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时,柳国公忽然衔着酒爵起身,走向大殿中央,举杯敬道:“老臣祝太后娘娘福如东海水,寿比南山松。”
太后红光满面,引爵接受祝福。
柳国公遂双手举爵,仰头欲饮,却蓦然双手一抖,那酒爵掉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这响声令广阳殿刹那间如断片似的,鸦雀无声。
下一刻,只见一大群手持器械的禁卫军冲进广阳殿,在女眷们的惊呼声中,将刀剑架在了宾客们的脖子上!
“柳国公,你——”太后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自己的面前也架了把剑。
同样被要挟的还有英宗和各位嫔妃、皇子公主。冀临霄搂着夏舞雩,两人被一把剑指着。一时之间,广阳殿所有人都被禁卫军控制住。
英宗怒道:“国公这是要干什么?”
柳国公道:“还请陛下下诏,传位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必会尊陛下为太上皇,让陛下和诸位娘娘尽享天伦之乐。”
英宗拍案,“你这是大逆不道!”
架在英宗脖子上的剑立刻抵得紧了些,柳国公道:“陛下三思,太子殿下的京畿守备营很快就要攻进城了,陛下若是迟迟不下诏,老臣便不敢保证陛下和诸位娘娘的安危了。”
正说到此处,只见一个小宦官慌里慌张的跑进广阳殿,先是被广阳殿里的刀光剑影吓到,然后赶紧跪倒在地上,呼道:“皇上出事了!东城门不知怎么就打开了,太子殿下率领京畿守备营冲了进来,正朝着帝宫这儿来,帝京的巡防将士在与之激战,看势头……怕是挡不了多久!”
英宗眉峰抽动,吼道:“柳国公,你好大的胆子!”
柳国公阴恻恻一笑,眼底闪出志在必得的光。
英宗身边的皇后拉了拉英宗的袖口,低语:“皇上还是快下诏吧,表哥这么做也是为皇上好。不论如何,大燕的江山还是高家的,弘儿堪当大业,定会光宗耀祖。”
英宗冷冷睨了眼皇后,“好、好啊,好极,原来你也是参与人之一。”
“皇上误会了,臣妾也是为皇上着想。”皇后讪讪放开手。
广阳殿内气氛压抑,被刀剑控制的公侯群臣们,好些大气不敢出。
那报信的小宦官说完话,就被柳国公一脚踢开。没过多久,就接二连三的有报信的人进来,皆道京畿守备营在不断接近帝宫,挡不住了,大势已去!大势已去!
柳国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笑罢,视线扫过在场众人,问道:“谁愿意拥护太子殿下登基,站出来!高官厚禄,必不亏待!”
众人神色一变。
“陛下大势已去,太子殿下即将攻破帝宫,本国公给你们个立大功的机会,可不要错过。”
有个别朝臣心动了,跃跃欲试的想站出来,但又不敢做第一个出头的,便不断你看我我看你。
没过多久终于有人率先站出来,架在他脖子上的剑这便移开,他走到柳国公面前,跪了下去,“臣拥护太子殿下。”
“好!”柳国公道:“识时务!”
随即又有几个臣子相继走出,来到柳国公旁边,接着又有两个国戚也选择投诚,投诚的人越来越多。
柳国公突然看向冀临霄,道:“御史大人就不为自己考虑考虑?”
冀临霄面不改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绝无转移。”
柳国公冷笑:“那你就不为你身怀六甲的夫人考虑?那可是一尸两命啊。”
夏舞雩心想就算我们投诚你照样不会放过我们,谁还陪你玩这套?她自若的笑了笑:“柳国公就不必白费口舌了,我家大人才不受你的威逼利诱。”
“你们还真是不怕死!”
一旁的楼咏清道:“也不一定死的就是我们,国公爷这般自信,在下汗颜呐。”
柳国公脸色一沉,当即就想命人先砍冀临霄他们一刀,这些日子他在他们手上吃的亏那么多,不将他们一刀一刀的凌迟怎能解恨?
柳国公正要下令,忽然广阳殿外又跑进一人,这次不再是帝宫的宦官,而是京畿守备营的传信官。
这传信官一身狼狈,伤痕累累,跌跌撞撞跑进来,看表情竟是六神无主。
柳国公心下一凛,便见传信官跪在地上,喊道:“国公爷,不好了!我们在帝宫外遭到伏击,损失惨重,太子殿下也负伤了!”
“什么?!”柳国公大惊。
与此同时,英宗抄起案上酒爵,猛地砸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来快刀斩乱麻,让坏银快点去死。晋江怎么总吞我的更新,我没有断更我没有断更啊!
