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和君寰同样拥有控温、控兽之能。姑且不论这是谁赐予的,重点是,为何他比我多一个附身技能?”
锦娘皱眉凝思着,“他用这附身技能可没干好事。别的不说,十年前的兽祸就造孽无数……我觉得赐给他这个技能的人绝没安好心。就像天魔女的那个变形能力,是用来害人的!”
“没错。确实是有人赋予了君寰这种技能。那人潜伏在黑暗中,一步一步将他诱入魔道深处。他为君寰发展了很多信徒,搜集那么多魂魄献祭给他,以此强大他的残魂,增强他的魔念……”
锦娘皱眉,若有所悟道,“是为了把他打造成一个纯粹的魔?”
丈夫紧盯着她,确凿地说:“你说的对,目的就是为了造魔!造一个真正的大魔头,锦娘”
“造魔。”
“嗯,有佛的地方必有魔。就像有光明的地方必有阴影。无端端的,我佛为何变成云信前来示现?我现在明白了,恐怕不仅仅为了度化咱们几个。”
“那是”
“是为了与天魔进行博弈。对方要造魔,他要造佛。最后,君寰战胜了魔念,回去后立刻证得了大阿罗汉的果位。这场纤细入微的博弈中,天魔输了。”
锦娘呆怔着。
阿泰说:“可能出于某种特殊原因,君寰成了双方同时选中的人。所以,种种事件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将他撕扯着,争夺着,要带往不同的方向。”
“那个一直想方设法要把他拖入魔道的人,就是江员外?”
“没错!那股冰冷如毒蛇的气息就是不折不扣的魔气,无可救药的阴暗、腐朽的味道!”
“可是,他不是向君寰献祭了么”
“没错。他把一魂一魄献给君寰,表面上像被控制了。但是根本目的,恐怕是为了养成君寰这个宿体,最后来个绝地反噬!以天魔的精神力量,反噬君寰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他为何不直接吞噬君寰?”
“这个我就不知啦”阿泰摸了摸下巴,“也许,他是陨落在这里,需要休生养息?或者有别的顾忌?”
他眯着眼,嘀咕道,“就比如……太虚圣境里的那股强大的神识,或许就是一个陨落的超级神灵……这是我的猜测,目前尚无凭据。”
锦娘瞧着丈夫,“你别说,我觉得你的瞎猜很有道理……”
阿泰抖了抖眉毛,对她微微笑了笑。
他略微倾身,突然把话题一转,低沉地问道:“锦娘,在你的记忆里有吞噬过四奶奶吗?”
锦娘立刻摇头,“说起这事儿,又怪了。我完全没这印象。可是,她的血明明是银色的。”
阿泰“嗯”了一声,伸出大手抹了抹脸,“她这样一个小老太太,对于佛魔之间的博弈有何用处?她的存在与咱们的因果也不太相干嘛……所以,我怀疑,这场博弈当中,还有第三股力量。她应该是属于第三股力量的……”
锦娘头都大了,惊悚地问,“还有第三股力量么?”
“有啥好奇怪的。太虚圣境里的那位完全有资格称得上第三股力量嘛!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件事就成了佛、神、魔三者的博弈……如今回头想想,你当初发现亡荒和太虚这两个空间,绝非偶然呐。”
锦娘懵圈。
丈夫补充道:“恐怕是他们想让你发现的”
锦娘鸡皮疙瘩立了起来,“那么,花为何会出现在太空城内,也就十分值得推敲了,是吧?”
“没错。我上回就说过,咱们都是别人博弈的棋子!他们互相将计就计,互相借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阿泰沉稳地说着,好像对此满不在乎。
眼底却浮着一丝冷意。
锦娘定定瞧着他,忽然有所领悟,“一个要造佛,一个要造魔,另一个难道是要造神?哥,你是被神选中的人么?他让我发现太虚圣境,再带到你的面前,最终是要……把你打造成神么?”
阿泰抿着嘴角。沉默少顷,才徐徐开口道,“锦娘,我的路自己决定。我想成为什么模样,不是他们说了算的。这件事谁是最后赢家还说不准呢!”
锦娘缓缓握住拳头,轻声提醒道,“哥,你要小心。太虚里的那位可别跟天魔打了一样的主意,先让你修出来,达到他的标准了,最后来个吞噬!”
阿泰瞧着妻子,“不要怕,锦娘。这种可能我早想到过了。”
“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行的话,咱就别去那个空间了。”
“为何不去?”他不带笑意地提了提嘴角,“去还是要去的。不要怕,你要信我。嗯?”
