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知道他们干嘛不私奔啊？杨小贝摇了摇头，怪不得小的时候，大人们总忽悠自己，换成自个也回答不出小孩子问的奇葩问题啊！“两个小孩这么多年怎么都不长大”这种问题，叫她这么回答？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会儿功夫，听够了故事又去抓萤火虫去了。天上星光点点，地上却点缀着无数的萤火虫，在翩翩起舞。它们不怕人，飞起来也迟钝，有的时候甚至可以飞到你的面前来。容姐儿人小手短，杨小贝又怕她乱跑到边上的草丛里踩带蛇，连忙去帮忙。
萤火虫很好抓，不一会就抓到好几个。小是时候总喜欢抓上一把装在纱布里，放在蚊帐里面晚上睡觉看着玩，但是大人们却说萤火虫白天是呆着牛粪里的，汗一个先……
杨小贝有一个装头饰的小蕾丝袋子，因为很漂亮，平时被容姐儿当宝贝一样放着。现在为了装萤火虫也拿了出来。不的不说，尾部闪耀着荧光的虫子在晚上看起来特别美，满足了一切浪漫、美好的小女儿心态。
杨小贝帮她装在袋子里，像拎着一个莹色的光球，被她拿在手上一甩一甩，欢喜得不得了，满足地拿着睡觉去了，对大人们说“牛粪里爬出来的虫子”毫不理会。
第152章 夏夜
容姐儿到底还小，玩了一会儿就困了。才9点多，屋里还是很热，大人们也都还没有睡意，就把她放在竹床上面睡着，二伯母给她赶蚊子。不过大家认为下孩子脾胃弱，不能在凉床上面睡通宵，所以等一下还是要把她抱进去的。
平哥也早就睡了，嘴里还叼着一片西瓜。因为杨小贝的介入，他过好年就被断了奶。但是脾气不好总是吵闹，家里人只好总是给他一点吃是安抚，这一来二去的就养成了嘴里必须叼着东西才能睡着。刚开始是***），后来慢慢地被别的代替。可惜现在没有牙胶、奶嘴之类的让他咬，一般情况下，他都是咬着一根二伯精心削制的不木棍，可怜的娃……
没有了小孩子的吵闹，爷爷才有心情开始讲古。今年讲的是桃花村那边听说有一个以前被抓了壮丁的国党战士，要回来探亲的消息。爷爷有感而发，他那个时候可是也被抓去过的呢！
这个故事以前听过很多遍，但是爷爷开讲了，那必须得给面子认真听的。不过该故事集惊险、悬疑、抗战等等题材一起，不管爷爷有没有夸张修饰过，还是有爆剧的潜质的。
“想当年，这十里八乡那家人家没有被抓壮丁？又不是一趟两趟，过几个月就要挨家挨户搜一遍，反正年轻力壮的都被拉走了！”爷爷一副你们年轻人好天真的表情，那个时候两党打得如火如荼，拼的就是人命。鄂北历来是九省通衢、兵家必争之地，白云这边虽然说是山区，但是古有“刘备借荆州，一借永不还”，后有“宜昌保卫战”，白云作为这些响当当的地名周边，每次都逃不了兵患。
战争时期，要么被硬拉入伍，要么主动拼个前程，出去的年轻人是非常多的。鄂北是红色根据地，洪湖赤卫队就不说了，红安县更是诞生了董必武、李先念两任国家主席，走出了韩先楚，秦基伟，陈锡联、王诚汉、周世忠、谢富治等223名将军，其中被授予上将军衔的8人，中将军衔的13人，少将军衔的58人，是全国将军人数最多的县，被人们称为“将军县”。
新中国成立后，我国的10大军区，其中8大军区的司令员或政治委员由红安籍将军担任。后来10大军区改为8大军区，先后又有6大军区的司令员或政委是红安人。白云县没有那么夸张，也出了一个中将，两个少将。而这只是选择了正确的道路的人留下的成绩。更加鲜为人知的是那些自愿或者被迫选择了另一个政党而消失的人群。
成王败寇，历来如此。参加了国字头的人，家人就只当他死在了外面。还好由于人数太多，大家互相都有顾忌，在特殊年代倒没有因为这个污点被批斗——沾亲带故的，没有几个人是干净的，何必呢？
按道理来说，2008年12月15日海峡两岸终于实现了“三通”，即海峡两岸间通邮、通航、通商。而最早也要到1987年，台岛宣布结束长达38年的戒严，次年才开始了严格审查探亲，记得当时老家这边的几个老兵回来，已经是90以后了，现在怎么可能就有老兵回来？不现实吧？