☆、第97章 阎罗讨债
应着酒爵落地的声响,只见广阳殿内那些原本用剑指着宾客的禁卫军们, 突然有一大半收回了剑。
另一小半人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这些人用剑捅穿了身体,倒在地上。
柳国公惊呆了, 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被袭击,那些倒戈的禁卫军将士用极快的速度清理掉同僚中的叛徒, 而朝臣中会武的也趁机出手相助, 解救文弱的臣子和女眷。
柳国公下意识想要逃走,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英宗的眼中。
“抓住柳士彦!”
英宗一声令下, 几个禁卫军将士朝柳国公冲去。他拔出随身携带的利器,回头一搏, 击退一个靠近的禁卫军将士,趁机要逃, 却不妨楼咏清凌空飞来, 半空中一道袖风打在他肩头。
柳国公被袖风打得趔趄了几步,摔坐在地,禁卫军将士们立刻将他包围, 举剑对着他。
“楼爱卿, 做得好。”英宗道。
柳国公完全不能相信事情竟然会这般反转, 他瞪着楼咏清,森然道:“楼咏清, 你……”
楼咏清含笑,笑意蔓延到眼底却成了冰,“有句俗话叫作‘若要人不知, 除非己莫为’,陛下圣明,早就知道你和太子殿下今日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举。东城门的叛徒把太子殿下的军马放进来,这都在陛下意料之中。帝宫前有高墙大门,易守难攻,陛下在那里埋伏了人马,便能将逆党一网打尽。”
柳国公死死盯着楼咏清,“你们是如何发现的……”
“第一,国公爷嗜好权力,面对柳家失势、嫡子即将被处死,自然坐不住。第二……呵呵,有的是人在盯着你。”
“楼、咏、清!”柳国公气得恨不能扑上去。
楼咏清再不看他,转身对英宗行跪礼,抱拳道:“还请陛下发落。”
英宗用无比冷彻的目光扫了遍柳国公,眼底除了冰冷,还有这么多年对柳国公的积怨。
要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一直以来都有欠缺,他岂会让柳家这等阴险恶毒的家族继续把控朝政?
视线再度转移,扫在那些刚才向柳国公投诚的朝臣身上。
这些人眼下跪了一地,瑟瑟发抖。英宗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冷笑:“好!诸位爱卿真是好极!朕竟不知,你们心底还有这等高远抱负!”
“陛下饶命!”
“臣等一时糊涂,请陛下饶恕啊!”
朝臣们一个劲的磕头,一个个悔的肠子都青了。
正在这时,广阳殿外一名士卒狂奔进来,远远喊道:“报——”
拖长的声音从外向内,响彻广阳殿,那士卒高喊着跑进来,跪在地上说:“启禀陛下!叛军已被我等剿灭!太子殿下被生擒,请陛下发落!”
柳国公瞬间浑身都凉了,瞪了那士卒良久,颓然软了下去。
“这个逆子,连这等事都干出来了,还留之何用?”英宗的胸膛剧烈起伏几下,失望又痛心道:“押入都察院大牢吧!”
“皇上!”皇后挣脱禁卫军的钳制,爬过来拽住英宗的袍底。
“皇上求你饶了弘儿吧,弘儿也是一时鬼迷心窍,求皇上不要重罚他!”
英宗失望的看了眼皇后,对左右道:“拖她回宫,朕不想再看见她。”
随着皇后被两个禁卫军将士拖走,刺耳的哀嚎从广阳殿一路蔓延远去,到了好远才消失。经此一事,哪怕英宗顾念夫妻之情,不会赐死皇后,但皇后往后的日子怕也是与关冷宫无异了。
之后数日,帝京百姓全都在议论太子和柳国公叛变的事。
距离昔日郑国公叛变,已经过去二十年,那时的刀光剑影、血沫横飞,许多人还历历在目,所以在太子叛变的那天晚上,整夜都惶惶不安。
却不想,当夜叛乱就被镇压了,据说是都察院御史冀大人和刑部尚书楼大人提前侦知了柳国公和太子的不臣之心,这才令圣上提早做了准备,将叛逆一网打尽。
现在,整个柳国公府都倒了,丫鬟下人被遣散出京,柳家的一干人等被关在都察院地牢里,据说七日之后便要公开问斩。
百姓们都说,此乃快事一件,谈论此事的同时,也谈论起那些向柳国公投诚的朝臣。
当墙头草也是没有好下场的,那些人现在不都失了官位,后悔的很吗?
