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朝阳长公主冷冷地笑了一声。
随后,她挑眉望向陈天扬,一脸嗤笑的神情。她道:“陈将军当我这公主府只有三两间院子么?即便本宫允陈将军把我这公主府当菜市场乱逛,陈将军也未必能在菜市场想买什么找得到什么。”
这算是赤 裸 裸的威胁了。
陈天扬攥了下拳头,对朝阳长公主道:“是下官想差了。长公主府乃圣钦赐,又岂是寻常菜市场可。下官斗胆说一句,若是在菜市场丢了个人,莫说是长安侯府的二姑娘,是一个寻常百姓,也要引得衙役查看。长公主府,自是与之不同的,衙役怕是来不得,来得的只有陛下。”
这是要请圣亲裁的意思?
朝阳长公主感觉到自己的公主尊严受到了挑衅,她腾地站起来,朝陈天扬道:“陈将军当陛下整日是管些这样的鸡毛蒜皮之事吗?皇宫可不是陈将军的家,随时想进进。”
皇宫是她这个公主的家!
朝阳长公主在外忿忿不平地想。内室里面,听了陈天扬的话,六公主也是分外赞同的想。
你是哪根葱哪根蒜,让我父皇来替你寻人,真是胆大包天!
陈天扬的面色却十分平静,一点也不畏惧这公主之怒。他答道:“下官只知陛下曾说,百姓事、无小事。下官也不能对皇宫想进进。下官只知,陛下心系天下,心系每一个百姓。”
真是油盐不进!
朝阳长公主气得胸口都有些起伏不平,可她却不敢完全否定陈天扬的话。
即便她有公主之尊,也不能质疑皇帝的话,不可能说皇帝不心系天下百姓吧?
“陈将军能这样时刻记得陛下的话,本宫很高兴。”朝阳长公主坐回椅,她深吸了一口气,答道,“今日之事,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找到苏姑娘,一切清楚了。”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退步了。
陈天扬也知道这话已经触碰到了朝阳长公主的底线。他没有再坚持,答道:“有劳长公主派人为下官引路。长公主府太大,下官一人寻找,怕是失了方向。”
先找到苏昭宁,才是当务之急。
陈天扬也终于退让了一步。他道:“只有找到苏姑娘,才知道是不是误会。”
要不要追究的决定权还是交给苏姑娘自己吧。
面对朝阳长公主,陈天扬选择的是先礼后兵。而南怀信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他已经在南宛宛说过的湖亭查看过一番了。从湖亭出发的两条道路,都并没有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
这显然是有人冒用了朝阳长公主的名义,将苏昭宁引了过去。
南怀信还留意到,湖亭连接的这两条回廊,一条是通往的朝阳长公主正院。另一条则似乎人迹罕至,回廊边的树木花草长得分外繁茂,连攀折的痕迹也没有。
他在分叉路口略犹豫了一下,走向树木繁茂的那一边。
这朝阳长公主府,南怀信来的次数并不算少。可此处终究不是定远侯府,他不是每一处都去过,也不是每一处都熟悉。
南怀信很努力去观察每一个细节,希望从找到一些苏昭宁来过的痕迹。
他此刻脑海能回忆起的,是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和过于简单干净的装束。
她太少首饰了,如果她像宛宛一样,满头都是珠钗,两手都是镯子,她肯定会留下一些什么的。
南怀信相信,他心头的这姑娘十分聪慧,面对危险不会一无所知。
如果她察觉到了,一定会留下提示的。
而偏房里,苏昭宁待的地方,真的有了危机。
那黑衣人已经到了门口。他是六公主身边的暗卫,奉六公主命而来。
房间里面的,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
暗卫觉得,自己来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可是对于主子的吩咐,他不得不从。
将外面这扇门推开,暗卫望向房间里的偏房门。
推门的声音很细微,苏昭宁却仍旧听到了。她有些意外,觉得这场算计来得突然,去得似乎也太突然。
对方准备放她出去了吗?
这样关着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苏昭宁在桌前站直,正准备走向那偏房门口,却陡然发现了不对劲。
那脚步声,一点都不像个先前的人。
这样的脚步声,太不正常。
苏昭宁不知道这样的不正常在哪里,她只知道,此时她的后背都有些发凉。
明明是六月的天,她却觉得有些发冷。
很快,另一个声音印证了她的猜测。
只听门口的锁被刀剑砍开,清脆的落地声将她的心猛然一震。
不是用钥匙打开,而是直接被砍开的。
来人到底是谁?
