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品正也收过水产,销路是不错,人们就爱吃这口,就是运输麻烦。他把这个信息给杨小贝说了,杨小贝也同意这点。不过他们家说起来远也不远,如果骑自行车的话,每天来回县城大概需要两个小时,还是可以接受的。最起码这么短的时间类,这些鳝鱼、甲鱼之类的不会那么快死掉。
听说杨小贝都已经考虑得面面俱到,周品正有一点失落。好像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呢!好失落的说!
不过他很快有振作起来,没关系!有机会要利用机会,没有机会要创造机会嘛!杨小贝虽然什么都考虑到了,但是她并没有真正操作过,到时候具体干起来的时候肯定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在这之前,他可以在县城里找好门路,做好准备,到时候等杨小贝需要的时候再闪亮登场,不是更加有成就感吗?
几个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很久。姑姑们早就坐不住了——她们完全不能理解年轻人的想法,觉得小妹说的她们听的懂,但是不明白。既然目的已经达成,还碰到了周品正有了意外的收获,今天的任务算是超额完成了。既然这样,那就打道回府。要是晚了,少不得又要走夜路,那可不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周品正一路把她们送出去好远,看那架势,恨不得要送到家顺便坐一坐。姑姑们客气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杨小贝一个白眼,他才讪讪地停下来,还一个劲地叮嘱下次杨小贝有事可以去找他,早在去吃饭的时候他就已经把自己的住址指明了,现在又重复了一遍。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姑姑们哪里有不明白的?女人天生喜欢八卦这些,于是一路上都在打趣杨小贝,又追问他们认识的过程,他家里的情形。杨小贝又哪里知道?只是见过两面而已!
56 行李
暗狠周品正表现得太过给她惹的麻烦,这下好了,“羊肉吃不到,惹得一身骚!“。呸呸!不对,难道她还想着吃羊肉不成?美男虽好,可不是她的菜啊!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杨小贝认为两个人的距离太远只是萍水交集,而周品正坚信他们是老天注定的缘分,甚至都已经开始计划以后的生活。以至于过了一段时间当周品正大包小包地上门来献殷勤的时候,猪脚还完全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什么事?是我给他信号让他误会了什么吗?
既然布料买回来了,立刻就马不停蹄地准备缝衣服啦!裁缝是老早就打好招呼的,这年头一户人家几年才会做一次衣服,他们都空闲的很,通知一声第二天就带着家伙过来了。再过两年,分田到户之后,人们一夜之间脱离了贫困,自己也有了可支配的收入。家里的女主人们当然是第一时间要给家人做新衣服,到了那个时候才是裁缝们是最风光的时候,一家家的连轴转。
不过好景不长,裁缝们的热火只是昙花一现。没过几年各类广州、温州等地生产的廉价服装就充斥了整个街面。人们猛然发现再也不用去扯布做衣裳了,街上卖的成品款式新,质量也好,布料、花样更是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马上老式裁缝们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一大早裁缝师傅就带着徒弟上门了。老规矩是艺人在家干活,那是要管三顿饭的。艺人也有自己的规矩,因为报酬是按照日子来算,所以除了偶尔打一下方,其它时间都是埋头干活。拖时间、捣糨糊是要坏名声的,以后也没有人再请他。
吃过饭师傅就开始量尺寸。如果是爷爷和二伯这些成人,师傅们都有一本帐,做过衣服的人家,他们的衣服裤长全部都有谱,打眼一瞧就知道有没有变化。
但是像杨启泰、杨小贝这样的年轻人就不一样了。师傅会仔细地把每一个尺寸都测量好,记载下来。然后开始裁剪。
一个学徒,从十几岁到师傅家开始做活,少则三五年,多则要七、八年才能够出师,出师的标准就是会裁剪。无论高矮胖瘦,只要有一把剪刀,师傅门把布匹铺在用门板搁起来的工作台上,刷刷几剪刀下去,就成了,前襟,后背,袖子,口袋等等全部都有。接下来就由师徒二人锁边、缝制,最后装上纽扣,一件衣服就完成了。
这个时候纽扣也才刚刚占主流,是人们喜爱的“装饰”品。但是传统的师傅们还是喜欢在领口做盘扣——没有盘扣的衣服总觉得没有那个味道。杨小贝觉得最尴尬的是,女裤子居然是侧面开档扣纽扣来穿的。原因是现在还没有皮筋固定,也没有拉链,只能靠腰带和纽扣,而出于保守等原因,男裤是开前档,女裤则是开侧档,已示区别。
这就很尴尬了!穿着习惯问题,她总想要从前面开咋整……
经过三天的赶工,家里人的衣服都制作完成了。对了,还有容姐的一件花褂子。就是当初姑姑看中的那个颜色,杨小贝想着小姑娘穿倒不错,特地扯了几尺布给容姐做了一身。可把她美的啊!试穿后死活不肯脱下了,结果妥妥地挨了二伯母一巴掌。不年不节的,又不走亲戚,穿啥新衣服?
