
方太医去而复返:“小姑奶奶,你又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天气太热,歇歇。”穆澜惫懒地笑着,望着窗外不见一丝儿云彩的晴空想,今夏酷热,大概这两天又会有雨。
她要借着雨夜的掩饰潜进户部申字十四号库,寻找记忆中父亲留下的秘密。
此时的穆澜并不知道,那里已经布上了一张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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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一觉睡迟,写完了,去睡午觉了。
第182章 自投罗网
过了子时,一声霹雳雷突然炸响。院子里的树像抽了筋似的被骤然而来的狂风吹得一阵乱摇。
在医院卧床“诊治”的穆澜被惊醒了。她下了床,伸手在床下捞出个包袱。杜之仙给她做的东西,见不得光的都放在了方太医处。
她打开包袱,拎出一件如丝般轻柔的衣裳。老头儿想的周到,连夜行衣都做了厚薄之分。穆澜想到杜之仙的欺骗与爱护,种种矛盾让她又生出一丝烦躁。她换好衣裳,将一排精巧的革囊系在了腰上。看到包袱里的长匣子,穆澜有点迟疑:“需要用这些老本?怎么有种拼老命的感觉?”
她打开了匣子。
里面装着一套首饰。穆澜拿出一只样式普通的簪子插在了道髻上。捋起衣袖,胳膊一抖,一只银色的臂钏滑到了手腕。她突然想起林一川曾经说,想给她打对峨嵋刺。她说自己有武器了。林一川很好奇。
她轻功好,老头儿和面具师傅给她设计了这根千韧钢丝。爬高墙什么的极其好用。平时缠成臂钏,也很难被人发现。
“蜘蛛精似的。”穆澜将臂钏捋回了胳膊上,嘟囔了句。
这匣首饰是老头备着有一天她换回女装打造的武器。穆澜只取了簪子。想了想,她仍然将长匣里取出了小弩的部件组装好,挂在了腰间。
雷声中,大雨哗啦啦地浇了下来。听到雨声,穆澜不再迟疑,在靴中插好匕首,将包袱收好,塞回了床底下。医馆的厢房里只住着她一个人。天明后方太医自会将包袱取走。
她披上了黑色的斗蓬,悄悄离开了国子监。
整座京城在大雨中沉睡着。五城兵马司巡城的频率也减少了。没有人会想在这样的雨夜出门。
户部衙门后面有数重院落。老库的这间院子除了每月底户部来人盘点一回,平时闲得只有麻雀在院子里蹦哒。
靠后面围墙的一排房屋,有一间库房塌了半边。白天添补了一队禁军守着匠工修缮,夜里锁了大门,仍然只有四名禁军在值守。
门房里,两名禁军正在鼾睡。值岗的两人打了酒,就着一碟卤拼,一碟油酥花生米闲聊着打发时间。
风雨声太大,两人关闭了门窗,才将雨落的声音阻在了门外。
穆澜伏在库房屋顶上,黑色的斗蓬挡住了风雨,让她与整个夜色融在了一起。她默默数着库房的排序。不经意地看了眼那间立在风雨中尚未修膳完的库房。
户部的库房空间极高,在高墙上开出了连人都难以钻过的狭窄窗户。大门是寸许厚的木板。穆澜能进去的地方只有屋顶。
她小心地揭着房顶的瓦,一片片摞在身侧。盏茶工夫,身下就被她掏出了一个洞来。她像泥鳅一样滑了下去。
外面的大雨让库中光线太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她在黑暗中站了一会,模糊地看清楚库房里靠墙摆放着一只只贴了封条的箱笼。她走过去,张开了嘴。含着的明珠发出淡淡的珠光。
看清楚封条上的字。穆澜抬起了箱盖。一本本医书出现在她眼前。借着珠光,她飞快地翻找着。箱子上的封条已经破损了。如果她手脚干净,不会被人发现。
一只只箱子被她打开。她的记忆在沉默的行动中被翻了出来。父亲幼时教她读书习字背汤头歌,辨认药材。母亲那些不值钱却绣着精美花样的衣裳。因为不值钱,所以才没被户部的人换走吧?她抚摸着箱子里的衣裳,心阵阵发疼。
雨声仿佛小了。黎明之前,穆澜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她收进了怀中。毫不犹豫从屋顶跃了出去。
刹那间她察觉到了危险,后背蓦然绷紧。
冰冷的箭头破开细雨,翎羽划破空气的破空声像惊雷般在她耳际炸响。她凌空翻身,那枝羽箭射裂了屋瓦,碎片炸裂开来。
一枝又一枝的箭如影随形,穆澜轻松避开,取下腰间的弩弓反射了回去。箭枝钉在屋瓦上的动静惊动了守卫的禁军。
