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深处有人家(穿越)——塔隐
时间:2017-11-29 15:54:27

  这是她在这时空里的第一场雨呢……
  初来时,只盼一切是场梦;现在,她只盼梦不要醒。
  阿泰和徒弟在喝茶说话。
  他问的是京城方面的事。秦漠知无不言,如实相告:
  皇城受到某种诡异势力的入侵,出了不少祸事。政局动荡不安。追根溯源,发现很多蛛丝马迹指向莲花县的大山里。
  ——这才是世子爷跑这山沟里的理由!
  严锦略微听了一耳朵,便披了蓑笠,到河边处理乌鱼去了。
  新徒弟登门,自然要留饭的,得早点准备上。
  家中食材倒是不缺。
  因为灵气的缘故,才几日功夫,自种的蔬菜都能吃了。熊大每隔两三天送猎物来,各类肉食、雀蛋之类也存了不少。
  中午饭做得非常丰盛:大蒜乌鱼;白菜粉丝羊肉羹;山鸡肉末炖蛋;萝卜和鱼肉剁碎了,煎成的小丸子。
  又清炒了菠菜、青菜、洋葱和青椒;拌了一盘子松菌。
  色香味俱全,摆满了一桌。
  酒是赶集时买的高粱酒。刚入地窖没几天,今儿就取出来斟了三盅。
  师徒俩对坐,她打横。正式开饭了。
  秦漠先起身感谢,“叫师娘辛苦了。”
  “无妨。你不在时,你师父也要吃这么多。他食量大。”
  秦漠并不忙坐,先执杯敬师父、师娘的酒。
  严锦不端架子,屏住气抿了一口。
  阿泰淡淡地说:“她不能喝。你也不必虚礼了。敞开肚子吃吧。”
  那世子爷应了一声。坐下拿起勺子,舀起一粒憨态可掬的萝卜丸子。
  一入口,愣住了。
  只觉清灵的香气直掀到脑门子!懒洋洋的脏腑立刻被激醒了。
  ——玉皇大帝在上,师娘做的菜远胜宫廷盛宴一百倍!
  明明是朴拙的农家菜式,入口却极不一样!魂根子都被牵动了!
  秦漠深吸了一口气,满怀诧异地咀嚼起来。只觉流入齿间的汤液,非言语所能形容。
  ——这滋味,真乃独步人间也!
  “哇,真是太好吃了。”
  “那就多吃点吧。”严锦恬淡地笑笑。
  她知道是灵气的功劳,食材达到了最鲜美的程度。想不好吃也难的。
  王公贵族家的菜式虽精美,食材未必比她家的好!这一点,她可是相当自信。
  丈夫木着脸无话,一味大口吃菜。
  一如既往的野兽式吃法,狼吞虎咽,非常抢食——在徒弟面前也不屑半点收敛。
  高贵的世子爷瞟师父一眼,觉得被他这样吃下去,桌上很快就会所剩不多了!他不敢再讲礼,连忙也释放潜能,大干一场。
  往日十八年颐养的高贵礼仪,在这奇妙的农家小屋里自然而然土崩瓦解了……
  三个人吃了八样菜,最后盘子里连汤液也没剩。
  严锦:“……”
  虽然挺得意的,但也莫名感到惊悚呢。
  真是能吃啊!
  酒足饭饱。两个男人间的气氛变得活络起来。
  阿泰发现,这贵族出身的徒弟乖巧懂事,似乎也没他想象中的讨厌。再加上昨晚妻子把他阻塞的关窍都打通了。
  直到现在,心情还很舒坦。他愿意宽容对待这世上一切人。
  两人泡了秦漠带来的上好铁观音,坐而论道,侃侃而谈。
  从乡野的种田日子,谈到朝堂权力倾轧,从吃喝拉撒,到禅宗公案;从粮食案,再到世间鬼怪。
  徒弟对师父越发五体投地;师父对徒弟也大大改观。
  ——简直有点相见恨晚呢。
  严锦偷眼瞧着,直想发笑。男人这种东西,真够幼稚的!
