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峻嵘心里自然也有疑惑,他一边如此怀疑着一边又觉得瑞亲王妃没这个能耐,满腹的疑惑都等着有人来解答。他当然不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如果是猜对了,那么有可能皇后真正的孩子还活着,万一是个皇子,一旦找到,孙皇后肯定是一脚踢开自己辅佐亲子登上皇位的。
看着南宫新月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心里升起一丝讽刺,面上却并不显露。转头对扶桑道:“你在故意拖延时间等司马濬派人来救你吗,他来了又怎样,你当本太子怕他吗,你不过就是个下人罢了!”
扶桑垂着头不吭声。
南宫新月已经被司马峻嵘的话完全搅乱了心神,“你不是说有千万种方法让她开口吗,还等什么?!”
司马峻嵘冷哼一声,显然也是不打算再耗下去了,刚想对着门外吩咐什么,就听到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和南宫新月相视一眼,两人都迅速地起身打开了房门,只见外面侍卫神色警惕地围着一个穿着青色半旧袄子的和尚,正在盘问他些什么。
两人面上都有诧异之色,却都是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司马峻嵘率先走出去,南宫新月跟在后面。
让侍卫们退后两步,司马峻嵘对着圆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笑道:“多年不见了,大师这些年可好,师父师娘可是很惦念您呢!”
圆空转动着手中的念珠,呵呵笑道:“托太子的福,老衲一切都好!”说着视线就已经移向他旁边的南宫新月,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眼神里清晰地闪烁着不满。
南宫新月有些心虚,目光躲闪,但只一瞬又理直气壮起来,直视着他的双眼,唇角微勾,“大师怎么来了?”
“老衲不来,公主只怕就要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了!”圆空没好气的说道。
司马峻嵘目中精光闪闪,打量着他们二人,如有所思。
南宫新月嗤笑道:“大师之前可是口口声声要帮我的,可是我怎么都找不到大师的人影,所以只能靠我自己了。”
圆空目光森寒,嘴边略微花白的胡须一翘一翘的,“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彻底的失去皇上对你的最后一点宠爱,看来你是完全不想当这个西临的五公主了?”
他说这话原本是为了想要震慑她,没想到南宫新月丝毫不以为意,“你觉得父皇眼里心里现在还有我吗,他的眼里心里全是那个景绣,如今我在宫中受尽冷落和笑话,皇宫已经不是我能待的地方了。”
圆空心里一软,语气也不由缓和下来,“只要你听话,皇上自然待你一如往昔,时日久了,所有人看到了皇上对你的态度,自然不敢怠慢于你,你只需要忍耐一段时间即可!”
司马峻嵘听着圆空苦口婆心的语气,眼中的狐疑渐浓。
听南宫新月不屑道:“就算是这样,也只是表面的恭敬而已,你以为父皇找回了亲生女儿还会真心疼爱我吗,不过就是为了博一个贤明仁慈的好名声做做样子罢了。”
“你……”圆空语气一窒,莫可奈何的看着她,仿佛气极,手指用力的捏着念珠。
司马峻嵘视线从他手上移开,目光在他二人上来回转动,幽幽的开口:“大师和五公主认识?”
圆空转头看向他,并不答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如果老衲所料不差,太子和五公主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濬王的监视之中,还望太子立马放了扶桑,扶桑服侍过良妃和瑞亲王妃,很得濬王和景绣的敬重,不是一般的下人可比。”
司马峻嵘丝毫不以为忤,他自然知道司马濬肯定暗中派人监视着自己,自己不怕他知道今天这事,只是担心那崇明帝再给自己安上什么扰乱平阳城秩序的罪名而已,所以才依着南宫新月的意思在城外找了这么一处无人的地方。
司马峻嵘来了又怎么样,就算自己杀了扶桑难不成他要为了一个死去的下人让自己偿命?
见他执迷不悟,圆空眼神微眯,“动了扶桑太子会后悔的!”
司马峻嵘心里一警,觉得他话里有深意,“为什么?”
圆空看似答非所问,说道:“太子敢将皇上身边的李公公绑起来问问皇上打算将皇位传给谁吗?”
司马峻嵘先是一怔,而后难以置信的看了屋内依旧跪着的扶桑一样,嘴唇动了动,“她是……”父皇的人?
圆空已经不再看他,而是看着南宫新月道:“你不是东旗的公主,若你真的想摆脱西临五公主的身份,那么你将一无所有,你自己看着办吧!”