暗卫将锁砍落在地,他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将门慢慢地推开。
房间里的,只是一个深闺里的小姑娘,他不会有任何失手的可能。
信心十足的暗卫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房间里,依旧是那些东西——一个书案,一个绣架,一沓佛经。
除了这三样,什么也没有。
不仅是陈设没有,而且人也没有。
暗卫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把手的剑扔到了地。
“出来吧。你现在出来,我可以考虑不让你死得太难看。”
苏昭宁的心跳得飞快,她先感觉到了满满的凉意,可是不想这是一种杀意。
她此时都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会有人来杀自己。
她只知道,那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死关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死关头
苏昭宁是躲在那扇不能完全打开的窗户外面的。
她在这个偏房几乎待了一天,房间里面除了书案、绣架、那沓书,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一样遮挡的东西都没有。
苏昭宁情急之下只能爬向那扇都不能完全打开的窗。
幸运的是,那窗户虽然不能完全往外撑开,但那点空隙和距离,完全让她可以钻进去。
因为要完全挤进那小小的空间,苏昭宁只能直直站着,其她的头是高于窗户的。所以她的视线完全不能注视到那扇窗户,更加看不到房间的情形。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男人发出一声冷笑,他说:“出来吧,我看到你了。”
苏昭宁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全是汗水,额角的头发也有些湿润。汗珠顺着发尖流下,落在脖颈里。
暗卫望向这几乎算是空落落的房间。他抬头看了看,横梁并没有人。
这房间真的没有任何可以遮挡的东西。
而且,门口的锁也完好无损。
对方藏身的地方只有一处了。
暗卫的目光落在那扇打开的窗户。
窗户打开的缝隙里,有女子裙裳的颜色。
真是个小姑娘,以为她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她了吗?
暗卫慢慢地走过去。
苏昭宁闭眼睛,想起了她的妹妹苏颖颖。
还有一个人,很快地从脑海闪过。
暗卫又停住了脚步。
苏昭宁连呼吸都变得十分缓慢。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像在打鼓一样。
那颗心,随时从胸膛要跳出来。
暗卫是知道苏昭宁藏在窗后了的。他对取这小姑娘的命实在是太胸有成竹,所以看到书案的画时,他十分自然地停住了脚步。
取她的命,太简单了。
暗卫弯下腰,拿起桌面那张画。
画,正是他家主子巧笑嫣然的模样。
暗卫忍不住拿起那幅画,细细看了看。
这小姑娘真是有些才能,她应当是第一次见自家主子吧?竟能把人画得如此栩栩如生,如同在面前。
暗卫看完之后,很是叹息了一声。他将画放回书案,准备动手了。
可那书案竟还有画。
已经看了一幅了,那索性看完吧。
左右小姑娘那条命,是跑不掉的。
暗卫将另一幅画也拿起来看。拿的时候,他发现画后还有一张。
两张画都被他拿在了手。
三幅画,暗卫都依次看完了。
第二幅,暗卫也很熟悉。
今日他家主子是打扮成了长公主的模样,穿的是这样的衣裳。
暗卫不禁又惋惜了下苏昭宁的才能。
第三幅,暗卫更加熟悉了。
他是朝阳长公主派给六公主的暗卫。说起来,长公主才是他真正的主人。
没有想到这小姑娘竟见过长公主。
暗卫看完了三幅画,将画放回书案。
他转回身,用脚踢起了地那把扔掉的剑。剑飞到空,暗卫牢牢握住。
他决定直接一剑刺死这小姑娘。
这样有才能的女子,若还长得十分美貌,他大概内心也要为之遗憾一段时间的。
暗卫挥剑刺向苏昭宁藏身的窗户。
一股凌厉的杀气直冲自己而来,苏昭宁知道,对方是动手了。
她不知道方才是什么拦阻了他的步伐。但她知道,这一次,恐怕是真的逃无可逃了。
颖颖,姐姐没办法护着你了。
苏昭宁闭眼睛。
砰!
刀剑相撞的声音传来,凌空的踢腿声也回响在房间里。
苏昭宁不知道又是什么拦阻住了这杀自己的人。
她只知道,那股杀气,似乎暂时离自己远了。
可那来的人是谁,是不是也是来杀自己的?