  就这样拖到傍晚,那徒弟假模假样起身告辞。
  师娘挽留他用饭,这人立刻又厚着脸皮留下了……
  少不得又尽兴一顿,才踅回他的住处。
  ——他住的是江员外借的别宅,出村口二里路就能到。
  外头乌漆麻黑的。
  严锦怕有狗血剧情,弄几个杀手出来刺杀这王孙,低声劝丈夫去送。
  丈夫稳坐如泰山,指指外头说,“只管去,为师瞧着,你出不了事。等天放了晴,自来学艺便是。”
  语气狂上了天。
  秦漠没有不信的。
  他新拜的师父是个异人,本领超越世间武学范畴。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有师父在,就算对手是个超级魔鬼,也没有降不了的。
  *
  一落雨后,天气迅速转寒了。
  到了下元节,非穿袄子不能出门了。
  早起满地是霜,空气流过皮肤,刀刮似的冷。
  亏严锦天性中有点苦行主义信仰,不然日复一日的家务也是够呛。
  在前世时,她就有种古怪癖好——喜欢干单调枯燥的事。
  每当心情不好时,就喜欢背词典、算圆周率,或者把家中衣服都拿出来熨一遍。
  耐着性子干单调的事,这种过程在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所以,当丈夫想把她捂在被子里时,她非要自讨苦吃,抖抖索索下床去了。
  他不满地嘟哝道:“斋天不搞也罢,那是道家节日。咱家算信佛的——你给我上来继续睡。”
  “信佛不是让你拿来当借口睡懒觉的啊,我的哥哥!”
  她披上袄子,搓着手出去了。
  怀着恭敬心做了汤圆、糍粑,用净碗盛了,放在水岸边。点上祭纸,求水官保佑家宅安宁、无有灾厄。
  沿河望去,已来了不少人家,都在供斋了。纸烟飘扬。鞭炮四作。祈愿声浮在空气里。
  还有一些人家在南边坟地里做法事。
  盆地里弥漫着一种古老而原始的神秘感。
  东面儿就只一户人家。丈夫又躲懒不出来,她自己搞得四不像,简直如儿戏一般。呓呓念叨几句,自己也觉好笑,便搓着手回家躲寒去了。
  坡上两侧,野花凋残,她见状有些不忍。便引来灵气灌溉一二,助其御寒。
  正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好像打起来了!
  定睛一瞧,五短厚实的妇人似乎是长贵的娘!破锣嗓门大开,母狮子般狂吼着。
  至于另一人,怎么看都像是……李燕妮!衣色是娇俏清新的鹅黄,村上没别人那样穿的。
  所以,长贵娘和李燕妮终于干起来了?
  严锦伸长脖子,跳跳脚,跃跃欲试想去观战。
  李燕妮那臭妮子,她老早就想痛扁一顿了……
  可是,作为一个曾受高等教育的人,这样兴致勃勃冲去看人干架,妥当吗?不太高级吧……
  犹豫再三,她又豁然开朗地想通了。
  管他呢,我现在可是不折不扣的村妇啊!应该破掉廉耻勇猛向前嘛!
  于是,扭头向身后的家瞧了一眼,撒丫子往下奔。
  未到河边,耳边传来丈夫威严的一声喝:“给老子回来!”
  严锦停住两秒。装作啥也没听见,飞快地奔走了。
  阿泰:“……”
  到了战场中心,发现打的果然是李燕妮!
  严锦立刻感到解气。
  可是再一看,情况不太对哦……
  长贵娘那么虎气,居然干不过那妮子!整个儿被压制得死死的,根本只有挨打的份儿。
  脸都被打肿了。
  一干人在旁假模假样地劝架,“好了好了,都是家前屋后,不打了。伤和气!燕妮你是晚辈,向年纪大的低个头吧。”
  燕妮的小脸冷艳逼人,掷地有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了我,我必往死里犯人!奉劝大娘一句,回家管好你自己儿子,你们家的破事别把本姑娘扯上,把我逼急了,这爪子虽小也能挠你稀巴烂!”
  好有气势啊!
  长贵娘趵蹄子跺脚地骂,声音都嘶了,“一日不含鸟就嘴痒的臭X小贱人,你丢尽李家祖宗十八代的脸!你发痒咋不回家求你老子,成天来迷我儿子的魂!你说把所有人听听,是不是哄他改姓倒踏门!”
  李燕妮动作极快,好似移形换影般上前甩了长贵娘一个巴掌。两眼喷火道:“追求本姑娘的男人多的是,你儿子算什么?你们家又算什么!好大一张脸!”
  旁边观战的王寡妇兴奋得“咯咯”直笑,扭刮着腰肢儿说,“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哦,燕妮儿,前两天我看到你被人家摁在草垛上摸……嘿嘿,你们猜摸的是哪儿?”
  四周人呵斥她,却又挤眉弄眼,悄悄问她是哪儿。
  李燕妮气炸了,冷艳的气势也不要了,径直泼辣地操上脏话,“臭不要脸的浪荡寡妇,人家摸你老娘去了,本姑娘洁身自爱,不像你一点朱唇万人尝!”
  王寡妇嫌场面不够乱,贱兮兮笑道:“我给人尝了,我承认;不像你,给人尝了还抵赖!你比我还贱!”
