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叔,成亲多久了?”
卫孝皱眉道:“三四个月了,怎么了?”
唐飞回以卫孝一个茫然的眼神。
难道,他做了一个漫长、真实的噩梦?
在病床上躺着的日子平淡、重复得让他根本记不住哪天是哪天了,他对卫金和的印象,就是他离家多年,娶了一个黑寡妇,不到一年就死了。
卫赵是什么时候来得唐家做客,唐飞是一丁点印象都没有了。
卫金和的死,卫程的被劫,他的药被换了,爹突然有事要出远门,床脚跪着哭泣的唐韵,这些,都是他的梦吗?
可是,与他说亲的那些人家,唐韵的确做了小动作,这是唐韵本人都承认了的。
“我爹呢?”唐飞问道。
卫孝很奇怪唐飞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个问题,明明唐老爷的儿子是他啊!
“额,你要见他吗?他在知府大人那喝了酒,醉醺醺地被我二叔带回来了。”
“你是不是还没成亲?”
卫孝更奇怪了,一头雾水道:“没呢。”
唐飞沉默半响,拍拍卫孝的胸膛:“该成亲了。”
卫孝好笑道:“你还说我,你和我一般大哎!”
“我这个病秧子,就不想了。”唐飞心灰意冷道。
卫孝同情道:“没事,总有姑娘不嫌弃你的。”
他忍了半天,还是憋不住说了:“但你这脾气得改改,别老这么一惊一乍、神经兮兮的,你看你今天,把大家吓的。”
☆、第八世
唐韵屋中,卫金和坐着,唐韵、林耀站着,卫真、卫纯哥俩跪着。
站着的两人满头大汗,胆战心惊,恨不得能也跟着跪下,还能稍微踏实一点。可是卫金和道他们二人不姓卫,他不敢管,所以两人再腿再软,也不敢跪下。
“我是不知道,我的女儿,我做不了主,别人能做主了。”卫金和慢悠悠道,说得唐韵的心跟着一颤一颤的。
“卫二伯,晚辈错了,晚辈该罚!”唐韵哆哆嗦嗦道。
卫真也道:“小叔,侄儿也错了,侄儿听唐韵提要给二妹说亲的事时,就该往死里揍他!”
卫纯无辜道:“小叔,侄儿就是来凑热闹的,为什么也要跪?”
林耀左右看看,觉得自己也该吱一声,就道:“卫伯伯,晚辈是同小飞说了些有关您的事,但都是些陈年旧事。有关令爱的话,晚辈可一句都没说!”
卫金和扫了眼四个年轻人,道:“我和唐飞第一次见,对他了解不多。你们觉得,今儿他这反应,正常吗?”
“不正常。”四人异口同声道。
“除了你们,还有谁会去多嘴,同他说我的事?”
卫真道:“没了,他屋里的小虫老实得很,从不往他跟前递闲话的。”
“也不会是唐老爷、唐太太。”卫纯补充道。
卫金和嗤了一声:“奇了,那他怎么这么怕我?”
林耀大着胆子道:“怕是病糊涂了,脑子不好使,卫伯伯不用跟他一般计较。”
“他可一直和卫孝打听我的事呢。”卫金和挑眉道,有一种违和感在心中挥之不去。
唐飞和卫孝说话时,那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语气,让他感到似曾相识。他刚成亲那阵,卫程见着他,偶尔就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和语气。
卫金和指了指卫真:“你暂时不用回家了,把唐飞的事弄明白了再回来。”
卫真乖巧道:“是,小叔。”
卫金和又指着林耀道:“你回家去吧,这没你睡的地了。”
林耀愣了一下,犹豫地应了。回家也好,他还要和爹娘商量下,给唐飞找媳妇的事,这次可万万不能再出岔子了。
卫金和看也没看唐韵,带着卫纯离开了。他刚欠了唐家一份人情,不好在此时找唐韵算账。
待那三人都走了,卫真才狠狠地揉了揉唐韵的脸:“被你害苦了!”
“谁让你那么大嘴巴!”唐韵委屈道,“明知你小叔不好惹,你还多嘴告诉他!”
“知道他不好惹,还敢惦记他女儿!”卫真气道,他拍了拍额头,道,“明儿,好好去和你哥聊聊。”
“我不去!”唐韵梗着脖子道。
卫真冷笑一声,道:“由不得你。”
第二日早晨,唐老爷酒醉方醒,唐夫人忙着伺候他,就命几个小的自己吃饭,不用过去请安了。
唐飞让小虫备好了早饭,请了卫孝同吃。卫孝坐下却没动筷子,问小虫道:“那俩人呢,叫过来一起吃吧,人多热闹。”
小虫先看了唐飞一眼,见他没有反对,就一溜小跑到隔壁,把那唐韵、卫真喊过来了。
唐韵虽然昨晚口口声声说着不肯来,但那是在唐飞不喊的情况下,怄气归怄气,他不希望唐飞身为大哥的威严因为自己而受到质疑。
“你俩今天可得乖乖去上课啊。”卫孝非常有大哥架势地命令道,“晚上我要查功课的!”
卫真道:“我不想读了,我也不是那块料。”
卫孝眉头一皱,生气道:“那你想做什么?”
