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白氏总不可能真让自家的丫鬟去各大茶楼酒馆说书……
苏柔嘉的想法也得到了侯老夫人和大黄氏的认同。两人都赞许地看向这位大姑娘。
尤其是大黄氏,颇有一种难掩自豪的感觉。
我生的姑娘,果然是聪慧。
旁侧照顾妹妹的五姑娘忍不住看向旁边的苏昭宁。
她倒是也听懂了大姐姐和三姐姐的意思。只不过,此事真的这样靠着死活不认揭过去了?
苏昭宁的脑回响的,正是她头先想到的那句话。
对付一个不要脸的人,最好的方式,是她更不要脸。
所以,长安侯府这是打定主意跟礼部尚书府谁更不要脸了?
苏柔嘉可不认为自己这是在不要脸。她这不过是缓兵之计。在她心,苏珍宜是可以舍弃的。只不过舍弃的方式略有不同。
先进后退,此乃迂回战术。
不过,迂回也好,进退也好,苏柔嘉的手段未必真能压制住白氏。
白氏当长安侯府众人透明一般,回头与自己的奶娘说话:“嬷嬷,你说要是京兆尹的堂,人证物证俱在,犯人抵死不认,京兆尹是不是干脆放了那犯人算了?”
老嬷嬷笑着答道:“岂能这样做。若是靠着不认能脱罪,本朝哪里还需要千刀万剐、五马分尸这些刑罚呢。大家都来个不认罪不好了?”
白氏和老嬷嬷话语的嘲笑及威胁不加遮掩,平日里还算要脸的侯老夫人和大黄氏有些面色微微发烫。
苏柔嘉也是有些不自在。她过去为人处世都只被人赞,何时曾被人这般嘲过。
可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苏柔嘉只能继续诱导点拨苏珍宜。
“还真是这样。插去俏皮话,我过去听人说这官字两张口,说你怎么样你得怎么样。哪里轮得到自己来做主证清白。即便是把性命豁出来,怎样死也还是得看官老爷呢?”
苏柔嘉可不相信白氏真能闹到官府去。退一万步,白氏真去了官府,她说什么?拿这种内宅去鸣冤?
周二公子什么伤也没有受,不过是名声略微有损。真去了官府,那才是更大的笑话呢!
苏柔嘉并不是真心想帮苏珍宜。
只不过如今这样,白氏几乎安全拿捏住了苏珍宜,她可没有办法再提出自己想要的条件。
白氏手应是不乏证据、证人的,苏珍宜又真真切切做了那些事。唯一的转机,只有拿命一赌。
白氏要的是活人,可不是个死人。
苏柔嘉看了苏珍宜一眼。
苏珍宜的心顿时一惊。
这是要她用性命去威胁白氏……她之前不是没有假装过寻死觅活,可那时候并没有震慑住白氏。
再一次故技重施,会有用吗?
苏珍宜看向侯老夫人,张了张口,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她绝对是不愿意嫁给周若谦的。这是苏珍宜如今唯一清晰的想法。
而如今侯夫人指望不,苏珍宜只剩下苏柔嘉这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即便明知道这根稻草也未必好抓,可她不得不试一试。
厅情形发展到这个地步,五姑娘又忍不住去看苏昭宁。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这二姐姐在府里最有主意的一个。她瞧苏昭宁面色波澜不惊,知道这事一定还有下。
五姑娘觉得,大抵三姐姐寻死是解决不了这件事的。
同样的,苏柔嘉的目光也望到了苏昭宁那边。
当视线触及到苏昭宁那纤长的手指时,苏柔嘉心突然一亮。
白氏对苏珍宜这般步步紧逼,也许周二公子未必是非苏珍宜不可。那样的话,苏珍宜若只是伤了,白氏未必会罢休。可若她真死了呢?
毕竟,长安侯府可还有的是未嫁的姑娘。
苏珍宜此时,心也已经定了主意。她想,如果她真的弄伤了自己,白氏手的种种证据,也不是不可以解释为是花钱买来的伪证。
毕竟自己都愿意一死以证清白了。
“既是无论如何也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我不如死了算了!”苏珍宜哀怨地看了一眼白氏和她身后的丫鬟、老嬷嬷,从头拔了根簪子往自己的喉口刺去。
☆、第七十一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第七十一章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苏珍宜打的主意是假寻死以逃脱白氏的指控,苏柔嘉却打的是实打实要对方命的主意。
毕竟只有苏珍宜真豁出去了性命,才能更有力地质疑白氏拿出的证据都是伪证。
毕竟长安侯府多的是云英未嫁的姑娘……
苏柔嘉惊呼一声“三妹妹”后,立刻蹲下身去拦阻苏珍宜。
她表面是去拦阻,实际却刻意去撞向苏珍宜握簪子的手。
只要用力一些,那簪子能完全刺进脖子里面,到时候……
一股痛意传来。苏珍宜没有想到自己会被簪子划伤。
苏柔嘉的那一撞,让簪子刺破了苏珍宜的皮肤。只不过第一时间,苏珍宜强行把簪子移开了自己的脖颈处。
但她细嫩白皙的脖颈仍被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我的脖子!”苏珍宜忍不住惊呼出声,她下意识用手去摸向脖颈处。手湿润鲜艳的血让苏珍宜更加恐慌。
她失措地喊道:“出血了。”
“噗嗤。”
一个笑声将这场寻死的戏彻底揭去了遮羞布。
真寻死哪里还在乎会不会出血呢!
