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可想了想,才动。
她抵触减肥健身之类的提议,如同拒绝强光照耀眼睛那样自然,顺带也抵触这个不请自来的私人教练。
“时先生真的是会所指派给我的?”跟着时正转动的时候,邢可开始套近乎。
时正脚步微微一顿,转脸看着她,意态闲适。“不是。”
“那是自荐来的?”
时正微微笑了笑,眼角眉梢流淌着从容不迫的味道。
邢可当他默认,“为什么呢?”
“我需要你。”他斟酌了下言辞,“需要你,改变我的生活。”
得了,这话又绕回来了。
邢可暗哂,脚下潦草逛了一圈,就想开溜。
时正没留她,替她推开玻璃门,送她走进电梯,彬彬有礼 。
电梯门开了,邢可遇见了背着包来上瑜伽课的王志得。
见到王志得,邢可顺便想起,这女人果然在打马虎眼,到现在还没给她任何关于Vivian的答复。
王志得没有看邢可,一双亮眼倒是尽数倾注在时正脸上,嘴角还抿了抿,直到邢可先跟她打招呼,她才注意到邢可,不自然笑了下。
时正用左手撑着电梯门,右手拈着一张薄薄的玉牒片,碧绿通透,光彩照亮了他的手指。
“我的名片,请收一下。”
邢可低头看了看,内心哔的一响。
土豪她也见识过,但没见过这么牛逼闪闪的。
壕们用烫金名片,他用纯玉牒片示人。
看他那样子,又不像是用来装的。眼色极沉笃,像是交付着誓言。
邢可迟疑不接,电梯门就迟迟合不上。
还是被俩人忽视的王志得现场拿了主意。她拎着玉牒片,小心放在邢可手里,对时正说:“先生,请让让,我要出去。”
时正松手,电梯门缓缓合上,王志得也顺便挤了出来。
俩人目送电梯离去。
电梯里的邢可,看着摊在手心的玉牒片。
正中刻了个篆字:时。下面是一行小字:正明巷二七六户,疑似住宅地址。翻到反面才有一串数字,像是电话号码,除了这些,和它的主人一样,让人看不出来多少讯息。
邢可掂了掂玉牒片,估计着它的价值,也想起了学生们老爱嚷的一句话。
有钱人都低调,一装逼就无敌。
电梯稳当地下去了,走廊里,王志得行了个鞠躬礼,轻轻说道:“见过时先生。”
时正垂手受了她的礼,点点头说:“下次见,不用客气。”
王志得站在一旁,恭声问:“时先生一人出来的吗?”
她考虑着,是否应该层层通报上去,让集团,派人来接他。
时正不答,反问:“你是什么字辈?”
“志。”王志得不愿意麻烦时正来演算,立刻多加几句,“第二十一系,行‘志’字,我辈隶属于集团健康教育部门,王开胜是我父亲。”
时正凝神想了下,在记忆库里搜刮出王开胜的资料,朝五楼办公室走去。王志得就小心谨慎地陪在一旁。
“两年前你父亲来找我,求我出面干预你的离婚案,才能让你分得较多的财产。”时正提起了话头。
王志得由衷说道:“时先生好记性,多谢您施与援手。”
时正转身看她,“既然已经离了婚,就应该知道被人背弃是什么滋味,为什么小法来找你时,你却不愿意帮她?”
王志得立刻紧张了,“我先前并不知道,您与可老师有私交——”她抬头看了一下时正的脸,又很快低头说道:“是我错了,我马上联系可老师,不管她要求的还是没要求的,我一律给她办好。”
“有劳了。”时正稍稍欠身,惊得王志得手脚不知往哪里放才好。
邢可还没走回老公寓,就接到了王志得的电话。
王志得告诉她,Vivian名叫丁一薇,家中独女,实习时,谎称有思想压力,主动勾引李荇,让李荇给她一路开绿灯,她则溜出实习队赚外快,一度被风传做过外围女。
“哦。”
邢可的反应很淡,王志得有些急,“可老师别怪我啊,我这不是帮你打听去了嘛,所以才耽误了几天,这时候来给你报告。”
“王姐说到哪儿去了,我没那个意思。”
“不管有没有那个意思,我反正先告诉你一声,那女人背后有人撑着。”
邢可没做声,她猜测丁一薇背后帮她搞鬼的人肯定是储光光。
也只有储光光恨她邢可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的。
邢可翻过丁一薇的微博,只看她和“百撕不得其姐”互动最多。既然百撕姐经过证实是储光光,那么显而易见的,按照储光光的性格,稍稍教唆挑拨一下丁一薇,丁一薇就会上道。
邢可淡淡的,“王姐说了这么多,跟我有什么关系。”
“跟你大有关系。”王志得是买一送一,“我向系里推荐丁一薇出省进修,明天就动身,你好好把握机会。”
邢可不见声音起伏的,“我需要把握机会做什么?”
