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妇人的话,苏惠蓁一愣,“老夫人的意思是……”
“做侧室吧。”老妇人一抬眸,眼神锋利。
“可是,可我……”苏惠蓁没有想到这最重品德名声的衍圣公府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初她就是看重衍圣公府不会容忍此等事,才看中了这衍圣公,却是不想竟然只落得个侧室的名声。
“三姑娘,你也知道这种事传出来,于你的名声,和衍圣公府的名声都不好。”孔君平插嘴道。
苏惠蓁红肿着一双眼抬眸,声音嘶哑,“既如此,那我只能一死,以保全自己的名声了。”
话罢,苏惠蓁撑起身子就往床柱上撞,被站在一旁的李淑慎及时阻止。
苏惠蓁很清楚,比起自己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名声,衍圣公府定然更注重自己的名声,作为宋朝的脸面,他们是绝对不会容忍衍圣公府的千百年家业毁于她手的。
因为只要她一死,衍圣公府就得永远背着这个罪孽,永远被人唾骂指责千万世。
“哎呦,我的儿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呀!你要是去了,留我一人可如何是好啊……我的儿啊……”
李淑慎抱着苏惠蓁,两人哭的惊天动地。
这种事,就是要闹得所有人才知道都好,这样衍圣公府才能无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妹妹!”主屋门口,苏致重一瘸一拐的闯进来,一眼看到抱着苏惠蓁哭的撕心裂肺的李淑慎,当即就冲到了那老妇人的面前。
“我告诉你,我妹妹嫁给你们是给你们脸,你们不要给脸不要脸,要是敢欺负我妹妹,当心我砸了你们衍圣公府的破招牌!”
“重儿!”苏钦顺站在一旁呵斥,“不得无理。”
苏致重红着一双眼,呲目欲裂,“现今是他们衍圣公府给脸不要脸,明明是那畜生闯了妹妹的闺房,却说要让妹妹做什么侧室!哼,像你们这样的龌龊人家,就算是八抬大轿的抬我妹妹进门做正室,你们也得掂量着来!”
“你……”老妇人眯眼看向面前的苏致重,有些动怒。
“哥哥,不必多言,老夫人也是有苦难言,还是让我去了吧,这样大家都好。”苏惠蓁哭哭啼啼的说罢,就要去撞床柱,李淑慎死命拦住,哭天喊地的叫。
“妹妹,妹妹你不能这样……”苏致重上前,一把抱住苏惠蓁,眼泪糊了一脸。
“哥哥……”苏惠蓁哭的厉害,一口气喘不上气,竟然径直就哭厥过去了。
“妹妹,妹妹!”
“蓁儿?蓁儿啊……”
老妇人面色难看的站在一旁,看着绣床边那混乱成一团的人,良久之后才松口道:“既然想明媒正娶,那就明媒正娶,但苏大人,现今你的苏府被那陆朝宗的锦衣卫团团围住,你自个儿可还能做主?”
“笑话,那陆朝宗算个什么东西!”陆朝宗是苏钦顺的死穴,对于苏钦顺来说,陆朝宗于他,就是那古时的王莽曹操第一人。
篡权挟帝,乃世间所不容。
“苏大人,本王确不是个东西。”一身花衣蟒袍的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站在主屋门口,也不知站在那处听了多久。
庭院内,老妇人带过来的婆子家仆都被锦衣卫制住,就连苏府二房内的丫鬟婆子也都不见了踪迹。
苏阮瞪着一双眼蹲在绮窗后头,看着面前神出鬼没的陆朝宗,暗暗咽了咽口水。
这厮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怪她看苏惠蓁看的太起劲,都没注意到这厮,但也是,二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衍圣公府都急匆匆的来了,这厮不可能没收到消息。
咦,不对啊,这苏府内外都被锦衣卫围着,这衍圣公府这么一大帮子人,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陆朝宗……特意放进来的?
苏阮攥着手里的绣帕,蹙眉苦想,却是冷不丁的瞧见那摆置在庭院侧边角落的一处水池上。
那水池上堆着一些假石,上头连接着竹筒子,清冽的泉水顺着竹筒子往下落,反复回转,最后落回水池里。
泉水叮咚,瞧着分外清幽好看,应当就是刚才那李淑慎说的用来泡茶的泉水。
盯着那青翠的竹筒子细看,苏阮总是觉得有些眼熟。
“平梅,那竹筒子,是二房平日里就有的东西吗?”苏阮转头询问平梅。
顺着苏阮的手指方向看去,平梅轻摇了摇头,“奴婢鲜少来二房处,不太清楚。”
苏阮托着下颚,眸色怪异,真是很熟悉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夫人:妈呀哟,没点眼力劲的,咋不早点拦,这都打吐血了
孔君平:……
苏钦顺:老夫人大仁大义,大义灭亲,实乃宋陵城内的楷模!