政策这一块，农村人不是很敏感，只知道年前的时候，邓大爷的确提出了“三通”的概念，哪里知道还有那么多年才会实现？爷爷还以为主席发话了，台岛那边就放人了呢！
这次据说回来的这个人，爷爷还认识。当时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两个大小伙子，大哥去了人家寡妇家做了“坐堂招夫”，比入赘都惨，意思是当家的男人没了，但是家里孩子多寡妇养不活，就再招一个夫婿。家还是以前的男主人的，孩子们也不会认后爸——没有这个资格，就是找个免费劳动力，如果有了孩子，都是随当家的姓的。
做弟弟的直接去当兵了，也是家里没有了牵挂，而想要当兵吃饭而已。所以爷爷是被抓的壮丁，趁国党兵败乱糟糟的时候逃回来了，那个黄家的小子却一去无影踪。几十年过去了，又突然有了消息，说是要回来探亲。
“想当年我就是挑夫，管的不那么严。他那边就不一样了，逃兵可是要枪毙的！”爷爷感慨地说。又绘声绘色地讲起（无数遍的）他逃脱的惊险经历。先是乘晚上那些大头兵都睡着了，从关押的房子狗洞里面爬出来，结果跟着出逃的人太多，惊动了部队，然后就开始了惊险的逃亡之旅。
因为当时是冬季，爷爷往山上跑，难以隐藏行迹。情急之下，他把自己用落叶埋到一条沟里躲藏起来。那天晚上追兵在他身上跨来跨去好几趟，因为夜黑风高视线不明，也没有发现他就藏在眼皮子底下，这才幸运地逃过一劫，后来一路乞讨回的家。要不然的话，“哪有你们这些娃儿哦！”
的确如此，当年到底有多少民众被裹挟，根本就没有一个统计数字。但是后来能回来的，只有区区几人而已。虽然那个时候都已经是成功人士，少说也小有家财，可是离家那么多年后，早已物是人非，故乡再也找不到他们的位置了。
爷爷的真实经历，比起那些烧脑神剧精彩多了。特别是那些恶心的抗日神剧，人家大和民族也是倒霉，侵略了8年，在各种电视剧里要被吊打80年，800年，全国人民都要被轮一遍，估计还不够！
夜渐渐深了，大家也都陆陆续续去屋里睡觉。杨小贝嫌里面天热，她有懒得扇着扇子把自己扇着——这实在是个高难度动作，恕她难以学会。但是她有自己的懒办法，让二伯帮着把凉床上面挂号蚊帐，就在稻场上面睡觉。
头枕萤火虫，眼望银河九天，这才叫真正的露营呢！不要害怕治安，路不拾遗谈不上，但是在外面睡个觉什么的都是小意思，很多人天热了都这么干。再说了，大黄狗就睡下床底下，他可不是宠物狗，不是那么好惹的！
幕天席地，心旷神怡啊！杨小贝很快就进入了梦想。结果半夜就悲催了……
睡得正香，被倾盆大雨兜头而下是个什么感觉？杨小贝也是蒙圈了。半夜突然下起了大雨，偏偏也不打个雷通知一下，（雷也打不醒她），结果就是猝不及防被雨水洗了个澡，还半夜起来搬家，简直不要太悲剧……
第153章 招夫
因为这次的乌龙事件，以后再贪凉杨小贝也不敢在外面睡觉了。可惜了这么浪费的露营啊……
晚上没有睡好，到了下午就有点犯困。杨小贝把躺椅搬到阴凉的树荫下面，晕晕沉沉地开始补觉。易慧芬在一旁纳着鞋底子，一边守着杨小贝一边吐槽：就没有见过比小贝跟能睡的，一有空闲时间就能睡过去，不叫她一个下午都不会醒，你是猪吗……
昨天晚上下过大雨，今天温度虽然高，但是也没有那么憋闷。树荫底下知了阵阵，微风习习，一切都显得静谧美好——可是往往越是安静，越有大事情发生。
黄智义简直要疯了！养父不听任何人的劝阻，在政策稍稍松动就固执地要回国探亲。还好他们已经定居R国多年，这次是以华侨（投资商）的名义，才得以在政府人员的全程陪同（监控）下回到这个鄂西北偏远的小城。他实在是不明白，除了一位大哥就没有其他亲人了，何必这么执着？
以前一起去台岛的那么多人，不都是在这边有家有口的，人家也没有像他这般急切。要不是养父身体不好，医生说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要知道这几年虽然大陆封锁的厉害，但是一些风声也是传了出去的。很多人的家属都受到了迫害，而他们这种敏感的身份深入腹地，就不怕被打死吗?