王志得干脆地说:“把你那未婚夫提叨提叨什么的,总之别便宜了他。”
挂上电话,邢可啐了句,人精。
王志得提议“利益互助”,叫邢可出学校来她这边成立工作室,做她的工作伙伴,对外挂牌营销心理帮助、咨询等业务。
作为回报,她会满足邢可的一切要求,想怎么样整治丁一薇都行。
邢可自然不愿意脱离学校单干,只回答说,让她考虑一下。
就在她“考虑”的时候,王志得已经促使丁一薇离开了本省,让她有机可乘。
国庆假日宴饮峰高期来临,李荇请假未获批准,躲在办公室里上药疗伤。
邢可找到办公室里来,李荇解开衬衣,平常保持得清瘦的身子带了不少淤青和红肿,脸上倒是干净,没有被揍的痕迹。
邢可心里一跳,问:“怎么了?”
李荇吹着红药水,咧着嘴说:“他妈的被人打了一顿,去报警,警察说调不到监控,叫我回来等消息。”
邢可凝目一想,突然记起了周转说的话,要揍李荇一顿让她出气。
她继续问李荇事发经过,李荇就透露出了更多。
大概情况是,李荇昨晚下班去地下停车场取车,一个戴着风帽和口罩的青年人从柱子后蹿出,用匕首威胁他不准声张,将他拖到监控死角打了一顿。小青年揍人时有意只在李荇身上落脚,没伤李荇的脸,完了还丢下一句,“敢动老子的女人,下次让你废了手脚”,给李荇拍了照,最后扬长而去。
李荇忍痛去派出所报案,警察做了笔录,询问他是否有怀疑人选。李荇仔细回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去诊所潦草治理了下。
邢可接过药水给李荇上药,问:“你招惹上哪个女人了?”
李荇当然不敢说出丁一薇的事情,只抱怨他的委屈。
邢可安慰了他一番。
下午五点,一对新人即将举行婚宴,李荇收拾好自己,光鲜亮丽地出了场。
现场互动环节来临,蛋糕花车推出来,柔和灯光撒在主席台上,轮到李荇持麦致辞,要代表酒店餐饮部,向新人送上祝福。
按照惯例,此时的背景音乐应该是李荇准备好的悠扬萨克斯曲子,还会配上一段酒店的宣传MV。
然而实际播放出来的,却是李荇与丁一薇闲聊时,对今天举办的这场婚姻的恶意吐槽。
新娘肥,穿着白色婚纱像一团五花肉……
新郎矮,一看就是武大郎短命鬼……
家里人小气,歪瓜裂枣没长开,还追着他要多赠酒水……
后面的声音是丁一薇在咯咯笑,劝她的宝贝不要生气,反正这家人的奇怪基因,也生不出正常的孩子,就当为他报了仇吧……
胖胖的新娘当场翻脸,用麦克把李荇砸下台,随后进行投诉。
这家人感觉遭到了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的扒开式羞辱,不依不饶地带着亲戚在酒店闹。
得到酒水免单的电话承诺后,他们才熄了火。
总经理火速赶到场处理局面,李荇则被灰溜溜地推进办公室里。他拿着存储宣传片的U盘想半天,感觉是被邢可调了包。
他和丁一薇在新房里说的私密话,都被拷贝到酒店里来,只有邢可能做到这么绝。
李荇打电话质问邢可,邢可的电话一直占线。
到了晚上,还没联系上邢可时,被要求原地待命的李荇接到了上级的处分:降职,扣除奖金。
李荇一口气堵得慌,去老公寓找邢可,没见到人。随后,他接到了电话,新源酒店412见。
一进酒店房间门,李荇的气势就怂了。
他爸拄着拐杖坐在床边铁青着脸,他妈唉声叹气抬不起头。
邢可是站着的。她丢出一叠账单复印件,对李荇说:“叔叔、阿姨已经知道你跟丁一薇好上了,还用了我不少钱,这是欠账单,你找个时间还给我,我已经留了证据,没必要弄到法庭上见。”
她把带来的一袋药推到李荇妈妈手边,说:“这是叔叔的药,阿姨记得给叔叔换上。”
李荇妈妈欲言又止。
邢可说:“我打心眼里把叔叔阿姨当成自己的爸妈来孝顺,可惜现在没这个福气了,后面的事,我管不着;前面该我做的,我已经做得最好。”
李荇妈妈连忙点头。
说句公道话,在她家老头子生病的这段时间里,一直都是眼前这姑娘忙上忙下,不辞辛苦供着他们。
哪又能料到,她那不争气的儿子在外面找女人享受。
李荇爸爸最后发话:“出了这么丑的事,是我们老李家欠你的,你放心,这事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邢可一身轻松离开了房间,刚带上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李荇爸爸举杖殴打李荇的声音。
大半年的时间,第二场恋爱,就这样终结了。
李荇虽然不是她的初恋,说不上刻骨铭心,但也是她认真交往的对象,让她付出了辛苦和努力。
等不到好的结果,这次换她主动放手。
想到李荇的这些破事,邢可摸出手机给周转打电话。
“哪儿呢?”