苏昭宁的一颗心这样掉在喉口,怎么也落不回腹。
她听到刀剑仍然在相撞,外面的拳脚声仍然没有停下。
其实这打斗的时间并不长,但苏昭宁却觉得,她好像在这站了许久许久。
一个夺门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一个人冲出去了。
苏昭宁听到脚步声朝自己再次靠近。
她想,她是逃不掉了。
既然反正是要死,那至少看清楚要杀自己的人是什么模样吧?
到了黄泉之下,见了阎王爷,她也能冤有头债有主的告一状。
苏昭宁重新蹲下去,将自己从窗户下方的缝隙一点点挤过来。她抬起头,看向来人。
看清楚对方面容的那一刻,眼泪刷地流下来了。
“是不是吓坏了,对不起,我来晚了。”南怀信伸手拉过苏昭宁。
苏昭宁想停住哭泣,可不止怎么的,眼泪跟不受控一样的,流得更快更多了。
南怀信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另一只手,将苏昭宁揽入了自己的怀。
他抱着她,感觉到她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胸膛。
他很心疼,只能一遍一遍重复地安慰苏昭宁:“不要害怕,我来了。不要害怕,我在。”
苏昭宁想起方才她濒临死亡那一刻想起的面容,内心的彷徨无助、悲伤难过,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地全涌了出来。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眼泪越来越多,好像这一辈子都从来没有这样肆意地哭过。
是,大概是没有过的。
可是她现在,想毫不保留地哭一场。
哭她的害怕,哭她的无助,哭她的彷徨,哭她的难过。
她十岁的时候,母亲没了。她一个人光着脚跑到母亲的房间里,看到的是母亲惨白的脸。那时候的她,其实很害怕。
妹妹颖颖一出生没了母亲。虽然请了奶娘,但是颖颖仍然是整夜整夜的哭。她父亲不耐烦,奶娘也偷懒,苏昭宁自己一个人跑进没了母亲的房,抱起那嚎啕大哭的妹妹。
那时候的妹妹,还没有一个凳子长。苏昭宁真的好无助,她不知道她要怎么把这个小小凳子带大。
后面,黄姨娘被扶正做了她的继母。苏柔惠变成了和苏昭宁、苏颖颖一样的嫡出。那俩母女变着法子为难自己,苏昭宁从跪祠堂到用凉水搓衣服,从手举蜡烛到整夜站着不许睡。她也好想找个人帮忙,可却根本不知道找谁。
一年年过去,苏昭宁终于及笄了。这六年的时间,她过得有母亲的那十年要漫长得多。
每一次受罚,每一次被欺负,苏昭宁都希望过,如果她父亲能站出来好了,如果有人能帮自己好了。
可是一次也没有。
她真的很难过。
可是难过和眼泪都没有人在乎,她又何必让它们流露出来?
今日,死亡这样猝不及防地到了眼前。苏昭宁恍然觉得,其实她是有遗憾的。
她没有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场。
南怀信听到这样几乎要背过气般的哭声,心里也一阵一阵的发慌。
他后悔自己没有跑快点,没有在察觉到那不正常的声响时,立刻跟过来。
他后悔自己没有一开始跟在南宛宛身后,没有那时候去找苏昭宁。
公平竞争有什么用,如果这个争的人都没有了,他和陈天扬还争什么?
他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同苏昭宁表明自己的心意,没有在最早遇到她的时候,牢牢抓住她。
他是先遇到她的那一个。
他是最早知道这是一个聪明的姑娘,这是一个不一般的姑娘。
这是一个最好的姑娘。
“以后,我都会好好护着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负你。”南怀信抬起手,摸了摸苏昭宁长长的黑发。
苏昭宁哭得也终于有些泪了,她吸了口气,人便立即有些气息不平地喘起来。
南怀信忙伸手替她抚背,安慰她:“没事没事,不哭好了。先喝口水吧。”
可这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南怀信忙扶着苏昭宁要走出去。
苏昭宁却想起了自己的三幅画。
她望向那书案,三幅画被叠在一起,放在桌子。但画的顺序明显改变了。
原来方才是这画拦阻了杀手的步伐。
苏昭宁想去拿画,南怀信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他说:“我来。”
说完,他拉着她,两人一起走过去,把画拿到了手。
原本,这三幅画是少女模样少女装束的那幅在最面的。可因为被暗卫动过的原因,此时最面的那幅反而成了原来最下面的那幅。
南怀信看到那幅画,忍不住出声问道:“今日你参见过朝阳长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