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我当做朋友也好,敌人也罢,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倒是你们,怕是会受我连累,平白多了几个需要对付的人。”
“那可不一定,如果他们是朋友呢?”宁欣说。
释舟没有立刻回应宁欣的话,他沉默了一会儿,似是说的累了。“天快要亮了,我们好像聊得有点久,累了,我先回去了。”释舟转身向塔内迈步,“我也希望,他们会是朋友。”
可在这个世界上,在不知道病毒真相的情况下,谁会把一个进化型的感染者当做朋友?即便是宁欣,都不会有这个勇气吧。释舟想。
月亮刚刚开始西斜,距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宁欣扬起头,深呼吸了一口血腥味的空气。
一整晚没见什么异常,她“站岗”也站够了,可以考虑回去换班了。
*
在黑夜里的人,往往总会感觉夜色漫长的了无尽头,但当天说要亮的时候,立刻就亮了起来。
宁欣是被一阵惊呼声吵醒的,昨晚和青山“换岗”了之后,睡得太晚,导致她错过了在堤坝上赏心悦目的看日出,也错过了伙食是阳光空气的“早饭”。
“好险——”
上方传来孤岛的声音,紧随而来的,是兜头盖脸的碎木屑。
宁欣翻身而起,为了防止木屑进到嘴里,她强忍了好几个喷嚏,一张睡眼惺忪的脸涨得微红。
孤岛挂在通往了望台的木梯上,前后可供踩踏的木板已被她踩断了四个,她站在某个还算结实的木板上,不敢乱动,嘴上却不闲着。
“啊呀,你醒了,快来帮我。”
宁欣将身上的木屑尽量抖落干净,她看着上不上下不下的孤岛,微恼道:“你没事爬那么高做什么?”
“这上面有了望台——”孤岛说了一半,看到宁欣现在的模样,费了好大劲才没让自己笑着掉下来,“你这副样子,太逗了。”
“还不是你害的。”宁欣白了她一眼。
眼神还未传递到位,宁欣就听见身后有说话声嗡嗡地响了起来,是沧浪和刚子他们的人。
“不是吧,我没看错?冰块竟然会笑!”
“你没看错,我也看到了,冰块真的笑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小冰块还是个美人胚子,这长大了可了不得。”
……
听到这些人将孤岛戏称为“小冰块”,宁欣只觉又是气又是好笑,正期待挂在上面的孤岛知道后会有什么反应,她就感到身后的目光视线竟转移到了她的身上,看的她脊背一阵发寒。
这是什么情况?
“要我说,能让小冰块笑成这样,这女孩也不简单。”
“是啊,是啊。”
“还用你说,昨天我们不是都见识过了吗?那身手——”说话之人打了个哆嗦,“不敢想。”
“谁不知道她身手厉害,我是说她这里——”另一个人指了指他的脑袋,然后觉得不对又指了指他的胸口,“不对,是这里也不简单。”
“你手往哪放?”
“怕什么,你又没胸——诶哟,这胸肌不错——”
“你站住!看老子不打死你!”
……
身后的声音逐渐转为鸡飞蛋打,身前,木屑还在眼前飘荡,孤岛还挂在坏掉的木梯上,嘴角带笑,眼里闪着光。
她像是没有听到下面那些人的议论,试探着其余木板的结实程度向下挪动了一阶。
“上面能一直看到聚居地那边,临出发前,大家都同意派个人上来看看一路上有没有大批的感染者,我是这里最小的,体重也最轻,这么老旧的木梯也就只有我能上了。”
简单解释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孤岛扒着木梯目测了一下距离地面的高度,对宁欣说:“我要跳了,接住我!”