拖油瓶小宗宗:老婆老婆,我来啦?(^?^*)
☆、76晋江文学城独发
陆朝宗的到来, 让原本就剑拔弩张的主屋更是增添了几分火.药味。
苏阮动了动蹲的发麻的腿,偷摸摸的从绮窗处探出半个头。
“苏大人。”陆朝宗面无表情的站在主屋门口, 并未进门, 他身后的刑修炜托着一道圣旨过来,毕恭毕敬的将手里的圣旨交给陆朝宗。
陆朝宗单手拿过, 连看都未看一眼那圣旨, 便道:“江南水患赈灾一百万两白银,三十万两白银不知所踪, 所呈账目混乱,赈灾款项被私自挪用, 贪官污吏不顾百姓黎苦, 中饱私囊, 苏大人作为此次赈灾之首要钦差大臣,理当担责。”
话罢,陆朝宗将手里的圣旨猛地一下往苏钦顺的方向扔了过去。
苏钦顺面色惨白的站在那处,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着手将地上的圣旨捡拾起来, 字字句句看的真切。
“不可能,不可能的……”捏着手里的圣旨,苏钦顺喃喃自语的摇头。
他尽心尽力的救灾, 一心为天下苍生黎明,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陆朝宗,定然是你在陷害我,是你在害本官!你这个奸贼!”
苏钦顺猛地一下从地上起身, 随手抄过一块被打碎的青瓷碎片就朝着陆朝宗冲了过去。
“本官要替天下苍生灭了你这个奸贼!”声嘶力竭的喊着,苏钦顺气愤之极,双眸涨红。
“咔哒”一声,青瓷碎片被一把横出的绣春刀阻挡,厉蕴贺从陆朝宗身后走出,一把打掉苏钦顺手里攥着的青瓷碎片,然后反手就把人给扣在了地上。
“奸贼,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苏钦顺被厉蕴贺压在地上,却还在一个劲的喊着话,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真是恨不得把陆朝宗给嚼进肚子里头吞了。
两旁有锦衣卫上来将苏钦顺押解到一旁,苏阮瞪圆了一双眼,顾不得什么,直愣愣的就冲了出去。
苏阮十分清楚苏钦顺的脾气,纵然他有万般不好,但他却不会对大宋的百姓不好,在苏钦顺心中,偌大一个苏府,却比不得天下黎明百姓的苍生民计。
他认为,小家是为大国而生,大国不在,何言小家。
“等一下。”拦在那两个锦衣卫面前,苏阮喘着气,“父亲定然不会做贪赃枉法之事,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那两个锦衣卫压着手里的苏钦顺站在原处,面容严肃的没做声,一旁的陆朝宗缓步上前,宽大的蟒袖蕴带檀香,将苏阮从头顶罩下,直盖到脚。
“哎呀……”苏阮气急败坏的扯开陆朝宗的宽袖,抬眸时就瞧见那两个锦衣卫早已压着苏钦顺到了垂花门口。
苏阮起步要去追,被陆朝宗踩住了裙裾。
“陆朝宗,你放开!”苏阮气急,使劲的拉扯着自己被陆朝宗踩在脚下的裙裾。
陆朝宗暗眯起一双眼,声音低哑道:“阿阮姑娘,本王的名讳你唤起来虽好听,但此刻时机不对,日后换个地方再唤也不迟。”
听到陆朝宗那慢条斯理的调侃语气,苏阮抬眸瞪眼,眼眶微红。
“父亲定然不会做贪赃枉法之事,你为何要诬陷他?”
苏钦顺一倒,整个苏府皆将陷入困境,谁都能往他们身上压一脚。
“阿阮姑娘,本王并未说苏大人做了贪赃枉法之事。”陆朝宗收回自己踩在苏阮裙裾上的手,慢吞吞的盘着手里的花中花道:“只是此次江南水患一事,牵连甚广,需要苏大人协助调查。”
话罢,陆朝宗转身,朝着站在主屋门口的老妇人轻掀了掀眼皮道:“老夫人,雨天湿滑,本王就不送了,您路上多当心。”
老妇人攥着手里的龙头拐杖,直接就带着一众人急匆匆的去了,连看都未看一眼主屋内的苏惠蓁。
原先因为碍着名声,衍圣公势必要将苏惠蓁娶回去,但现今苏钦顺有大劫,苏家翻身无望,他衍圣公府此刻将苏惠蓁纳入府内,不管给个什么名头,都是极其慷慨大方的。
所以别说是苏惠蓁算计的正室位置了,就连那侧室位置,她都保不住。
苏惠蓁自然也能想到这一层,她瞪着一双眼坐在绣床上,深觉心内惶恐。
她将这一辈子都赌在了今天,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是突然杀出个陆朝宗来,不仅将她的计划全盘打乱,还将她的后路都给堵死了……
“蓁儿?哎呦,蓁儿啊!”