好吧,除了那令人尴尬的裤子——杨小贝拎在手里瞧了半天,还是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去挑战它。其他人的衣服做的都不错,手工精巧,线脚平整。师傅还用铁的熨斗熨得平平整整的。好吧,这可真的是技术活,不是他们裁缝里操作,普通人过去分分钟把衣服烫出个洞来。
男人们虽然觉得做细布衣服太奢侈,但是买都买回来了,也没有说什么。反正干活的不会穿的,俭省着穿,要穿很多年呢!
倒是二伯母欢喜不已,她嫁过来的时候都全部是家织布衣裳,没想到现在托小姑子的福,可以穿上眼红很久的细布,而且小姑子眼光也好,选的颜色看上去鲜亮,穿起来却格外好看。她不知道的是,等她们做的衣服穿出去后,直接影响了村子里面主妇的审美,大家突然发现:原来不用花花绿绿的,反而更耐看呢……
等衣服做好的时候,也到了杨启泰开学的时候。今年他的行李是豪华版的。杨小贝亲自帮他收拾行李,刚做好的衣服,他想带上原来的粗布褂子换着穿杨小贝也不答应。做的就是要穿的,留着干嘛?还有这段时间她准备的食物:辣酱,用来下饭的。咸菜、萝卜干之类的干菜,可以存放很久。她还特地做了冷兔肉,给老爸带到学校里去吃。
最重要的,啊不,最重的行李就是粮食。学校不收农村学生的粮票,让他们带足够的粮食去学校。每餐每个人会用一个铝饭盒,装上米放到蒸架上。吃饭的时候取出来就着自己带的辣酱、干菜吃。以往杨启民都是半口袋米,半口袋红薯的背过去。就这也不宽裕,连红薯皮都不会削掉……
学校里的远在镇上,杨启泰一般一个月回来一次,主要是背粮食。平时星期天就在学校看书,反正食堂里面照常开火,很多住的远的同学都不会回去,太远了,一来一回就是一天,这个时候是单休,等于就是在家里打了个转就又要回去了。等到杨小贝到镇上读中学的时候,也是如此。
这次杨启泰可是鸟枪换炮大变样了。杨小贝给老爸准备了丰富的食物同时,也坚决让他全部带上米。家里的米不多了也要带,反正她会想办法买的。连营养都保证不了,谈什么学习呢?瞧老爸因为长期吃不饱比同龄人矮小的身影,杨小贝发誓,一定要把老爸养得白白胖胖地!
她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不断地把东西塞到自己带回来的背包里——这个包她已经贡献出来给老爸了,以后他背着上学也比之前的挎包方便。杨启泰默默地望着小妹忙碌的身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头哽住了。
自从小妹回来,每天都像个开心果一样,无论家里有多糟糕她都是笑眯眯的,从来没有抱怨过。每天带着侄子侄女,洗衣做饭,想着办法为家里找出路。杂粮饭吃不下,她只是皱着眉头少吃点,从来都不说什么,这段时间眼看着瘦下来,下巴都尖了。可是今天却非要他带上大米,不许带红薯。他知道小妹为什么这么做。
57 叫魂
小妹虽然从来也不会跟他讲,一定要考上大学之类的话,但是她一直用行动默默地表达着自己的期盼。就像现在……
杨小贝还在冥思苦想,还有什么东西遗漏了?现在已经都很晚了,可是她还兴奋得不得了。怎么有一种送自家娃上学的错觉?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是爸妈给她准备行李,从上学还是后来出门打工,也是一遍遍地检查,生怕漏了,又想着还却什么,还能塞一点进去。
以前的她就坐在旁边磕着瓜子看着,还总是对爸妈翻来覆去地折腾感到厌烦。现在她才知道这种心情,怕老爸不够吃,不够用,对了!之前还想着放一包蛤蜊油进去,天气寒冷干燥,老爸的手啊脸的都皴掉了,你看,又忘了!