当然,在议论这件事的同时,百姓们对英宗、冀临霄、楼咏清也夸赞连连。冀临霄和楼咏清原本就是口碑极好的官老爷,此番他们为帝京和平立下大功,百姓们更是无不称颂。
两人似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冀临霄可没心思管百姓们怎么评论他,他有一堆事要忙,就比如说,七日后逆党们的死刑,便是由他监斩。
都察院的地牢如今专门开辟了几间牢房给柳家人,恰好这几间牢房都围着若情的牢房。若情一边编草结,一边看着这些柳家人哭天抢地,在牢里不甘的大骂、互相埋怨。
若情懒洋洋的一抬眼皮,说:“谁让你们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反正奴家是在这上面吃过亏了,要是再给奴家一次机会,奴家一定不做坏事。你们也别喊了,都喊了大半天了,吵死人,留着力气多吃几顿饱饭吧。”
柳家人一齐瞪若情,恨不得眼珠子都瞪出来。
柳芸一声冷笑道:“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柳家人听了这话,更是群情激愤,连带着辱骂起若情。
若情不理他们,继续编自己的草环,顺便瞥了眼其中一座牢房里的柳夫人。
那柳夫人木木呆呆,如中邪似的自言自语,还打摆子。若情看了眼,就没再看了。
当夜,一股奇异的香气飘荡进都察院地牢。
看守地牢的狱卒们闻到香气,纷纷打了瞌睡,晕睡过去。接着其他的囚犯也睡过去,只有监牢最里侧的若情和柳家一干人等,没有闻到香气,尚还清醒。
柳芸突然察觉了异样,道:“都别喊了!没听见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全没了吗?”
柳家人一怔,这才发现,整个地牢除了他们这群人,竟是安静的跟死人窟似的。而接下来,他们就听见了脚步声,很轻、但听在耳中就是有种莫名的恐怖,在从不远处一点点的接近他们。
昏暗的烛火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也将来者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上。
很快,应长安走了出来,站在他们中间,冷笑着看着他们。
柳国公一看到应长安,就有种坠入冰窟的恐慌感。他维持住表情,假意希冀道:“长安?你怎么来了?”
应长安听自己的名字被柳国公用这般口气叫出来,恶心的跟吞了苍蝇似的,他道:“我怎么就不能来?”
柳国公忙扒在牢门上,求道:“长安,爹这些年一直都在想你,爹早就后悔了,恨不得时间能回到过去,好让爹保住你们娘俩!如今爹快不成了,你就看在我们父子一场的份上,救爹出去吧!你娘的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欣慰?应长安觉得自己一定是听了个恶心无比的笑话,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能起一身。
他冷笑:“你还真好意思说啊,是不是不知道‘厚颜无耻’几个字怎么写?”
柳国公神色凋敝,“长安,爹这些年日日活在悔恨中,你还不愿意原谅你爹吗?”
应长安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蓦然笑声一止,眸中带戾,放声嗤道:“我辣手毒医应长安想折磨的人,就没一个能逃得了的!狗东西,还以为我今儿来这儿是跟你叙旧来着?我呸!你他娘的做梦去吧!我说过要让你们这帮杀人凶手生不如死,我说到做到!”
话毕,应长安蓦然将一把粉末扫到柳国公脸上,“狗东西,好好体会我专门为你设计的毒.药吧!我保证,你会尝到这个世上最恐怖的折磨!”
柳国公大吃一惊,根本来不及躲避,便吸入粉末。他惊得忙捂住喉咙,将手伸到嘴里不断的往外抠,却怎么抠也抠不出来,整张脸因为恐惧而畸形扭曲。
柳家的其余人吓坏了,看着应长安映在火光中那冰冷的笑脸,纷纷后退,退缩到牢房的墙角,瑟瑟发抖的看着他。
应长安的目光扫过众人,“哼,一群胆小鬼!哥还不屑殃及你们这些人!”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听应长安道:“昔日害死我娘应氏的,却是一个都跑不掉!”
跟在柳夫人身边的几个嬷嬷,吓得面如死灰。
应长安锁定了她们,瞥一眼柳夫人,又掏出一把粉末洒在柳夫人脸上。
这粉末是解除阿芙蓉药.性的,柳夫人一吸入,霎时就如从梦中惊醒。她愕然半晌,再看着周围的环境,完全懵了,“这……我这是在哪里?”
应长安再度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让柳夫人觉得宛如是听见地狱里恶魔嚣张刺耳的狂笑。几个嬷嬷惧不成声的给她解释,她这才慢慢明白,柳家倒了,他们下狱了,七日之后就要被问斩。
柳夫人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发疯的呼道:“不可能!不可能!我爹为什么不管我们?国公府怎么可能叛乱?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老妖婆,你认命吧!”应长安一声怒吼,柳夫人通体冰凉,恐惧战栗。
应长安双目里含满仇恨,死死盯着柳夫人和这一干嬷嬷,一字字道:“都给哥记清楚,你们所受到的一切折磨,都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