厅几人的目光都望向苏柔惠那边。虽然看破苏柔嘉和苏珍宜设计的人不少,可这样没心没肺笑出声的,恐怕只有苏柔惠一个。
苏柔惠捂住自己的嘴,用力摇了摇头。
她是觉得方才苏珍宜的举动欲盖弥彰,令人发笑。可真的不是她在笑。
“哈哈哈。”笑声越发爽朗。
此刻,众人的视线都挪向笑得前仰后翻的白氏。
白氏用帕子一边擦着眼角,一边说道:“可笑死我了。今日这戏可真是一场接一场,让我过足了瘾啊。”
白氏这般直白的嘲笑,让侯老夫人和大黄氏脸色十分难看。
是旁观的小黄氏也觉得自己丢了脸,目光阴沉地盯向白氏。
三位长辈不开口,苏柔嘉只能当自己是聋子,听不到白氏方才的嘲笑。
她像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十分泰然地同白氏说话:“周夫人,我想其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还是仔细调查调查,若是三妹妹一时间想不开寻了短见,岂不是也坏了周夫人和礼部尚书府的名声。”
白氏止住了笑,抬头看向苏柔嘉。
苏柔嘉知道对方目光注定不善,无惧地看了回去。
白氏打量了苏柔嘉半晌,才说道:“苏大姑娘,你真是挺不要脸的。”
“噗嗤。”
这次真是苏柔惠笑出了声。
她从来没有想到她这典范标榜的大姐姐,有一天会被人这样说。
苏柔嘉的脸色也终于流露出一些情绪来。她朝白氏道:“周夫人,这里是长安侯府,不是礼部尚书府,请您还是慎言。”
“我当然知道这是长安侯府。”白氏鼻哼了一声,扬声道,“若此时我在礼部尚书府,早把你们捆成一团,扔到京兆尹门外去了。”
大黄氏一颗慈母心,见不得女儿受辱,立刻站了起来。她望向白氏,质问道:“敢问我们犯了何事、何罪,周夫人要把我们送到京兆尹那去?”
白氏也是站了起来,她抬起手指向厅的众人,一一说道:“你们三个老的当然是不慈,看着晚辈争斗也不管,这显然不是第一次了。今日惹的是我礼部尚书府,明日说不定你们这些晚辈能闹到皇后面前去。”
“至于你们这群小的,当然鼠目寸光。算计自己姐妹算什么本事,争了这寸土之地,真是井底之蛙。”
白氏将目光锁在苏柔嘉身,朝她倨傲地扬了下下颚,说道:“苏大姑娘是不是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同我说,没关系,我们慢慢到京兆尹府外说。”
白氏说完,伸手直接去拽苏柔嘉的衣裳。
“来,我们这走。”
苏柔嘉从来没有想过内宅妇人们斗嘴能这样直接动手,她被吓了一大跳,慌忙去挣脱白氏的禁锢。
可白氏攥她攥得紧紧的。
“周夫人,你这是做什么!”大黄氏忙去帮女儿。
老嬷嬷和丫鬟却挡住了大黄氏。
白氏生生把苏柔嘉拖拽到了房门口,她看向紧闭的房门,一抬脚把那房门踹开。
门口伺候的丫鬟们吓了一大跳。她们惊慌又好地看向门内。
侯老夫人忙吩咐许嬷嬷亲自去把门重新关好。
白氏拽着苏柔嘉也不松开,朝着侯老夫人她们道:“瞧,我是这个目的。我可不是去京兆尹府里伸冤的。我儿是被你们算计了,可一个大男人又没掉肉又没流血的,有什么好伸冤的。”
“可我儿丢人了啊。”白氏话锋一转,笑道,“所以我也要你们丢人。你们慈不慈的,和不和的,关我屁事啊!我是拉着你们去京兆尹府门口这么一骂,然后让我这丫鬟拿着快板去说书,给你们盛名这么一扬。”
苏柔嘉此刻再也不敢怀疑白氏的话了。毕竟她如今人还被对方拽在门口挣脱不掉呢。
她只能从旁规劝白氏道:“周夫人,你冷静些。这样一做,长安侯府是丢人,可礼部尚书府也丢人啊!”