这些年某党的政策都已经被妖魔化了，黄智义从小在R国长大，哪里不知道这边和高压封锁和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是他无法拒绝，养父没有子女，把他从小拉扯大，等于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所以哪怕明知道前方有危险，他还是硬着头皮拒绝了养父独自回国的建议，陪他一起回来了。
想不到的是，只是在申请、入关上面费的时日比较多，到了真正成行，踏上大陆的土地后，黄智义发现这边的气氛根本不像外媒宣传的那样。民众虽然穿着比较简朴，建筑物也都相对低矮落魄，但是人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和宽松的氛围，一切都让他大开眼界。这里也许是比较落后，但是绝对不像传闻那样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在外交人员的陪同下，他们顺利地回到了养父的故乡。这边的政府人员也非常友善（也许是看在他们承诺投资的份上），但是不管怎么说，那种发自内心的家乡人的欢迎是骗不了人的。他们热情地安排了车子，第一时间就把自己一行送到了养父的哥哥家。
到了这时，他才知道每次养父欲言又止的问题出现在哪里。“坐堂招夫”是个什么鬼？他怎么从陪同人员的脸色都看到大写的尴尬呢？
用了很大的功夫，他才了解原来大伯虽然已经在这个家里呆了几十年，但是那家人家并不姓黄，他只是类似于长工的存在——比长工还不如，至少人家还能够离开。而大伯在别人家要呆一辈子，死后也得不到子女的供奉。而他们来找大伯探亲，却是在别人的家里。
这到底的什么人想出来的丧心病狂的主意？黄智义出离愤怒了，合着这个家并不是大伯的家，他们来人家家里探亲是很尴尬的？这是把男人的尊严踩到了泥里啊！怎么能有这么不人道的事情发生？
养父制止了他的爆发。他叹了一口气，“阿义，不能怪人家，自古就是这样的风俗，你大伯是自愿的，没办法！都是当年穷啊！”
1934的饥荒，因为时代太遥远，除了老人们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了。但是只要说起来都还是忍不住要打个寒颤。最近的一次饥荒是1959年，当时尽管无比艰难，但是好歹有个靠谱的政府，大家吃糠咽菜也能坚持一下。而那个时候本来就是战乱时期，年年水灾以后是旱灾，后世估计因饥饿、瘟疫而死亡的人数达600万人。
就在那几年，父母双亲都相继病饿而死，留下他们兄弟俩相依为命。饿！就是他当时唯一的感觉。半大小子饿死老子，他们两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都饿得两眼发绿。听说有人饿得不行了去吃观音土，黄家老二也准备去吃，“死也要做个饱死鬼！”老大年纪大些，却是见过吃了观音土后痛苦死去的人的惨状，死活不让去。
眼看着这样下去要饿死在栖身的草屋里，黄家老大想起母亲去世时交代自己要照顾好弟弟的遗言，咬咬牙就去了村子里的大户人家。那家的男人刚去世，留下孤儿寡母的，女人非常强势，她拒绝了族人的帮助，放出话来说要坐堂招夫。
但凡有一点活路的男人都不会选择走这条路。更何况寡妇已经30几，比黄家老大足足大了十多岁。但是在这个吃人的年景里，哪怕是如此屈辱的方式也有人抢着做。但是年纪大的，身体弱的都被寡妇拒绝了。她的要求很简单，年轻力壮，还要人老实。
老大那段时间饿得瘦成了排骨，但是架子在那里，人也憨厚老实，上门去就被相中了。这时老二才知道哥哥的打算，死活不同意。“哥！你怎么能去做招夫？老了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在农村这是最致命的，死了没有供奉，一辈子就是个悲剧。
哥哥心意已决，寡妇已经答应养着弟弟了，等他成亲了再搬出去——这已经是难得的仁义了，所以自己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可是弟弟想不通，他不想哥哥为了一口吃的，为了自己而一辈子为别人家做牛做马，悲愤之下，偷偷地投军去了。
当时要是想当兵，那是来者不拒的。但是除了地痞流氓、想混个白皮耍威风的，老百姓几乎都不没有人去投军。“好汉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在乡下人的思维里，老老实实种地才是正经，当兵的有几个好下场的？等大哥反应过来的时候，木已成舟，弟弟已经随军走了不说，连他自己也差点被拉了壮丁，好不容易才脱身回来。
虽然弟弟去当了兵，但是男子汉一口唾沫一口钉。人家答应了自己要帮着养弟弟，还管了几天的饱饭，做人不能没信义。所以老大还是去了寡妇家里。一辈子也没有个子女，但是两个人抚养一个儿子，寡妇精明能干，但从不苛责他。儿子虽然不叫自己爹，但是对自己也足够的尊重，除了没有后代，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