南宫新月目光如炬的看着他,“我不是东旗的公主?那么朝阳也就不是了,那我们到底是谁,我们的父母在哪里?”
司马峻嵘也回过神来忙让人去给扶桑松绑,看着圆空,“大师如何知道她们不是?”
圆空正待开口说些什么,院外一声马鸣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很快葛天一就闯了进来。
南宫新月神色一变,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葛天一视线在院子里逡巡一圈,看着司马峻嵘似笑非笑道:“看来太子的伤势已经完全无碍了,皇上听了势必很高兴。”
司马峻嵘心里暗恨,疑惑他怎么来了,但是面上却是堆满了和善的笑容,拱手上前,“葛大人公务缠身怎么有空来这荒郊野外,早知道你有空本太子就下帖子相请了,这城外幽静,风景秀丽,最适合散心不过了!”
葛天一看了眼小院外面光秃秃的枝头,嘴角微抽,“太子真是有闲情雅致。”说着看了南宫新月一眼,眼神微闪,“太子是专门请了五公主一道过来的吗?”
司马峻嵘正一脸讪讪,院外又有动静传来,已经有侍卫快步跑出去看了,很快进来,回道:“公主来了!”
司马峻嵘笑道:“五公主和朝阳一向交好,所以也就一起过来了。是不是,五公主?”说着询问地看向正满脸不自在的南宫新月。
葛天一的目光随之落在南宫新月的脸上,南宫新月在那双沉静的眸子里看到了控诉的意味,低着头并不答话。
圆空在听到侍卫的回话后,捏着念珠的手跟着一紧,目光中闪过一丝期待,一瞬不眨的看着门口。
朝阳带着两个护卫走了进来,满院子的人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她的身上,她目光在园内逡巡一圈,最后困惑的落在圆空的脸上,迟疑的问道:“想必您就是圆空大师了?”
圆空顿了两秒才颔首道:“老衲正是圆空。”
“大师刚才为何那么看着我?”刚问出口朝阳就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问了一个很愚蠢的问题,这个圆空大师是个得道高僧,他知道自己和南宫新月长得一样,但并不曾见过自己,想来也是好奇吧。
圆空若无其事道:“老衲曾经有缘见过皇后娘娘,是以……还望公主见谅!”
“大师见过母后?”朝阳不由看了司马峻嵘一眼,十分诧异的问道。
司马峻嵘和南宫新月也都一脸探究的看向圆空。
葛天一却是不动声色的将圆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眼神讳莫如深。
“不过有幸见过一面罢了!”圆空自悔失言,含糊的说道。
朝阳见他不想细说,眉头轻轻蹙了蹙,压下心头的疑问看向司马峻嵘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是快回城吧!”不然司马濬和景绣也就该找过来了。
司马峻嵘抓住话柄,不想让他这样蒙混过关,可是有这满院子的侍卫和葛天一在场不好追根究底,只能点头同意,看了已经从屋里走出来的扶桑一眼,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接着南宫新月朝阳并一众侍卫都走了出去。
葛天一一直盯着南宫新月的背影,她始终都没有看他一眼,他心里就像堵了块大石一样的难受,收回视线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圆空和扶桑,眼神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圆空面色无波对着他微微颔首,扶桑浅笑着福身一礼。
葛天一明知道事情不是自己看到的这样更不是司马峻嵘说的那样,但是无凭无据他也不好诘问什么,看着扶桑问道:“你是福宁郡……公主身边的姑姑?”
“葛大人记性真好,奴婢扶桑!”
知道自己并没有认错人,葛天一这才问道:“你如何会在这里?”
扶桑面色不变,回道:“王爷他让奴婢给太子传话,朝阳公主就让奴婢一起过来了。”
葛天一心内狐疑,却也没再问什么,目光在圆空身上停留了两秒就转身出去了。
南宫新月上了朝阳的马车,司马峻嵘翻身上马,一众侍卫也纷纷上马。
葛天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蹙眉沉思,这时耳边出来呜呜咽咽的声音,就好像有人被堵住了嘴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一样。
他循着声音走向依旧留在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马车剧烈晃动起来,他脚上步子加大,三两下走到马车前停下,一把掀开帘子。里面的人停止了挣扎,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他。
看样子是个马夫,双手双脚都被结实的麻绳绑了起来,嘴巴也被粗布堵上了,满头大汗地蜷缩在铺着厚厚绒毛的马车底上。
放佛认出了他是葛天一,那人脸上的惶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眉开眼笑的喜悦。
葛天一爬上马车为他松了绑,那人一能说话,就焦急的说道:“有人绑了扶桑姑姑,葛大人……您快去救救她……”
葛天一已经下了马车,听了他的话沉默不语,好整以暇的看着刚刚从院子里走出来的扶桑。
那马夫也出了马车,见他不说话面上焦急更甚,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只见扶桑好好的,顿时一喜,扶桑姑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葛天一抬起手中的麻绳高高的松手,扶桑走上前来,对着他福身一礼,歉意道:“并不是有意欺瞒大人,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大人见谅!”