  长贵娘要革命似的振臂一声暴吼,神情癫狂地说:“骂得好!王寡妇你总算说了回人话,这小X就是比你还贱!”
  严锦:“……”
  长贵也在。
  人家让他劝架。
  他低着头,脖子发梗。嘴里神经质地咕哝着:“我哪个都不帮,我哪个都不帮——”
  李燕妮的娘杀过来了。如同脚踩风火轮,冲上去跟长贵娘干了起来。长贵的爹也来了,局势迅速演变成了一场小规模混战。
  但是,谁也近不得李燕妮的身。
  严锦瞧得好不心惊。
  这臭妮子好像有功夫,身形比李秋水还飘逸呢。好像想打谁就打谁!
  她往旁边让了让,免得被殃及池鱼。却发现她男人不知何时到了,板着一张冷漠的脸站在她身后。
  严锦:“……咦?”
  “咦你个头!”他不爽地说。
  妻子连忙仰起头,对他露出两排白牙,讪讪地发笑。
  “喊得凶跑得快,咋这么起劲!”他一脸家长威风训斥她。
  她把他拉低些,蹑足附耳道:“哥你看,李燕妮好像有功夫!”
  阿泰向战场中心瞄了一眼,冷脸道,“多管闲事,回家。”
  “……好吧。”
  反正也不解气!
  李燕妮取得压倒性的胜利,嚣张成一个女王了。
  这日的吵架,延续了一整天。起初还在长贵和燕妮两家之间,后来打着打着,又扯进来王寡妇,李俊媳妇……
  严锦听到后来,脑门子发胀。半点子兴趣都没了。
  天气晴好,便拿了丈夫的一件袄袍子,在石桌旁缝着。将自己置身于深秋的阳光里,娴静地坐定时光深处……
  秦漠来时瞧她一眼,便觉得,这世间女子再没有比他师娘更美的了。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彪悍得要上天的师父!
  他问候了一声,报喜似的说:“师娘,那边打起来了。”
  师娘端起长辈架子,“好歹也是贵族出身,咋对人家的闲事这么起劲?去吧,你师父在等你。”
  “是。”
  阿泰听得吃不消,站在屋顶上瞧着她,满脸夸张地扭了起来……
  严锦对他挤眉弄眼一笑。
  连日来的劳作下,丈夫精心打造的房子已初具雏形。纯木制的,结构是套式,貌似有点复杂,没竣工前,她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活儿特别精湛。刨工也好,榫卯也好,都无可挑剔。每次去屋后瞧一眼,她就对新居更多一分期待了。
  天晴的时候,秦漠每日跑来帮工,给师父递钉子,扛椽子。
  有时,也会被提上屋顶,两人如狮子打架似的,在上头互挠爪子——跟以前电视上看过的动物世界差不多……
  偶尔侍卫过来送信,也是立马就走,绝不逗留。生怕打扰了主子学猫打架的雅兴。
  这日傍晚,严锦图省事儿,只做了面条。
  三人正吸溜吸溜地吃着,院子外来了个人。
  是长贵!
  整个儿如冤鬼似的,在篱笆前徘徊着。心事重重低着头,脖子一梗一梗的,也不出声喊人。
  阿泰粗声粗气冲外喊:“喂——你小子拐这头干啥了?”
  长贵目光用力地望着屋里。呆了似的不说话。鼻孔里喘着粗气。头颅微微地打着颤,像得了疟疾一般。
  严锦紧张得脊背发僵。
  怎么看这人都像要冲进来行凶。
  阿泰瞧了妻子一眼。慢慢把碗往桌上一搁,起身走了出去。
  “老子问你有啥事?鬼模鬼样的想吓谁?”
  长贵紧紧抿着嘴,忽然双膝着地往下一跪。
  ----这情况令人始料不及!
  严锦嘀咕道:“哟,该不会也来拜师的吧?”
  秦漠闻言,立刻也走了出去。
  生怕他师父被人夺走——这是严锦瞬间的感觉。
  长贵直嗓子吼道:“我没辙了,求贵人老爷帮忙,把燕妮儿许给我吧!让我做什么都行!”
  严锦:“……”
  这是要疯的节奏吧!作孽哦!
  阿泰掀了掀嘴皮,不知该说什么,盘起双臂望着他。“你来这儿就为这事儿?”
  “是——”长贵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狠劲儿说。
  秦漠皱眉,“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为了个女人向人下跪?”
  长贵抬头,眼底涌动着偏执的渴望,直着嗓子说:“那是贵人不知道燕妮儿有多好!”
  阿泰当头暴喝一声,“长贵,她但凡是个好的,就不该以未嫁之身跟你如此亲近。你这迷了心眼子的蠢东西还不快醒醒!这样下去迟早死在那女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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