“其他人都退出去!”看到孤岛的准备姿势,宁欣只来得及喊这样一句,就被一团柔软撞到了怀里。
木梯的整个结构都在孤岛的这一跳中散了架,到底是年久失修,再加上水汽氤氲,能够支撑这么久,已经是木梯的极限了。
因为宁欣的及时提醒,掉落的碎木虽多,但谁都没有被伤到。
孤岛环住宁欣的脖子,任由她带着她在掉落的碎木中闪避跳跃,冲出塔门。
塔内的木梯还在坍塌,但对到了外面的人来说,已经没什么危险了,孤岛却不肯立刻从宁欣身上下来,反而凑近她的肩膀,跟她耳语:“看来你以前确实在1号基地待过。凭你刚才接住我的举动,我已经十分确定,你不仅在1号基地接受过训练,而且受到的训练级别还不低,至少是青山那个级别的。”
宁欣双眼一眯,将手搭上孤岛的后背,假装在安抚她,嘴上却说:“你在试探我?就不怕我刚才接不住你?”
“不怕。”孤岛回答的很干脆,“你接不住我,我也有办法安全落地。”
“下去!”揪住孤岛的后衣领,宁欣将她从身上拽了下去。
看到宁欣在她身上吃瘪,孤岛心情大好的转身面向众人。“我在上面看过了,回聚居地的路上没什么感染者,我们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又要开始艰难险阻了
☆、报复
因为木梯的倒塌,位于堤坝内部的“会下雨”的升降梯也不能用了,一行人只能从山包上绕路。
不过,绕的路并不长,很快,他们就看到了放在下面的改造过的人力车。
为了照顾已经快要饿晕的刚子五人,沧浪决定,由他和另外两个异化者,先以最快的速度将他们送到聚居地,再回来接剩下的几人。
这无疑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宁欣目送着人力车远去,默默地想。
“你等一下——”前行的步子被人挡住,青山将她拉到一行人的最末。
看着青山欲言又止且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宁欣不明所以:“怎么了?”
青山却像没听到一般,抓着她的两个手腕,将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全都仔细打量了一遍,然后目光停在她手臂上的绷带结,他腾出手来,将绷带结又重新系了系。
“你好自为之。”青山忽的说了这样一句,说完,转身便走了。
宁欣低头看了看新打的绷带结,只觉摸不着头脑:“他好像在生气?生我的气?”
孤岛晃了过来,正好听到宁欣疑惑的出声,她瘪了瘪嘴,说:“他听人说木梯倒塌的时候,你为了救我没能及时出来,就这样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抬眼偷偷打量宁欣的神色,“依我看,他这是喜欢你的一种表现。”
那种态度,是喜欢吗?
宁欣茫然了一下,便否定了孤岛的话。
她看着孤岛在她眼皮底下晃动的脑袋,突然很想上去敲一敲,看看里面是不是哪个地方坏掉了。
青山对她,关心或是担心可能都会有,但若提及喜欢——
在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只会是负担不起的奢侈。
她不敢去想,也不会去想。
“怎么可能?你不要瞎想了。”宁欣想要揉揉孤岛的头发,但看到自己手上落满了灰尘,便又讪讪地收回手,“真不知道你的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你才多大?”
“我多大怎么了?”孤岛气鼓鼓的皱起眉头,她最讨厌别人对她的年龄和身高有意见。
宁欣正觉这般模样的孤岛有意思的紧,就听到走在前面的一人大叫着跳了起来。
“那是什么?”
