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调的歌声,不够柔婉的舞蹈,没有气势的武功,真是一场糟糕透顶的表演。
偏始作俑者四皇子看得还挺津津有味的。
做兄弟的,是要大度些的。心里的大度,表面总要做得大度。
做妹妹的,未必这样了。
六公主皱着眉头朝四皇子抱怨:“四皇兄,你这主意真是太破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四皇子挑了下眉,饶有兴趣地看向他皇妹,问道:“喔,那皇妹觉得什么才好看?”
“你不会认为过去那样日日千篇一律的表演好看吧。”七公主自小爱粘着四皇子。这种时候,她自然是要站着四皇子那边的。
六公主听到七公主开口,心底生了怒气。她转过头,挑衅道:“那七皇妹你认为什么好看?难道你认为现在这样好看?”
七公主看向四皇子这边,朝他笑了笑,回答六公主:“皇兄们觉得好看,我觉得好看。”
“大皇兄,你觉得好看吗?”六公主气急,望向那一排的皇子们,一个个问道,“二皇兄,这美人打拳,臭汗淋漓,还是美人吗?”
“三皇兄,男人跳舞,你觉得好看吗……”
六公主一个个地问下去,既没有给七公主面子,也没有给四皇子半点面子。
说起来,这一桌的皇子皇女,单论身份,确实是六公主为先的。
毕竟只有她一个是皇后嫡出。
只不过,寻常人家嫡庶有差别,宫的嫡庶差别,很微妙了。
皇帝认同这差别,这差别大。皇帝不在意这差别,这差别微乎其微。
四皇子端了面前的酒杯,朝他的皇兄皇弟们问道:“这样无趣,不如请皇兄皇弟再出出主意?”
“只要皇兄皇弟们喜欢,我跟着看过去那样的跳法、唱法,也是可以的。毕竟这样的话,以后我要设宴的话,也算是有例可循了。”
四皇子的性格乖张是体现在这里。他若是心情好的时候,即便是一件大事情也能被看作很小。他若是心情差的时候,一件小事情,也似乎能被当作很大。
且这种转换,不受环境的控制。
明显如今,他又有些小题大做了。
其余皇子可不愿意落下一个乖张的名声,多是打起了哈哈哈。
“我都行,看你们大家的意思。”
“我都不挑,我看啥都觉得不错。”
大皇子同四皇子商量:“既是已经改动了,索性大改一番如何?”
“我瞧着他们身手倒是不错,不如让他们试一场?”大皇子心也有了个初步构思。
六公主见有人支持自己,忙补充道:“大皇兄说得这样,我觉得挺好。五皇兄,把你那剑……”
六公主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排弓箭被送过来。
四皇子率先站起来,他离开席间,伸手取了一个弓箭到手。
他将箭放在弓箭之,弦拉得足够弯,说道:“我要那个苹果。”
话音才落,四皇子的箭射了出去。
箭直接从宴席央的众人身边穿过,几个伶人被吓得脸色都白了,只当四皇子是要射杀自己。
直到箭准确落在宴席间,捧水果的一个侍女盘,那种恐慌才消失。
箭尖牢牢插在那盘子里的苹果面。
“好!四皇弟好箭法!”大皇子赞道。
他起身也拿了一个弓箭到手,伶人们的心又提了起来。
偏大皇子的起身还带动了其他人的起身。
六公主也有些跃跃欲试。这种射箭不是单纯的观看表演了。
危险的不仅是场的伶人。
朝阳长公主府的女官立即遣人去禀告朝阳长公主。
都是皇子公主,她们可不敢劝。
朝阳长公主过来的时候。箭正好射向六公主那边。
朝阳长公主大惊失色,连忙跑了过去,做出一个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举动。
她亲身挡箭,将六公主护在自己身后。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根箭稳稳当当朝七公主那边射去。
六公主和七公主紧挨着坐着,朝阳长公主若想护,其实完全是可以一并护着的。
但是她没有动。
两根箭都是从耳边擦过,落在了端着水果的侍女盘。
一根插入了香蕉之。
一根插入了葡萄之,随后重重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六公主被朝阳长公主护在怀,惊魂未定。
七公主则脸色苍白。
朝阳长公主怒道:“这是做什么!玩别人的人命不够,还要兄弟姐妹相残吗!”
长公主一怒,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
伶人们当即跪了下去。
席间的宴客,也都收敛了玩笑之色。
气氛骤然变冷,长公主却并未满足,仍是厉声斥责道:“你们可真是能耐了。一个个竟是这样的行事作风,把个人的享乐建立在旁人的性命之。是谁教你们的,是太傅吗?”
