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一下子绷得死紧,尽管秦黎已经很快松开手,但还是被粗糙的绳索磨破了皮,血一下子渗了出来,给麻绳染上了颜色。
她也没觉得疼,甚至都没看到伤口,目光在两头牛之间来回转。
“行不行啊!”
严森道,“行的,你让黑鹰再使一把劲。”
秦黎心累地回道,“这头死牛有性别歧视,它不听我的啊!”
虽然现在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但严森还是忍不住开了个小差,他想到第一次教她挤奶,死活都挤不出来,最后还踢翻奶桶的情景,失声笑了出来。
在达到了人畜合一的最高境界之后,这头身体被两棵冷杉卡住的奶牛终于重获自由,真是可喜可贺可口可乐。在黑鹰的拉动下,它很快就回归了正道。
任务完成了一半,秦黎还不敢松懈,赶紧解开黑鹰身上的绳索,扔下去给严森。
因为另一头仍然固定在奶牛身上,所以严森可以比较轻松地借力,再加上上山本来就比下山容易,所以他不一会儿就爬了上来。
秦黎看到他终于又和自己站在了同一个平面,不由喜极而泣,一把拽过他,紧紧地抱住了。
她哭丧着脸,心有余悸地道,“还好没事。要为了一头牛丢了性命,那就亏大发了!”
严森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会的。还没有人在这失足过。”
秦黎见他一点也不理解自己的担忧之情,心中不由气恼,用力推开他独自向前。严森追了上来,从背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朵小野花,送到她面前。
秦黎鼻子朝天的哼了一声。
“不要?”严森作势要扔,却被秦黎一把抓住袖子,她从他手里抢过花,道,“谁说我不要?”
秦黎凑近闻了闻,不知名的小野花还挺香。
严森不经意地一低头,看见自己的袖子上有血迹,这才发现她的手被磨破了皮,顿时有点儿心疼。偏偏身边还没有急救箱,只有上到牧场才能处理伤口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想替她临时包扎一下,却懊恼的发现手绢比他的鞋底还脏。
秦黎皱着眉头,捏着鼻子问,“你拿它擦过什么?”
严森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道,“牛屁股。”
秦黎,“!!”
她发出一声让严森鸡皮疙瘩都能掉一地的尖叫,用力甩掉他的手,怒发冲冠地吐出一个三音节的字,“哥屋恩。”
严森问,“什么意思?”
秦黎,“就是让你躺地上滚着离开。”
严森道,“你先滚一个给我看看?”
哎呦,气炸了!
***
不出严森所料,果然到了晌午时分,天气变得更加炎热。因为离得太阳近了,火辣辣的阳光倾洒而下,几乎是平角直射。山上树木渐渐稀少,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找不到。秦黎出了一身汗,把内衣都弄湿,只能把冲锋衣脱了绑在腰上。
牛群的队伍开始涣散,有些牛直接站原地罢工,有些开始朝旁边斜坡有树荫的地方走。
严森挥舞着赶牛棍,不停地吆喝,还时不时跟着跑,看着都累。
这两万欧,果然不好赚啊!
秦黎问,“还有多久才到?”
严森没空回答她,只是随意地往上头指了指,秦黎抬头一看,木屋已经能瞧见了,应该是胜利在望了。
但她还是太傻太天真了,这一点路走了几乎一个半小时,真不知道以前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要换她,就算没冻死雪山,也累死了。
山上天气变幻无常,秦黎总算是领教了这句话,顶着大太阳走了一段后,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顶乌云,突然开始下暴雨。
真的是狂风暴雨啊,豆大的雨点直接往地上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见状,严森冲着秦黎,叫道,“快点,加快脚步,不要停顿!”
虽然没有泥石流和山体塌方,但是会有山石滚落,被这些大小石头砸到,也是很危险的。
所以,秦黎几乎没迟疑,提起一口气,拉开脚步就跑。
雨势太大,光靠冲锋衣根本抵挡不住,秦黎很快就从内湿到外。冰凉的雨水直接往衣服里钻,她一个哆嗦,打了个喷嚏。
老天爷还真是不待见他们呀!
前面雾蒙蒙的一片,整座山都被雨幕笼罩了,能见度只有方圆五里。
秦黎发足在雨中狂奔,旁边是跟自己一样狼狈的男人,后面是一群被雨淋到酸爽的牛……这画面太美,不拍照对不起党!