为了能够尽早回到聚居地,几人没有在原地等着人力车的回返,而是尽量往聚居地的方向移动。
聚居地的边缘已经远远进入几人的视线,那人的喊声就是在此时发出的。
黑色的螺旋桨叶片,通体流畅的机械线条,都在无声的昭示着一件事。
“是直升机。”青山说。
宁欣也跑到了几人的前面,向聚居地远眺:“还不止一架。”
“这个距离看不清它们的来路,要靠近了才行。”释舟眯起眼睛,仔细地瞧了瞧远处的螺旋桨。
没有跟沧浪一同回去的异化者已经慌了,他们不由自主的想到多年前的那次围剿,那是恶梦一样的一周,是谁都不愿记起的过往。
他们在那次围杀中觉醒了异化,也在那次围杀中看到了太多的人死去,如果说对1号基地的恨,他们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希望曾经的悲剧不要重演。
而按常理,已经被围剿过的聚居地,不会再有人关注,如今怎么还有直升机会来,这看上去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刻意的拉开了与宁欣几人的距离。之前一直都好好的,怎么他们一来,就出现了直升机?这几辆直升机很可能是冲着他们来的。
宁欣没有理会异化者的小动作,她能够理解他们,但也不会为了照顾他们的心情做些多余的事。
“如果聚居地出了变故,沧浪他们现在根本顾及不到我们,看来我们只能自己走回去了。”
“你不要胡说,聚居地不会出事的!”有个异化者激动起来,看上去恨不得能插上两个翅膀飞回去,“说不定,说不定是我们看错了,或者来的只是路人。”
“别在这里自欺欺人了。”齐美丽打断他的幻想,“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南瓜教授,禾泱泱和许九,都还在聚居地。不论发生什么,他们一行人都要回去看看。
*
越接近聚居地,宁欣心里的不安就越强烈,直到她远远地看见,禾泱泱换了身干净好看的衣服,坐在临时搭起的凉棚下,等着他们。
“果然是你们引来的!”两个异化者当场就暴起发难,但他们连宁欣几人的发丝都没碰到,就被一人一针异化抑制剂打中,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显然,这两支异化抑制剂的浓度很高,高到这两人的异化等级还承受不了。
聚居地里,落着五架直升机,再加上一架直升运输机,它们降落成一个扇形,压倒了三五个空空的帐篷,无一例外的,它们都对着禾泱泱的方向。
一群笔直而警觉的连体服人员,每隔几米就站着一个,全副武装。
南瓜教授和许九倒在她的脚边,显然是都昏迷了。
沧浪带着他的土疙瘩们站在另一边,照顾着双方一碰面就被抑制剂打中的人,敢怒不敢言。
宁欣看着坐在那里的禾泱泱,只觉心里气闷,她向她快走两步,想要去问问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她一动,就看到禾泱泱也动了。
坐在椅子上的禾泱泱突然举起了手,落日的余晖打在她的手腕上,一片闪光。
那是一副铜制的镣铐,因为她新换的衣服袖子有些长,所以一开始宁欣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东西。
一根长长的锁链从镣铐上延伸出来,像是她衣服上的装饰,最后延伸到她身下的椅子上。
“不要过来,快跑——”禾泱泱想要大喊,但仅这一个抬手的动作就几乎耗费了她现存的所有力气,她的手垂下去,周围的一切在她眼中又开始旋转,她都无法确定宁欣他们有没有听到她的警告。
宁欣几人虽然听不清禾泱泱的声音,但她的意图他们都看得懂。
只是,宁欣看了看身后因抑制剂而昏倒的两人,苦笑了一下,他们已经,走不掉了。
类似刚才的那种锁链装饰,禾泱泱的衣服上还有很多,看得出来,她是被许多的锁链绑缚到了椅子上,甚至,看她现今虚弱的状态,还被注射了异化抑制剂。
“我的小公主,你都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不老实?”运输机的舱门忽的打开,一个穿着简易作战服的人从里面走了下来。
宁欣的眸子缩了一下,这个人,她很是眼熟,只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是谁。
“是徐安邦。”青山看出了她的疑惑,在她身侧低语了一句,大步向前走去。
徐安邦,那个出现在松树领的异化小队队长,他怎么会在这里?
禾泱泱的眩晕感好了些,她看到徐安邦从运输机上下来,双眼中的怒火如刀,可以将他切成八段,但可惜,她现在实在太虚弱了。
“你怎么在这里?”青山站在徐安邦能够听到他声音的位置,大声质问。
“我?”徐安邦走到禾泱泱身边,踢了踢地上还在昏迷的南瓜教授和许九,发现他们似乎有醒来的迹象,便摸出抑制剂又给他们分别注射了一支,“该是我问你们才对,你们逃离了松树领之后,我可是吃了不少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