锦娘垂了眼睛,点了点头,叹息道,“我知道,就算不去恐怕也躲不过。还是积极面对为好!”
“这样想就对了。”他的目光飘落她的胸前,提醒道,“娃儿睡着了”
锦娘回神,“哦”了一声。放下衣服,把睡熟的女儿抱去房间,盖好了小被子
阿泰起身跟进房间,把妻子揽入怀中。把手伸进了她的衣里
过了一会,附耳说,“去厢房吧。我的禁欲期也该结束了”
锦娘红着脸,轻轻按住他的手,“哥,我有点担心,假设四奶奶的天眼是那人所赐,他不会一直透过天眼在注视着我们吧?”
“放心,我设了几重结界。以我如今的精神力量,凭他几只天眼也穿不透的。”
“真的吗?”
“真的。”他点了点头,一把将妻子抱起来,往厢房走去。
*
自那次谈话后,锦娘总感觉生活里潜藏了一道阴影。
目前虽然风平浪静,可是,不定何时会冒出祸事来。
——可是,自那之后,“天魔示现”的江启不知死哪儿去了,再也没了音讯。
阿泰依然每日去太虚圣境中修炼。他的精神识海,从起初的潭水变成湖泊,再成江河,渐渐的,修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在妻子眼里,他简直成了无所不能的人。一抬手,能把金子、银子从地下吸上来。生活简直全面开了挂!
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什么事也没发生。
渐渐的,平静恬美的生活让锦娘淡忘了那些事。
就连五百世情缘的记忆也像看过的一场diàn yǐng,变成了模糊的碎片了。
她的整个身心代入到眼下的生活,重点全都放在了丈夫和孩子身上。
一转眼,到了三年后的夏天。
三岁的周蔚已经长得很高,能和五六岁的小孩儿比肩了。因为异乎寻常的聪慧和与生俱来的战斗天赋,在村里已是个孩子王了。
她敢独自进林子玩,在山兽中间也是大王。
熊大熊二、大金刚、以及林雕,这些野兽猛禽一度是父亲的儿郎们,如今都奉了她为“主公”。
小小年纪,成就斐然。
可是无论谁说起她,都不会说这孩子野。
因为她无论做什么,总有一种冷静又文雅的派头。
好像天生就知怎样做人,骨子里装满了父亲的霸气和野性,同时又懂得用母亲的柔和武装自己。
唯一让锦娘感到遗憾的,就是她太早慧了,少了一点孩子气的幼稚。
想骗她上当一回都特别难!
这年夏天,远在京城的皇帝忽然来信,说即将微服巡访各地,要来拜见一下久别的师父师娘……
夫妻二人这才意识到:山中日月如流水,转眼已阔别这么久了。
一时间,满心升起期待,开始巴巴盼着徒弟的到来。
这日午后,骄阳似火。到处溢满炽热的白光,热烘烘的。蝉声嘶鸣如笛。
阿泰仍进了“太虚圣境”修炼。
锦娘坐在院中树荫下,一边吃着甜瓜,一边摇扇看书。
周蔚独自跑去河里玩。戴着一顶大荷叶,驾驶着一只澡盆儿,到处漂流。顺便捉鱼给娘做晚餐。
河边榕树下水流比较平缓的地方,锦娘种了许多红莲。此时,迎着金色阳光开得特别好看。
莲叶下,还经常有鲤鱼出没。
这种天气里,它们就像开会似的,静在莲荫下一动也不动。
周蔚漂到亭亭的莲花旁。
探着脑袋向水里瞅着,敛气屏息举着网兜。清透的眼珠子定凝不动,光芒灼灼,十足像个捕猎的小兽。
可是,也许是今日运气不好,不知怎的水里兴起一阵浪旋儿,把她的盆儿甩了几个转,竟漂去了密集的荷茎之间,卡在里面了。
周蔚连忙放下网兜,使劲儿用手划。
漫漫莲叶间,如同来了一只捣蛋鸭子,不停发出窸窣、扑通之声……莲花被折腾得七倒八歪。
好容易等她摆脱缠绕,重现天日,一眼看到岸上站了个人!
正饶有趣味盯着她瞧呢!
是个男的,特别好看。和她娘亲的好看是同一级别的,可以称为大美人!
周蔚的表情微微一凝。
她记得娘说过,遇到美人一定要当心,因为美往往代表着危险!
一大一小静静对视着。
那人和气地问,“你是哪家的孩子?”