白氏笑着看了苏柔嘉半晌都不说话。
她那目光让苏柔嘉背后都起了鸡皮疙瘩。
只不过苏柔嘉也很快明白了白氏的眼神。
她呐呐地说道:“虽然、虽然此番周二公子是丢了人,可府不是还有大公子和大姑娘。周夫人要替他们考虑啊!”
白氏这次倒是没再用目光凌迟苏柔嘉,反而赞许了她一句:“苏大姑娘果然很聪明!”
“可聪明不会算数啊!我府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还不是我所出的。你们府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姑娘,这样一闹,八个姑娘一溜全嫁不出去,这多好!”白氏恶意满满地看了眼在地惊魂未定的苏珍宜,她道,“苏三姑娘那么珍贵,侯老夫人一定舍得付出这样的代价!”
这话说出来,小黄氏和苏柔惠母女立刻警醒了。
小黄氏忙跪到侯老夫人面前去,哭着喊道:“母亲,柔惠也是你的亲孙女啊!”
苏柔惠则更加直接,她伸手去拽瘫在地的苏珍宜,道:“周夫人,算计周二公子的是她,你想要她,直接把她带回去是了。”
“不、不要!”苏珍宜拼命摇头,她手仍握着那根簪子,但明显拿得和脖颈十分之远。
可有了前面伤到脖子的前车之鉴,摇头的时候,苏珍宜害怕自己又撞到,索性把簪子给扔到了地。
清脆的簪子落地声像个耳光打在了苏柔嘉的脸。
这扶不起的阿斗!
苏柔嘉心暗骂了一声。可面对这样失去理智的白氏,苏柔嘉还真不敢硬拼。
毕竟现在被白氏死死拽住的人是她,她凭什么要为苏珍宜来承担这个丢人的后果?
苏柔嘉当机立断,朝白氏低头道:“周夫人言重了。方才我们也只是想搞清楚真相,毕竟亲家要欢欢喜喜的结。如今既然夫人已经都打听清楚了,不如事论事与母亲好好商谈商谈?”
嫡亲的女儿在白氏手里死拽着,大黄氏哪里还管个挂名嫡女。她亲自端了杯茶,送到白氏面前,朝白氏张口喊道:“亲家,我们这交换庚帖如何?一切你说了算!”
“祖母!”苏珍宜也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大黄氏母女彻底卖了。她膝行到侯老夫人面前,抱住侯老夫人的腿哀求起来,“祖母,珍宜不想嫁人!”
“你不嫁,要害得我们通通都嫁不出去了!”苏柔惠同样跪到在侯老夫人面前,她趁机重重推了苏珍宜一把,然后才朝侯老夫人求道,“还请祖母怜惜孙女。”
“还请祖母怜惜孙女。”同样的话响起,却是不同的声音。
房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苏昭宁站了起来,牵着她六岁的妹妹苏颖颖同样跪在了侯老夫人面前。
苏颖颖稚气的声音把她姐姐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还请祖母怜惜孙女。”
此时不踩死苏珍宜,更待何时?
苏昭宁见识过了白氏的手段,觉得十分之爽!
其他人发没发现她不知道,可苏昭宁却是知道,她那典范标榜的大姐姐方才被白氏那样用力拖拽的时候,裤子都已经吓得尿湿了。
那白底黄花的纱裙,有几朵花颜色格外的深呢!
“还请祖母怜惜孙女。”五姑娘也牵着八姑娘起了身。
今日这一出你方唱罢我方唱的大戏,她看足了周夫人白氏的手段,更是看出了她二姐姐的手段。
当日带三姐姐去踏春行的人是二姐姐。因为踏春行的事,四姐姐和三姐姐还生了怨气。
今日三姐姐落得这样的下场,没有二姐姐的安排,五姑娘打死自己也不相信。
她觉得,跟在二姐姐身后,挺好的。
“周夫人,松开我罢?”苏柔嘉强作镇定地问道。
白氏冷笑了一声,松开苏柔嘉的手,走向苏珍宜。
她从怀掏出自己的帕子,蹲下身,往苏珍宜的脖颈流血处擦去。
有了先前白氏对苏柔嘉的举动,对于白氏的突然靠近,苏珍宜吓得往后拼命躲。
白氏倒也不恼,又直起腰将帕子收了回来。她目光如霜地看向苏珍宜,清晰明了地说道:“苏三姑娘,你记着。若你活着,还可以当我周府的二少夫人。可你若是死了,是京城茶余饭后的一个笑话。”
“你死了万事皆空倒是不知情,可你那府的其他人,应当还会蛮享受的。”白氏说完抿唇笑了,“苏姑娘,你要记住,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虽然白氏没有说明,可苏珍宜却听出来这个其他人肯定不是大姑娘苏柔嘉、二姑娘苏昭宁这些厅内的人。
是她的弟弟,她的苏瑾轩。
苏珍宜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掩面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