苏惠蓁怒急攻心,真的一厥不起。
“大夫呢?快去叫大夫啊!”苏致重转头冲外面喊着,婆子犹犹豫豫的出了主屋去找大夫。
早就被吓傻了的王姚玉由身旁的婆子扶着,整个人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闭上了眼。
“母亲。”苏阮疾步上前扶住王姚玉,担忧的伸手掐了掐她的人中。
王姚玉幽幽转醒,大口喘着气。
一把推开身旁的苏阮和婆子,王姚玉跌跌撞撞的跑到陆朝宗的面猛然前下跪道:“王爷,王爷啊……”
“夫人何故如此?”陆朝宗轻垂眼帘,身姿未动。
“王爷,我家老爷勤勤恳恳,忠心为民,定然是不会做出此等贪赃枉法之事的,还望王爷明察秋毫,放我家老爷出来啊……”王姚玉拽着陆朝宗的蟒袍水脚,用力的哭喊。
苏阮上前,扶住王姚玉道:“母亲,你求他无用。”
“哦?阿阮姑娘怎知求本王无用?”陆朝宗慢条斯理的接过苏阮的话,语带调侃。
苏阮气急起身,用力的朝着陆朝宗扬高了脖颈道:“那求你有用的话,你怎么不答应我们呢?”
“自然是求的法子不对了。”陆朝宗嗤笑一声,抬手拍了拍宽袖道:“阿阮姑娘要知晓,这人各有所好,要投其所好才是最好的法子。”
话罢,陆朝宗摆袖,转身离去,留下一阵阴冷檀香味。
苏阮站在原处,看着陆朝宗那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暗咬了咬牙。
这陆朝宗的葫芦里头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一会子说要娶自己,一会子却又把父亲抓了,一会子又说要让自己投其所好?
“二姐儿。”平梅急匆匆的过来,抬手扶住苏阮的胳膊。
苏阮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婆子,声音微哑道:“扶母亲回去。”
“是。”婆子应声,将面色惨白的王姚玉扶出了院子。
苏阮侧眸看了一眼身后的二房,不再多管,只领着平梅往自己的芊兰苑去。
“平梅,将那蛇鳞花钿拿出来,还有我那对玉兔耳坠子。”
“二姐儿,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别多问,先去办,对了,再让禄香准备些吃素食装在那粉彩花卉食盒里,我过会要带出去。”
“是。”平梅应声,赶紧着手去准备。
苏阮站在圆角柜前,挑了半刻,才小心翼翼的捧出一条艳色的石榴裙。
这石榴裙还是上次在春风十里时那沉檀姑娘送与自己的。
苏阮抱着石榴裙转到彩绘纱屏后,褪下身上的素色裙衫。
换完衣衫,苏阮坐到梳妆台前戴上那对玉兔耳坠,又将平梅从库房取出来的蛇鳞花钿贴在额间。
其实若不说这花钿是蛇鳞做的,还是十分精巧细致的,只是苏阮早已知道这花钿乃蛇鳞所制,因此心中便难免有些不适。
忍着不适将那蛇鳞花钿贴在额间,苏阮尽量不去多管它,提起身上的石榴裙转身走到主屋门口。
平梅提着那粉彩花卉食盒过来,停在苏阮身旁。
“二姐儿,禄香做了几样小菜,还有几碟子糕食。”
“都是素食吧?”苏阮再次确认了一遍。
“是。”平梅点头,“一点荤腥都未沾。”
“嗯。”苏阮微微颔首,深吐出一口气后抬步往石阶下去。
昨日里落了一晚上的雨,今天石阶未干,苏阮端着身子往下去,心中紧张,脚下一个打滑差点跌倒。
“二姐儿!”平梅被吓了一跳,赶紧上手扶住苏阮。
“没事。”苏阮站直身子,抚了抚自己跳的厉害的心口。
出师不利呀……
让婆子引了马车到芊兰苑的庭院内,苏阮踩着马凳上了马车,慢吞吞的往苏府门口去。
马车停在苏府大门一侧的角门处,苏阮伸手拨开马车帘子,果然见那辆极为眼熟的古朴马车大刺刺的停在苏府大门前,就怕别人看不着它似得。
抬手拿过平梅手里的粉彩花卉食盒,苏阮戴着帷帽下了马车,抬脚往那古朴马车的方向走去。
刑修炜正坐在车辕后,看到苏阮过来,赶紧跳下马车,搬下了马凳。
“苏阮姑娘,请。”
苏阮踩着马凳,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
马车内,陆朝宗正靠在马车壁上歇息,双眸轻阖,姿态慵懒,手里的两颗花中花细细碾磨着,发出清磁的碰撞声。
苏阮伏跪在小案边,抬手将手里的粉彩花卉食盒置于面前,然后掀开食盒盖子,取出里面的小菜糕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