她眨了眨眼,仰着头,乖巧地回答:“李家的。”
对方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来,“叫李什么?”
“我叫李小棠。”她礼貌地说着,顶着荷叶,从盆里摇摇晃晃站起来。带着一股冷静的天真望着陌生人。
过了一会,奶声奶气地问,“不知先生打哪来,要往何处去?要我指路么?”
对方被挠了痒似的,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第77章 正文结束
男人打算长谈似的, 缓缓蹲下来。“你真可爱啊。要吃糖么, 哥哥给你吃糖?”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雪白丝帕,里面包着几块晶莹漂亮的糖果。眼睛充满鼓励地瞧着她。
——他的人, 他的糖, 以及他的笑,都好看得十分危险。
周蔚警惕地摇了摇头, “我不吃糖。我要家去了。”
她垂了视线, 坐回盆里。两只小手划起了水。
可是, 今日的河水有点怪。明明应该顺流而下的, 却偏偏逆着她,阻着她的小盆,怎么也划不走。
不是有水鬼, 就是岸上的人在作怪!
周蔚心想:“糟糕, 我真遇到坏人了。”
不知为何,心情莫名有点兴奋。
她眼珠子一转, 把敦实的小身板往左侧一压。顿时,盆儿大幅度一斜,在水面上翻了盖。
她立刻顺势入水,如一条狡猾的泥鳅潜向荷花荡深处。
岸上的秦漠惊呼一声, 立刻“扑通”一声跃入了水中。
周蔚天生会水。一到水里,就成了一根肥美的水草。鼻孔自动闭气,用全身毛孔呼吸, 与水融为一体。
这是她的天赋, 根本不需爹爹教。
而且, 她还会用灵力控制木元素。这也是一出生便有的小本事。
见男人下来了,她使劲儿向下游。然后,手舞脚蹬几下,装作溺水的样子,浮在莲叶下一动也不动了。
秦漠心魂俱裂,不顾一切劈水飘了过来。
——这一刻的他,绝没想到三岁的小家伙就懂使诈诱敌了。
他刚要靠近,便见到四周荷花像成了精,茎杆上滋生出细如麻绳的绿藤来,快如游蛇,在他旁边结成一张罗网,“吷吷吷”捆住了他。
秦漠愕然顿住身形,又吃惊又想笑
这是“催木”之法!
虽然灵力很纤弱,以他的实力可轻松震碎,但是,遇上普通武者恐怕真要被她拿下了。
这真是三岁娃娃么!
秦漠心念一转,就势“挣扎”了几下,认命做了她的俘虏。
周蔚耗去不少灵力,累坏了。捉住自己的小盆儿爬进去,像热天的小狗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的丫髻松开了,一头软毛水淋淋垂在肩上。身穿一件圆领藕色小衫子,露出两条肥圆的小膀子,浑身都在滴汤淌水。
见俘虏盯着自己发笑,她立刻拿网兜的棍子指住他,嫩声质问道:“你是捉小孩的么!”
“女侠饶命……”俘虏忍着笑,苦着脸说。
他的笑意实在太明显。杂草一样飘在眼里。好像在说:这小孩还挺像模像样的!
周蔚瞧得冒火,双手握紧棍子,蹙眉问道:“我问你,是不是捉小孩的!”
“不是。”
“你为啥拦我的盆儿?!”
男人又笑了。
周蔚竖起眉毛瞪着他,努力学着父亲凶恶的表情。“你再嬉皮笑脸,我要不客气了!不许瞧不起小孩儿!”
秦漠的表情越发失控
啊哟,我的小师妹,真是戳心窝子的可爱啊。
岸上传来一声含笑的呵斥,“周蔚,不得对师兄无礼!”
“爹!”
小女娃扭过头,瞧向岸上威风凛凛的父亲。过了一会,又倏然把头一甩,惊讶地瞧着藤网里的男人。那表情好像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秦漠爆发出几声大笑,一抬手震开绿藤。抱她飞上了岸。
落地时,一大一小身上都已干了。
周蔚惊疑道,“爹,他是我师兄……他就是小漠么?”
平时听爹娘提的最多的就是“小漠”了!
阿泰把女儿从徒弟手里接过去,笑斥道:“豆丁大的人,口气倒不小。小漠也是你叫的?”
“无事。承蒙师妹瞧得起。”
秦漠很开心地笑着,向她示好地皱了皱鼻子。
周蔚无动于衷地瞅着他,不给回应。小脸绷得不苟言笑。
她心想,早知是我师兄,我就要糖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