长公主发怒,斥责的是皇子公主,旁听的伶人和下人们都恨不得捂耳朵。
这要是被皇子公主记恨糟了。
女官有心想提醒长公主一句,顾全这些主子们的颜面,可看着长公主铁青的脸色,终究没敢开口。
长公主仍在开口训斥:“大皇侄,你最年长。怎么也不制止一二?他们年纪小不懂事,你白长了这五岁十岁吗?这样的行为不仅不制止,而且还亲身试验,你这是希望你府里的皇孙们也这样吗?”
“二皇侄,你平日行事不着调,姑母觉得没什么。但今日之事,你实在让我太失望了。你是养在皇后娘娘身前的,得皇后娘娘亲自教养。你有没有想过,今日的这种荒唐举动,若是流露出去,言官史官会如何定论你们?”
长公主显然是动了真怒。
她不是一概论之地骂几句便作数,而是一个一个点名骂了一顿。
这些话,有没有道理还是其次。当着这群下人和伶人的面开口,羞恼得诸位皇子公主脸色通红。
四皇子当然也不会幸免。
长公主望着四皇子,目光冷然地道:“四皇侄,你若是年幼一些,我定是要去像你父皇请求,替你寻个教养之人的。”
这话是直接在指四皇子生母早逝的事情了。
四皇子的性格,在座的人无一不清楚。
这是个执拗起来,皇帝也不怕的主。
听了长公主的指责,四皇子的性情果然又来了。
只见他随意地把手的弓箭往地一扔,人懒散地坐回席间,然后同长公主反嘴:“姑母觉得,我才是始作俑者了?说无趣的,是你怀的六妹。我原本可是只让伶人们换了下表演。”
“姑母,重女轻男,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四皇子直言不讳道。
长公主被这话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了。
她看向怀的六公主,心也并非全然没有怒气。
“六皇侄女,我不是一次说你的性情了。你这般下去,日后迟早要闯大祸。我看你也不要再来我这府了,好好在宫反省吧。”
说完之后,长公主也不再看众人,直接走出了这园子。
余下的人,一个个心情复杂,思绪各异。
伶人们揣得是胆战心惊。
女官怜惜自己性命,索性带着伶人和大部分下人告退了。
余下的,除了这些宴客自己,只有他们本身的贴身随侍了。
气氛很是沉闷。
没有一个人先开口说话。
四皇子端了酒杯又喝了一口。
大皇子将手的筷子重重放到了碟子面。
二皇子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七公主,想开口安慰,又不由得看向六公主。
☆、第一百七十章 一场七夕的约会
第一百七十章 一场七夕的约会
秋光冷画屏,小扇扑流萤,昭宁可得闲,卧看织女星?
带着干桂花气息的信笺被苏昭宁放回了桌。 ()这张七夕的邀约帖子来自顾府。
她都不需要看落款,能知道这帖子是出自久未相见的顾袅袅之手。
其实像南宛宛的贴心、陈雨蕊的天真,顾袅袅的才痴也并不让人讨厌。
苏昭宁对即将到来的七夕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接到顾袅袅的帖子后,她倒是更想起前一天收到的另一封信来。
那信是陈天扬送来的。
不是以陈雨蕊的名义。
而是直接是以陈天扬的名义送来。
他邀她七夕共赏月。
面对用他的性命救了自己的陈天扬,苏昭宁拒绝的话,很难直接说出口。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并不喜欢对方。
所以,苏昭宁觉得,顾袅袅的帖子来得真是十分之及时。
与友同游,陈小将军是否介意同行?
这是苏昭宁能给出的最好回答。
不过,将给陈天扬的回信送走以后,苏昭宁又迎来了另外两张帖子。
南宛宛和南怀信的。
较起南怀信和陈天扬两个当哥哥的,他们的妹妹南宛宛和陈雨蕊给苏昭宁下帖子的次数并不算少。
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陈小将军和定远侯爷这次都选择了亲自开口相邀,但是苏昭宁还是遵循先来后到做出了选择。
七夕这日不急不缓地到来,顾府的马车到得很早。
苏昭宁得了信后,领着白术出门。
马车之,顾袅袅与苏昭宁大力推荐起今日的行程安排来:“有道是‘鹊辞穿线月,花入曝衣楼’。虽然乞巧节庙会人山人海,但那穿针乞巧总是不好错过的。今年听说是喜蛛应巧,昭宁你是否已有耳闻?”