院子四周不知从哪儿冒出了星点的火把。人声脚步声织成了一张网。
李玉隼射完了手里的箭。穆澜的弩箭也没了。她半跪在屋顶,与对面的李玉隼遥遥相望。
“我很奇怪。你怎么知道池家抄没的东西已经被挪出了申字十四号库。”李玉隼拔出了长刀,指向了对面全身藏在黑色斗蓬下的穆澜。
他在申字十四号库里呆了近二十天。像一只老鼠,沉默地等待着。如果不是隔壁那些年生久远的箱盖开启时发出的细碎声,他几乎等待得快要发疯。
这种压抑与不耐悉数化成了对穆澜的战意。
穆澜沉默着。给应明出完主意她也在等。
这二十天她也等得焦急。她拿到了户部库房的地形图,摸清了这些老库的位置。
月中休沐,应明回到国子监。兴奋地告诉她,老库的一间库房被雨水冲垮了一面墙。他被调去搬运。意外发现池家的东西被挪出了申字十四号库,存进了十号库。因雨太大,户部担心箱子进水,全部揭了封条开箱检查。
应明鬼祟地告诉穆澜,检查重新贴封条很费时间,他趁机抄了很多家传食谱药方。
穆澜这才选在今晚有雨时行动。
“来了,就留下吧!”李玉隼持刀直冲向穆澜。
四周的火把已然将院子包围了起来。大概是出于对李玉隼的信任,没有东厂番子跳上屋顶帮忙。
穆澜无心恋战。臂钏滑到腕间。
李玉隼人在半空,突然看到对方手臂挥动,一大片瓦片被掀了起来,密集地朝自己飞射而来。
长刀绞起一片刀影,将屋瓦与雨水绞得粉碎。
借着瞬息间的阻挡,穆澜朝着院外狂奔。
“射!”
风雨中的口令让包围的人松开了弓弦。密集的箭雨朝着穆澜飞去。
臂钏化成一根柔而韧的钢丝刺进了院墙外的那株树。穆澜的身体像纸鸢一样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冲破了箭网。
没有人能有一跃五六丈的轻功。而穆澜借着钢丝的牵引做到了。所有人惊叹地看着她飞离了院子,落向院外的大树。
而此时,李玉隼才将将跑到屋顶的边缘。他大喝一声,将长刀向穆澜掷了过去。
穆澜正要落在树上。枝叶间一片刀光映入了眼帘。她的双瞳骤然紧缩,这树上竟然有埋伏!身后是李玉隼掷来的长刀,面前是伏击者刺来的刀。第二轮射来的箭已交织成网。穆澜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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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办了点事,更晚了。第二更在三点左右。
第183章
她猛地抽回了钢丝,人在空中轻盈地翻滚着。钢丝在细雨中划出耀眼的光环,与迎面的刀光相碰,磨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肩膀传来疼痛感,李玉隼的刀掠过她的肩,扎进了树身。一枝箭从她腰侧掠过,穆澜的身体蓦然下沉,落在了院外。
她飞快地朝前方跑去。
树上跃出两个人,与李玉隼对视一眼,紧追着穆澜不舍。
一人骂了句:“东厂三个大档头还抓不住人,真没脸了!”
梁信鸥盯着穆澜的背影道:“老曹你急什么。她受了伤跑不了。这一片都被围住了。”
曹飞鸠边追边道:“老梁你猜会是那个刺客珍珑吗?”
“管她是谁。擒住就知道了。”李玉隼拔了刀赶来。
穆澜所思虑的退路都在谭弈的棋盘上。里面埋伏着东厂的人,外围已被五城兵马司围住。没有人相信受了伤的人能逃出去。
户部南邻礼部,再往南是江米街。北面是礼部和宗人府。再过去就是通向皇城的长安大街。东厂的布置重心在南面。长安大街与进宫城的承天门地势开阔,傻子才会往北逃。
所有人马都朝着穆澜消失的方向包抄而去。
武艺最好的李玉隼突然大叫了声:“闪开!”
话音才落,连珠箭如鬼魅般出现在三人面前。这时梁信鸥和曹飞鸠才听到箭翎的破空声。两人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险险避开,后颈的汗毛吓得竖了起来。
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一排持弓的黑衣人。密集的箭雨将三人逼在墙角难以露头。
李玉隼骂道:“真叫督主猜着了。珍珑就不是一个人!”
梁信鸥靠着墙头都不露:“箭总有射完的时侯。围得水泄不通,还能上天入地不成?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