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尖细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
苏昭宁忙迎出门去,太医也急急地赶出去行礼。
“定远侯夫人不必多礼。”皇后亲自弯腰扶起了苏昭宁。
她看向那边跟着白术一起跪下的南敏行,笑眯眯地道:“这是小世子?”
苏昭宁低头答道:“是,敏行,到娘这边来。给皇后娘娘行礼。”
南敏行从白术那边慢慢地走向苏昭宁那边,他一边走,一边看向皇后。
莫说是这个年纪的小孩,是许多及笄弱冠的女子第一次看到皇后,也有胆怯的。
皇后很有兴趣,她发现这个孩子,让她有种出的熟悉感。
是了,他不仅像南怀信,而且像……
四皇子府里,一直盯着定远侯府动静的暗卫见到皇后进门后,忙飞奔回去禀告。
四皇子听到此事,立刻惊得从椅子站起来。
“那小世子呢,也见了皇后吗?”四皇子问道。
暗卫答道:“奴才注意到皇后也带了人出门,奴才不敢多停留。只是走的时候,见到小世子被丫鬟正好抱着往侯夫人那边去。”
四皇子一颗心顿时提在喉口。
他原本认为,将阿宝放在定远侯府,是最稳妥的事情。毕竟定远侯府人口简单,苏昭宁又秉性纯良,对阿宝的成长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可他二皇兄那个傻子,他排行二,真他妈的二!
有哪个皇子公主欺压臣子是闹到明面的?他倒好,打断人家手脚不说,还去人家祖母那耀武扬威。
吴老太君现在都没醒,皇后再不去安抚下,朝堂臣子们要对整个皇家失望了。
虽说君王要臣死,臣不死为不忠。但君使臣以礼,臣才会事君以忠。
四皇子真想撬开他二皇兄的脑子看看,那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而被四皇子在心底不断问候的二皇子,正体会着什么叫人要倒霉,喝水都会塞牙缝。
才走出皇宫坐马车,三里地都没出,他那马车不知道怎么地坏了。
侍卫想请二皇子等等,再去驾车过来。但心情实在太坏了的二皇子自己骑马飞奔而去了。
侍卫们忙策马扬鞭,去追二皇子。
而二皇子则鞭子越甩越快,只想把今日的郁闷通通甩掉。
街道之,因为皇后出行正在戒严。整个京城大道空荡荡的,二皇子一路无阻地直冲而去。
道路空旷,二皇子越骑越快,他坐下的马粗喘连连。恰好这个时候,皇后从定远侯府出来,凤驾重新出行,御林军在前面开路。
拐角处,二皇子与凤驾正好撞。他忙急拉缰绳,但那马跑得如此快又如何立即停的住。
皇后的车驾顿时被惊,整个场面完全被慌乱的马蹄声所控制。
眼看二皇子的马蹄要踩皇后的车驾,御林军没有办法,只能拔刀砍向那马。
原本,马匹被杀前,二皇子完全可以利落地翻身下马。
但他今日膝盖受伤、脚背受伤,一个力有不殆,二皇子直接从马滚落下来。
皇后车驾的马可不认识谁是二皇子,那马一脚踩下去。
咔嚓和痛嚎声传来。
二皇子的脚骨断了,他不被禁足也几个月出不了门了。
四皇子府里,一个侍卫正将二皇子的惨况眉飞色舞禀告了个开头。另一个侍卫则急匆匆赶进来,禀告方才打探到的定远侯府情形。
四皇子左边听一句,右边听一句,哪边都舍不得打断。
“听二皇子府的下人说,侍卫抬二皇子回来的时候,他都已经疼晕过去了。那整只脚也是血淋淋的。”
“皇后娘娘到侯府的时候,小世子在正院。听侯府的下人们说,小世子年纪虽小、胆量却出地大,皇后娘娘喊他前,他毫无畏色地盯着皇后娘娘看。”
二皇兄该!
他家阿宝果真深得他这当爹的风范!
见主子听得很认真,两个侍卫也不甘示弱,你一句我一句越发说得带劲。
“属下还打探到一个消息。二皇子伤得这样重,皇后娘娘并没有去看他。而是以受惊身子不适的名义回了宫。也是二皇子苏醒后,不仅要面对自己腿断了的噩耗,而且还要面对给皇后请罪的难题。”
“定远侯府的下人们如今提及小世子一个个与有荣焉,因为小世子今日受了皇后娘娘的亲口赞誉。皇后娘娘赞小世子是有周髀之才、元培之孝。”
前一个侍卫已经禀告完了,张了张口,实在没什么好补充的了,问后一个侍卫道:“周髀,我记得是珠算大才,元培是割肉喂母?”