“值班。”
“那我长话短说。”
“可,你尽管说,我乐意听。”
邢可稍稍滞了下,周转对她说话,其实语气都很正经,就是这意思,总会让其他人误会。
她是不会误会的。
因为她这堂弟,就在她面前放得开,在别人面前,总是装慎重。
“昨晚李荇被打了,是你下的手?”
“他被打得怎样?”
“身上肿了,有的地方见了血。”
周转不以为然,“那就不是我下的手了,如果是我,不会这么便宜他。”
邢可语重心长,“你可是警察。”
“我宁可不做这片儿警,也要弄死欺负你的人。”
邢可有一会儿没说话。
周转猜透了她的心思,说:“打人那哥们是特训班出身,下手有分寸,找的监控死角,过两天就调离了,不留后患。”
邢可冷着脸,“下次不准这样做!”
周转笑:“不是哥们拉住我,我早就亲自上了。”
邢可挂上电话后,看到外面灯光已暗,不以为然朝着老公寓方向走去。
这一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晚上出来溜达,睡不着,放不下,坐在岸墙边看灯景,打发一个个无眠又无聊的夜晚。
走进沿湖路,平时的节能灯柱一向是定时关闭的,只留垃圾箱边的十个灯龛照亮路面。
今晚却有点不一样。
邢可踏上第一块地砖时,路边的灯柱突然亮了。她没在意,随意走了几步,越来越多的灯柱开始亮了起来,像是被唤醒了一般。
邢可不信邪,继续朝前走,自然就有更多的灯光洒落在地面上,给她照亮了回家的路。
换成是其他女孩,不是惊喜就是吓一跳,邢可却站住了,仔细观察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路。
一辆黑色商务奔驰缓缓从对面驶来,打着近光灯。
她纳闷,难道奔驰车出场,还自带背景灯光的?
除了BGL,还要不要来点BGM?
可是很快,她就想不了其他的事。
车子距离五十米开外时,邢可的身体突然起了反应。
随着车子驶近,她的头痛越来越厉害。
她隐隐约约知道是谁来了。
第8章 反击
第八章反击
“停下!”邢可单手捧着头,用另一只手朝着车子猛摇。
奔驰停了下来,从驾驶位跑下一个精明干练的司机。
小伙子直接冲到邢可面前,开口就说:“非常抱歉。”
一见面就先道歉,呵,好熟的套路。
小伙子紧跟着第二句,“敝姓司,叫司机,是时先生的专职司机,这是我的名片。”
面对着恭恭敬敬双手递上来的名片,邢可没接。
她擦去鼻底的血,没好气地说:“我跟你家老板犯冲,下次要来,麻烦先打电话通知下,我提前回避。”
司机一叠声对不起。
邢可想了想,趁他心怀歉疚时发问:“为什么我见了你家老板,就会头痛流鼻血?”
司机愣了下,“别的女生见了我们老板会脸红呢,还说不出话,没什么奇怪的吧。”
“所以我们是同一个物种?”
司机点点头。
邢可败给他了,再问:“你家老板朝哪边走?”
司机指了指邢可来时的路。
邢可二话不说,连忙拐上湖堤下的公园小路,飞快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