她顶着大雨,从防水袋里掏出手机,随手来了个十连拍。才几张照片的功夫,手机壳就淋湿了,可见雨势有多么磅礴,她急忙将自己的大水果又放回袋子里。
这雨没完没了地一直下,不过,不幸中的大幸是,牧场终于到了。
地势一下子变宽,严森打开牛舍大门,牛群哄涌而入。
严森要等最后一头牛进棚,才能关门,他不忍心见秦黎和他一起在雨中淋着,赶紧从裤兜里掏出钥匙,扔给她。
进了屋,湿冷的空气一下子被隔离在了外面,秦黎将小黑从背包里放出来。
小黑也湿透了,非常不满地啊呜一声,然后抖了抖毛,摔了一地水。
秦黎脱了外衣走进厕所,这里有干净的衣服和毛巾,幸好是前几天开车带上来的,不然要放包里今天自己扛,必定一起湿透。
山上条件有限,热水器要用电,严森还没发电,所以没法洗澡。秦黎只能先把身体擦干后,换上一套干净衣服,等她把自己收拾干净,已经过了半小时。
最后的牛群也进了牛舍,严森关了门后,和托马斯他们一起走进屋。
托马斯埋怨,“这糟心的天气,我们一会儿怎么下山啊!”
严森道,“等等看,也许雨会停。”
“那要是不停呢?”
严森耸肩,“那没办法,只能在山上过一夜了。”
托马斯一脸不乐意,“这么小的地方怎么睡六个人啊!”
几个男人扒拉几下,就把自己剥了,只剩下一条裤衩。要不是有秦黎这个女人在,估计会扒得连裤衩也不剩。
唉,看着六个光溜溜的赤膊男人,秦黎真是太太太尴尬了,目光都不知道往哪里落。
她将湿衣服挂在晾衣架上,然后搬到外面屋檐下吹山风,就听到严森在问大家,“你们要不要喝茶?”
“要。这鬼天气,冷死了。”
“冷就把衣服穿起来。”
“都湿了,怎么穿?”
于是,严森从行李箱里拿出干毛巾,一人扔一条,让他们自己裹着。
秦黎也想喝一口热茶,就走进屋子。刚跨进大门,就和托比的目光对上了,他伸出两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又指指秦黎,意思是你逃不掉的。
他可没忘记,自己的妹妹因为这个女人而差点投湖自尽,再加上自身对外国人的歧视,让他更加厌恶秦黎,所以现在鼓着眼睛使劲瞪她。
托比是那种五大三粗、哪里都很结实的人,再加上一双青蛙眼,简直就是外国版四大金刚,太有存在感了,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她浑身不自在地干咳一声,坐到托马斯旁边,心想,还离这人越远越好。
严森烧了一壶热水,给每人泡了杯菊花茶,然后拿出干粮分给他们,道,“今天大家辛苦了,谢谢帮忙。”
志愿者A问,“牛有没有少?”
严森,“五十头一头没少。”
托马斯耶了一声。
说起今天的历程,大家有n多要吐槽,一下子都打起了精神。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等吃完午饭,雨渐渐停了,外面烟气袅绕的,好不美丽。但在场五个男人,都是见怪不怪,只有秦黎跑到外面拿手机一阵狂拍,心里不停被震撼。
严森出来拿衣服,秦黎拉住他问,“雨都停了,他们怎么还不走呀?”
严森道,“衣服还没干。”
秦黎道,“那个托比是怨恨上我了?我总觉得他要吃了我。”
严森笑了,安慰道,“不会。”
秦黎,“怎么不会?你看他这块头,我觉得你们四个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严森道,“他只是个纸老虎。”
秦黎,“再纸老虎也比我强。”
严森凑近她耳朵道,“他怕昆虫。”
秦黎,“啊?”
严森继续给她出谋划策,“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拿虫子去吓他。”
秦黎,“什么虫子?”
严森,“什么虫子都怕,特别是你上次拿来给我们吃的那种。”
秦黎,“蛐蛐?”
严森向她眨眨眼。
秦黎匪夷所思地望向托比,真的么,这个强壮如牛的大个子会怕一脚就能被踩扁的虫子?
第六十三章
最后, 四只擦得瓦亮的电灯泡还是没下山,第一天的山上牧场, 人气十足。
发电机投入使用后, 秦黎缠着严森开了热水器,她迅速给自己洗了个澡。洗干净后, 心情愉快, 全身舒畅。
严森摇头道,“浪费电。”
秦黎, “你该不会在这的三个月都不洗澡吧?”
她只是随口一句,没想到他还真的就点了点头, 反道, “为什么要洗澡?”
秦黎一下子就震惊了, 我靠,三个月不洗澡,那是个什么概念?还不臭死脏死烂死?
严森拍了拍她石化的脸, 咧嘴笑了下,起身就想走。
等等, 这邪魅狂娟的一笑是什么意思?