“对!定远侯府的下人们是这样炫耀的。”后一个侍卫见如今只剩下自己一个唱独角戏,连忙生动地表现了一番当时的情景。
他一人分饰多角,首先模仿皇后说道:“侯夫人教导孩子辛苦了,若是不得空,把这孩子送入宫做个伴读也可以。”
“我娘懂的很多东西,皇后娘娘你也懂吗?”侍卫又捏着嗓子,模仿小孩道,““二一添作五,逢二进一十……”
侍卫将《九归歌》背了一遍后,又做了个打算盘的手势,然后得意洋洋地继续模仿道:“怎么样,娘娘你会吗?”
“果然有周髀之才!”侍卫竖起大拇指夸道。
四皇子看完这一段后,脸原有的骄傲消失无踪了。
哪个皇子以学个《九归歌》为荣的?又不当账房先生!四皇子简直能想象到皇后当时候是何种憋笑的神情了。
她肯定认为这苏昭宁太妇人之见了。
“然后呢?”四皇子问道。
侍卫看出自家主子神色大不如前,不敢再那般表演,迅速答道:“听定远侯府的下人说,皇后娘娘夸小世子有元培之孝是小世子准备割肉救定远侯老夫人。定远侯夫人还替他准备了削铁如泥的匕首。”
“她疯了吧!”四皇子忍无可忍,出声怒道。
整日教他儿子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算了,还要伤害他儿子!苏昭宁到底想做什么?
后一个侍卫不敢再说话,求助地看向前一个侍卫。
前一个侍卫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属下还打探到,皇后娘娘在见到二皇子前,心情原是极好的。”
既然见到二皇子前,皇后心情极好,那么反过来说,是皇后见了二皇子后,心情很差了。
看来二皇子已经失了皇后的欢心。
四皇子稍感安慰。他正想要吩咐人如何敲打一下苏昭宁的时候,却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在定远侯府保护小世子的时候,有没有听过定远侯夫人问过小世子身世的话?”四皇子问道。
侍卫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他犹豫着说道:“属下听侯夫人主动说过一次小世子的爹,那次主子您也在场。”
“什么时候?”四皇子觉得自己并没有印象。
侍卫答道:“定远侯府下葬侯爷的那次,侯夫人抱着小世子,同他说,你爹这样没有良心,自然会遭到老天爷的惩罚。”
侍卫记得这句话是因为,他们知道定远侯府的小世子亲爹是谁。所以当时候听侯夫人这样说时,他不自觉看了眼自己的主子。
四皇子第一反应也是,苏昭宁骂他!这苏昭宁,看不出挺伶牙俐齿的!
☆、第三百零三章 有福之人
第三百零三章 有福之人
不对,苏昭宁并不知道阿宝的亲爹是自己,所以她骂的是南怀信。
四皇子尚来不及幸灾乐祸,发现了更加不对的地方。
且不管当夫人的什么情况下会这样骂自己的夫君,单说那一句,老天爷会收拾他的。
死了的人,还需要收拾吗?
所以,苏昭宁到底是知道了南怀信没死,还是知道了更多?
四皇子仔细回忆起那日的情形。苏昭宁抱着阿宝车的每一个举动,他都仔细回忆了一遍。
一遍发现不了端倪,那再在记忆走一遍。
苏昭宁看着南怀信的假灵柩下葬,然后抱着阿宝走。阿宝问她为什么不哭,她回答了阿宝的话,带阿宝马车。
似乎,有什么地方确实不对劲。
四皇子第三次回想。
苏昭宁看着南怀信的假灵柩下葬,虽然没有流泪,但跪在墓碑前,依依不舍地抚摸了一番。然后她转身抱起站着的阿宝走。阿宝问她为什么不哭,她回答了阿宝的话,骂了阿宝的爹,带阿宝马车。
他突然睁大眼睛,苏昭宁居然真的知道了阿宝的身份!
南怀信是生是死,只要阿宝在苏昭宁眼,是南怀信的儿子,那灵柩下葬了,阿宝应该要跪。
苏昭宁自己都跪了,却没有让阿宝跪。
再细想苏昭宁吩咐抬棺落土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错过任何礼节。所以这样大的一个失误,她绝不可能犯。
因为知道阿宝的爹不是南怀信,所以苏昭宁毫不客气地骂,或者说,带着不满地骂。
因为知道阿宝的爹是自己,所以苏昭宁才教阿宝珠算,才让阿宝割肉。
像名贵的首饰铺子,摆的确实是名贵的珠宝。街巷的小摊却摆的是一、二钱的假玉佩、劣质珍珠。
如果有人怀疑假玉佩是真玉佩,劣质珍珠是好珍珠,那没有作践这玉佩和珍珠更好的方式能打消对方怀疑了。
皇后会想,苏昭宁她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皇孙?