葛天一深深的看了她一会儿,抬脚走向自己的马,翻身而上,扬长而去。
扶桑松了口气,夕阳的余晖下,她的脸上晦涩不明,半晌转身看向站在院门口的圆空,脸上写满了疲惫。
圆空面色无波,望着红红的天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扶桑走后,他依旧站在原地,司马濬牵着景绣下了马车,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走了过来。
圆空收回视线,看向他们,只一瞬便垂首,一只手开始不住的转动念珠。
司马濬幽幽开口:“五公主执迷不悟,今日之事肯定已经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再仁慈也不可能对她一如既往,就算没有绣儿,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不复当初,从来都不是绣儿抢了五公主的什么,绣儿只是拿走属于她自己的一切而已。”
圆空面色颓然,“濬王放心,老衲不是那一味是非不分之人,自然不会伤及无辜。”
司马濬点头,“那就好,大师打算怎么做?”
圆空反而释然一笑,“老衲不过就是想让她们好好活着罢了!”看来必须要去见见那个人了……
景绣眼中精光闪烁:“那镜子……”
司马濬能感觉到她身子紧绷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圆空。
圆空目光坦然地看着他们,“那镜子本是罕物,世上只此一面,已经毁了。”
“大师所言当真?”
圆空见她不信自己,目光中带了一丝笑意,“你当知道老衲并不想伤你,若是想伤你,当年也不会救你,更不会明知道五公主沉不住气还将那镜子交给她。”
景绣这才松了口气,面上浮出一丝歉意,当年如果不是他,瑞亲王妃不会放过自己,这次的事情就当自己还了他的恩情吧。
司马濬依旧直视着他,“不管如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绣儿,绣儿若是有事我必将为她报仇,不论那人是谁,他,他所在乎的人通通逃不掉!”
清清冷冷,平平淡淡的嗓音却仿佛带了回音般,在圆空和景绣的耳边一遍遍的回响。
景绣跟着他转身,眼眶湿润润的,反手握住他的手,说道:“我不会有事的!”为了你我也不会有事的。
司马濬轻笑,“是,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圆空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长长的叹息一声,想到过往,眼眶渐渐湿润。两个孩子没有错,错的是他,所以他不能再逃避了……
马车上,朝阳冷眼看着心不在焉的南宫新月,“你不应该这么莽撞,好好做你的五公主不好吗?”
南宫新月回过神来,嗤笑的看着她,“你知道你没来之前圆空说了什么吗?”
朝阳狐疑的看着她,并不开口。
“他说我们不是孙皇后生的,也不是东旗的公主……”南宫新月神色诡异,似哭似笑,尾音拉的长长的。
朝阳面色一变,睁大双眼,声线颤抖地问道:“你说什么?”
仿佛十分满意她的反应,南宫新月咯咯地笑了起来,好脾气的重新说道:“我们不是孙皇后生的,也不是东旗的公主。”
一字一句干脆利落,却也异常的清晰坚定。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一样砸在朝阳的心上,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南宫新月笑了一会儿,忽然神色萎靡起来,问她:“你信吗?”
朝阳张了张嘴,根本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我不信!”南宫新月语气坚定的说道,“那老和尚的话不可信,我们不能被他骗了,就算是真的,我们也必须当做没有这回事!”
朝阳神色凝重,声音嘶哑的开口:“有多少人听到了这话?”
“司马峻嵘和那些侍卫都听到了,所以你要想办法让那些侍卫永远的保守秘密,至于司马峻嵘,这么多年他应该有不少把柄落在你手里吧,或者让他知道你能给他带来的好处,这样不怕他将这件事说出来!”
朝阳眉头微蹙,在她充满蛊惑的视线下渐渐坚定神色,“我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纸终究保不住火,即使将那些侍卫灭口堵住司马峻嵘的嘴又有什么用呢?
南宫新月看着她,“你们为什么不尽快回东旗?”
“我自有打算,不用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