“把话说清楚了再……啊,嘶。”秦黎伸手抓他,结果不小心碰到了手心的伤, 顿时痛的龇牙咧嘴。
严森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赶紧起身去屋里拿了医药箱,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开始给她上药。
他低着头,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睫毛又长又卷,像两把扇子。在阳光一照,在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了一层阴影。
这个男人,真是越看越帅,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不讲卫生。
“伤口不深,明天就会好。”
秦黎看着他,问,“你真的打算三个月不洗澡?”
这个是原则,不能姑息。
见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严森不由失笑,“逗你玩的。”
“那你不开热水器,怎么洗?冷水浴吗?”
严森点头,“我在湖边装了一根冲凉管,抽湖里的水。”
秦黎恍然大悟,原来冲凉冲凉,就真的是用凉水冲一下。
她伸手推搡他,道,“那你赶紧去洗洗,今天流了那么多汗,不洗干净千万别上床!”
严森逗她,“上你的床?”
秦黎,“……”
前脚把他打发走,后脚大个子托比就来了,手里拿着一把磨刀石,在那边来回地磨刀,这声音让秦黎头皮发麻。
他黑着一张脸瞪着秦黎,“喂,中国女人,我警告你,离严森远一点。”
这对青蛙眼很有杀伤力,秦黎看见他就没法淡定,收起了嘴边的笑容转身想进屋。不料,却被他先一步把路给堵住了。
托比沉着声音道,“滚出我们村,我们不欢迎外国人。”
秦黎心如擂鼓,壮着胆子反驳,道,“村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凭什么让我滚?你要看不惯,你自己搬家好了!”
托比黑着脸,脖子上青筋暴起,把手指捏的噼啪作响,咬牙切齿地看着秦黎。
秦黎看着他,就想起漫威中的绿巨人,心脏也吓得一跳一跳,不由有些后悔。
虽然这里还有其他人,不可能让他胡作非为,不过要是他真发起飙来,一刀扎上来,也是真够呛。
秦黎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说几句好话稳一稳他的情绪,冷不防眼前一花,只见一只不知从哪儿来的蟋蟀突然跳上了他的肩膀。
见她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托比也下意识地低头,然后就……思密达了。
托比一下子就跟被点了穴道似的,哐当一声,刀掉到了地上。他僵着四肢站在原地,全身上下,就剩下一双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
托比石化了一分钟,脸上的表情从狰狞到惊悚,最后瞟见秦黎站着不远处看自己,就大声地冲着她喊,“快快快把它弄掉。”
严森没骗她,这个大个子真的是外强中干,看上去是只吃人老虎,实际上是连只虫子也怕。
秦黎被逗乐了,作势要去捉蟋蟀,在快碰到的时候又缩了回来。托比以为她也害怕,谁知,就听她在那里一边摇头,一边道,“我是外国人,还是别碰你的好。免得弄脏了你高贵的日耳曼血统。”
卧槽,现在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托比觉得自己快晕倒了,浑身不自在,连皮肤都在发痒。他忍不住要去抓,可又不敢动,生怕惊动了这只小虫,它蹦进自己嘴里或者内裤里,那他就真要发疯了。
托比努力维持着自己离崩溃不远的理智道,“不不不,我不高贵,你最高贵。求你赶紧把它捉了。”
秦黎,“那你还让我滚。”
托比吸着气,强迫自己冷静,“我,我感受到它的触角了!它是不是在咬我啊!求你快把它弄走吧……啊,喂,你别走,千万别走。”
逗够他了,再逗下去恐怕要狗急跳墙了,到时候弄出些流血事件就不好了。秦黎见好就收,伸手捉住那只蟋蟀。
托比问,“你把它抓走了吗?”
秦黎点头。
托比低头,总算没再看见虫子,可还是没法松懈。他就像是得了强迫症似的,拿着衣服反复擦拭自己的肩膀,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在问,“真的不在了吗?你别骗我!”
秦黎将手伸过去,道,“在我手里,你要不要看看。
托比一下跳老远,一边往屋子里躲,一边叫道,“不看不看,我不看。”
哈哈,真是应了那句话,四肢发达的头脑必然简单。
将蟋蟀放生,她定睛一看,突然发现山上的蟋蟀特别多,尤其是下过雨后,几乎遍地都是。秦黎看着乐,今晚可以加餐了,于是将托马斯和严森都叫了出来,发动起来一起抓蟋蟀。
三人把喝水的饮料瓶清空,抓到了蟋蟀就装进去,不一会儿,装满了好几个瓶子。
托比终于在屋里闷不住了,走出来看了眼,看见秦黎在抓蟋蟀,心想,这个女人还算识相,知道他怕虫,就给他清路。
正自我感觉极度膨胀着,这时,秦黎拿着装满蟋蟀的瓶子,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托比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缩,自动给她,哦,不,是她手里的虫子让路。
“喂,中国女人,你干嘛?”
秦黎没空理他,直奔厨房,准备来个油炸蟋蟀全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