以往去上学,谁有空帮他整理东西?自从姐姐们都出嫁后,杨启泰都是自己胡乱塞几件衣服——反正也没有什么挑拣的,统共就两三件,带上就好了。再装上一罐子辣酱,冬天带上红薯,夏天带上南瓜,就搞定了。现在看看那个被小妹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还有地上的几个网兜、口袋,他也是无语了。
“小妹,够了不要再收拾了,已经很晚了,你先去睡吧!”催了好几遍,杨小贝才不放心地放下手里的包。明天一早老爸就要走了,天冷路远,她也不可能去送,就今天和老爸在一起了呢,等老爸回来要一个月后了。
杨启泰哭笑不得,不知道为什么,小妹也太黏自己了。看她一副委屈的样子,杨启泰都想把她也带去学校了。可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家中还没有精力,希望能想小妹计划的那样,经济能宽裕点,他又考上大学,才能够让小妹也继续学业。他默默地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让小妹也去上学,到时候分配一个好的工作,就不会像现在让人操心了。
好不容易折腾好睡下,已经都快十一点了。也许错过了宿头,也许是收拾东西太过兴奋,杨小贝在床上烙饼似的怎么也睡不着。黑灯瞎火的也没有手机看时间,她也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结果还没睡多久,又被一阵响动吵醒了。
要按照正常情况,她睡着了那是雷都打不醒。爸妈经常开玩笑地说,她睡着了把她卖了就不知道。谁知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可能是睡眠质量不好吧,她睁开眼睛,外面还是一片漆黑,寒风呼啸,松涛阵阵。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呼喊声。
睡得不好,她有点模模糊糊的。外间的灯被点亮了,还有爷爷的咳嗽声,应该也是听见了响动起来看情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吵醒后她也睡不着了,干脆好奇地起来看个究竟。
杨老汉把大门打开,外面的声音更清晰了。杨家坐落在山边,离主路有一段距离。但是夜间安静,很清楚地看见那边路上来了一对火把,急匆匆地往县城方向赶,还有人在凄厉地呼喊着什么。
见小女儿好奇地站在门口张望,杨老汉叹了一口气,“回吧!那是有人不好了,他家里人在叫魂呢!”
乡下缺医少药的,就像上次二伯母生娃遇险一样,没有办法都是抬着担架往县城里送。如果是老人,就不遭这个罪了,祖宗们来接了,就这样在家等死,去世了往山上一抬就完了。小病小灾都是硬扛,抗的过去就过去,抗不过去那是命该如此。听对面隐隐约约的喊声好像是给小孩子叫魂,看来病的不轻,眼看着是抗不过去了。
等杨小贝长大后,乡村都已经有了卫生室,加上医药水平的提高,这种“叫魂”早已经消失了。外面风大,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爷爷就打算关门,叫杨小贝回去睡觉。
听着爷爷的解释,那群人也走越发得近了。正打算转身回房间的杨小贝突然想起,这喊声怎么那么像是外婆?
在外婆家住了几天,曾经丢失的记忆都回来了,外婆那温柔的嗓音她怎么会不认得,虽然现在外面的叫魂声如此悲伤沙哑……
“家婆!”杨小贝急坏了,推开门就朝着那边追过去。她心急如焚地奔跑着,发生了什么事?外婆为什么要叫魂?是谁生病了吗?是太婆,还是表哥,还是……她简直不敢想下去,只是拼命地跑着,追着,心里懊悔不已。
从外婆家里回来,她忙着抓兔子,去县城,做衣服,把老妈那头忘得一干二净。说好的要给老妈捎信的呢?最近都没有联系,她完全不知道短短的几天时间里,外婆家里谁已经重病到需要半夜赶去医院的地步!
杨小贝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跑到近前,她已经看到老妈也在队伍里。还好!她心里稍安,抬担架的是大舅和二舅,外公和小外公这几个男人。外婆扶着担架大声喊着的,却的小舅舅的名字。
对了!她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结果她更想抽自己两巴掌!
小舅舅是很不幸的。他本来是家里的幺儿,看得最“娇”的。但是他的命运从小时候的一次发高烧开始就改变了。听老妈说当时非常凶险,小舅舅已经烧得神志不清,浑身抽搐。他们连夜把小舅舅送到县医院,虽然抢回来一条命,可是医生说是急性脑膜炎,拖了太久了,会有后遗症。
本来家人以为他会和一些得这病的小孩一样痴傻,结果在医院住了几天,小舅活蹦乱跳的好了!还以为是老天爷保佑,他逃过一劫。结果过了好几年,他都读初中了,脑膜炎的后遗症才显现出来——他得了癫痫,俗称“羊癫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