别说皇后了,是如今想清楚了缘由的,如果抛去理智,他想的也是——苏昭宁你居然敢这样对我儿子!
深吸了一口气,四皇子吩咐:“去把管家找来吧。”
平心而论,珠算确实是定远侯世子应当掌握的一项技能。没有父亲引路,也没有外祖帮衬,离承爵还差许多年。偌大的定远侯府要如何支撑下去?
经商,显然是最好的一条路。不涉及政事、不站派夺权,先好好活着。
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四皇子决定,在经商的道路,拉苏昭宁一把。
万一吴老太君醒不过来,苏昭宁真要割他儿子肉怎么办?咱们还是先吃点人参吧。
“明日按我吩咐去做吧。”四皇子交代管家。
管家犹豫了一下,开口劝道:“明日,恐怕不太合适。”
“怎么?”四皇子不悦地道。
管家叹了一口气,说道:“殿下,今日是除夕啊!”
“今日是除夕?”四皇子这才想起,给南怀信挑的假下葬日子是腊月二十八。
当时候挑这日,是为了让朝官都忙于除旧迎新,无人关注定远侯府。
谁知道,他二皇兄那么有闲心。
一想到那蠢死了的二皇兄,四皇子又高兴又难过。对手蠢,这很好。可对手蠢,跳水坑溅湿了自己一身,好难过。
二皇子府里,准备了一天的侧妃终于盼到了二皇子醒来的消息。
她扑到二皇子面前,哭道:“殿下,您终于醒来了!”
可惜这句话才落音,府外的打更的声音响起。
“正子时!”
更夫的声音才落,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天际。
侧妃干巴巴地道:“殿下,新岁安康。”
“你觉得我现在安康吗?”二皇子咬牙切齿地反问道。
侧妃想到太医说的,二皇子这腿可能以后都会有些不利索,眼泪又掉了下来。
二皇子用力一推,骂道:“新岁哭,存心触我霉头不是,滚!”
新岁到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定远侯府里,睡在苏昭宁旁边的南敏行踢了一脚,将被子完全从自己身踹开。他翻了个身,小胳膊环住苏昭宁。
苏昭宁睁开眼,转身看南敏行。见孩子身一点被子都没了,她忙坐起身,重新替对方盖被子。
房外响起脚步声。
只听白术带着哭腔道:“小姐,老祖宗醒了!”
苏昭宁心一喜,忙问道:“老祖宗能说话吗?能抬手吗?太医说的,都可以吗?”
白术哭着点头。她点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待在外间,主子根本看不到她的动作。
她擦了把眼泪,回答道:“按照太医吩咐的,都给老祖宗试过了。都行。”
苏昭宁一颗心顿时落回腹。
她这一日,根本都不敢想。如果吴老太君真的没了,那要怎么办?
还好,一切都好。
“娘,你怎么下床了?”南敏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昭宁才惊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赤脚走下来床,站在门口的位置问的白术话。
她转过身,抱起南敏行,说道:“敏行,你真带福。”
“我是娘的儿子,当然有福。”南敏行打着哈欠道。
白术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都有福,主子都是有福的。”
这丫鬟,不会也想到自己身边来吧?
睡眼朦胧的南敏行顿时清醒。他双手紧紧环住苏昭宁的脖子,强调道:“娘是最有福的人,儿子哪都不去,只跟着娘。”
“好。”苏昭宁摸了摸南敏行的头,点头重复道,“跟着娘。”
新岁第一天,祖母醒来了。后面的日子一定会更加好的。
像苏昭宁所期待的那样,果真后面有好事了门。
初三,有自称是外铺管事的人找了门。
那山羊胡的胖管事拱手道:“因侯爷过去叮嘱过,平日不要门。是以每月初三,都是以送猪肉的名义,实际过来同主家报账。”
苏昭宁望向面前这胖管家,一脸富态,连手都是油乎乎的。说他是管事,恐怕还不如说他是真正的猪肉铺老板来得让人相信。
这样令人记忆深刻的一个人,自己嫁入定远侯府也有近半年时间了,竟是一次都没见过?
☆、第三百零四章 漏洞百出
第三百零四章 漏洞百出
天掉馅饼,还一次掉了个几万两银子的馅饼,这可信吗?
苏昭宁翻了下这胖管事递来的账本,又审视起了对方。
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充满怀疑,胖管事想了下,决定找个更靠谱的理由让对方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