“我五年前倒是见过一次,不过之后几年的乞巧节,都并未再有这样的庆法。”顾袅袅难得有留恋的玩乐项目,是以一回忆起当年喜蛛的盛况,也是难得的有些侃侃而谈了。
“喜蛛应巧原是家户自己做的。不过后来喜蛛难寻,又或是嫌弃其繁琐,便家户自己做的也不多了。次庙会,乃是有数只喜蛛。去得较早的,可选一喜蛛和一小盒,让喜蛛入盒,次日见喜蛛所结断得巧多寡。”
“我五年前那只,是满盒结的。”顾袅袅说完,又觉得有些过于自夸,便又谦虚补充道,“我其实觉得,满盒之还可重复一层。我之密,仅因其他人太不密,是以显得突出。”
苏昭宁听完顾袅袅的解释,善意地笑了。
顾袅袅这话,若是换了有些人听了,或要认定有几分自夸自耀的意思。似乎不是在谦虚,而是在抨击指责其他人水平尔尔。
但苏昭宁却是已经知道了她的性格,如今她听了这话,只觉得顾袅袅说的未尝也没有几分道理。
偌大个京城,名声远扬的不止顾袅袅一个。但靠的是单纯才名而远扬的,则只有顾袅袅一个。
有骄傲的资本,说这样的话便算不得骄傲。
只不过有一事她要先同顾袅袅商量。
苏昭宁望一眼跟着进了马车的白术。
白术立刻反应过来,将早些日子准备妥帖的锦盒拿了出来。
见那盒子又长又新,顾袅袅忙摆手拒道:“无功不受禄。今日不过是你我一起出来逛逛,我决不能收你礼物。”
苏昭宁一边劝她,一边把那锦盒打开。她道:“这里面乃是次答应过了的《九骏图》,并不算是什么新的礼物。”
顾袅袅倒是想拒绝,可一看那绣得栩栩如生的《九骏图》,拒绝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她将那绣图小心翼翼地拿到手,声音有些难以抑制的兴奋:“昭宁,你已经把《九骏图》绣完了?这是《九骏图》……”
顾袅袅的话尚未完全说完,马车突然踉跄了一下。行走的马车被突然停了下来。
苏昭宁和顾袅袅所座的车厢帘子被掀开,只见一张男子的脸出现在了马车车厢口。
“父亲提过的《九骏图》,苏二姑娘绣好了?”
这说话的男子二十来岁模样,虽明显看得出年长顾袅袅一些,但神情样貌却与其十分相似。
苏昭宁略微回忆书令顾琅的模样,觉得面前这个男子,更加像顾琅一些。
果然,顾袅袅开口介绍道:“昭宁,我还没同你说,这是我大哥哥。”
顾大公子拱手向苏昭宁作礼:“苏二姑娘,初次见面,让你受惊了。”
苏昭宁觉得,其实较起那位顾书令的举动,或许顾大公子还不算十分离谱的。
毕竟顾大公子只是突然停住了马车,要是顾书令,肯定会直接爬马车内观看《九骏图》的。
苏昭宁答道:“是昭宁劳烦顾公子了。”
顾府过来的只有一辆马车,苏昭宁先前并没有看到这位顾大公子。如今回忆,显然一开始赶马车的车夫是顾大公子亲自担任。
顾大公子朝苏昭宁又拱手道:“久闻苏二姑娘才名,顾某十分好。实在是迫不及待地一睹风采了。”
说完这句话,只见顾大公子撩袍抬脚,直接踩了马车。
苏昭宁默然。
有道是虎父无犬子。
才痴不分轻重。
顾家人都是一样的。
她往马车旁边挪了一挪,不去打扰顾家兄妹看那幅绣品。
耳畔边,一直是顾府兄妹的交谈声。
“妹妹,你是否可以绣得出这样的成品,我为何从未见过你与母亲有这样的手艺?”
“术业有专攻,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极其擅长女红的。昭宁在此事之,显然已经是精之又精。”
“自然。昭宁还有一副被八斗楼品鉴会评为品的《春江花月》。只可惜那幅绣品只有父亲见过。”
“父亲既然独享!真是太过分了。过去我只知道琴棋书画有天分差异,今日才始知原来女红这等闺技艺也是高低分明。过去不曾被绣品吸引,原不是刺绣不行,而是所见不够、所闻不多。我实在孤陋寡闻了。”
“我亦有兄长之心。”
顾家兄妹聊得热火朝天,两人已经完全忘记了顾袅袅口的七夕安排。
马车这样停在路央,根本没有人再去管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