“我想跟着小叔,他能教我的,可比先生多多了。”卫真笑道。
卫孝就不吭声了,他对这个提议是有点心动的。
唐韵语气凉凉道:“卫家不会同意的,怕人说他们虐待庶子。”
卫孝神色立刻尴尬起来,卫金奇、谢氏怕不怕他没问过,但是他,是有点怕的。把面子、名声看得比弟弟更重,这个认知让卫孝感到有些羞愧。
唐飞有气无力道:“别人家的事,你别瞎掺和。”
“自家的事,更不敢掺和了。”唐韵赌气道。
唐飞道:“翻篇了翻篇了,没空和你置气。”
唐韵犹豫了下,接了个这个坡,顺势下来了:“要不是看在你身体不好的份上,哼哼!”
卫真精明道:“有事要求我们了,所以才这么快认错了吧。”
唐飞气哼哼道:“不求你们,我求卫大哥,卫大哥,你帮我个忙吧!”
卫孝问道:“什么忙?”
唐飞笑道:“一会说,不让他们知道。”
卫真翻了个白眼,唐飞这样做,明摆着这事最后依然要落在他和唐韵身上,只不过是借了卫孝的人情。他有心想打乱唐飞的计划,但看到一旁的唐韵,又有些犹豫。
虽然不知唐飞这两天到底在发什么疯,也心疼表弟平白无故受了委屈,但亲兄弟没隔夜仇,自己没必要在这个时候给那两人添堵。
吃完饭,卫真和唐韵先走了。卫孝好奇夹杂着兴奋道:“到底什么事?”
“今年年底,就在除夕前几晚,崇文街王家大小姐要离家出走,从他们家坏了没来得及修的北墙那翻墙出去的。你能不能在那几晚,找人盯一下,别让王小姐翻出来。”
唐飞扭捏半响,才不好意思道。
他想验证下,那两年多的时间,到底是不是一个梦。其他事他已记不太清了,也不好查证,想了一晚也就只想起这么一件,时间、地点、人物都齐全的事了。
唐飞想着,女孩家离家出走,还一直没有找到,八成没啥好下场,他也算是做件善事了。
卫孝听了,脸色诡异起来。他愣愣地看着唐飞,狠狠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问,就快步离开了。
唐飞往床上一倒,羞愤地想着,卫孝一定以为自己与那王小姐有什么苟且了!呜呜,他清清白白一个人啊!
学堂里,卫真、卫纯一左一右夹着卫孝,质问道:“那小子到底求你办什么事?”
卫孝已在脑中脑补了七八个版本的小姐少爷私会记,可他的嘴依然闭得仿佛蚌壳,什么都不肯说。他觉得,保守秘密要从自己做起,虽然唐飞没要求他保密,但这种事不需人要求!
幸好那两人就好奇了一会便甩过头不管了,卫谢马上要出嫁了,卫真退了学,回家跟着卫金和操办着卫谢出门的事了。
十二月二十,卫谢出嫁,卫孝终于腾出空来,琢磨唐飞托付的那件事了。卫孝先去王家附近踩了点,发现那家人的北墙还完好着,不像是要坏的样子。
稳妥起见,卫孝雇了附近一家杂货店的老板,让他家俩半大儿子白日黑夜轮流盯着王家。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人从这面墙进出,你们就喊起来,第二日就去东边卫府的门房,找一个叫小火的人,说鸟出笼了。都记住了?”
卫孝琢磨了半天,觉得这样说最稳妥。王小姐是半夜翻墙,乌漆嘛黑也看不清她是谁,只要外面一喊起来,她肯定第一时间缩回去,跑得快的话,也许会在王家人发现前跑回屋。
杂货店的人眼珠子恨不得黏在卫孝手上的小银锭上,十两银子,都够他们花一年了!
卫孝见状,放下银子,留下联络方式,颇满意地走了。
他心神不宁地等了六天,越临近除夕,他就越显得焦躁。幸好有两个弟弟替他打掩护,家里只当他关心卫谢,没有多想。
十二月二十七这天早晨,小火终于送来了卫孝一直等着的消息。卫孝立刻换了衣服,要去唐家给唐飞通报消息。他才刚出了门,没走几步,就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手里抓着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瑟缩少年,笑眯眯地挡在了他面前。
“就是你派人盯着我的?”王眠上下打量着卫孝,含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会从那面墙翻出去?”
一天前,北院的那颗大树因为被虫蚁蛀空了心,倒了,把北墙砸了个大窟窿。年底不好找人修墙,王府就让人把那院门锁了,墙暂时就那么窟窿着。
早就有心要出走的王眠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出走机会。那院门的就是拿几个门栓一栓,从北墙那过来不好过,从家里出去,可好出去。
卫孝吃了一惊,终于认出,那个瑟缩少年,不就是杂货铺的老小吗!
他被出卖了!
不,他不能出卖唐飞!
卫孝义正言辞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唐府的大少爷托我哥盯你的梢。”跟在后面听了只言片语就推测得八九不离十的卫真出声道。
王眠有些惊讶地看了卫真一眼,道:“哪个唐府?”
“我带你去!”卫纯热情洋溢道,把大哥甩给卫真去解决,自己带着王眠飞快地走了。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卫孝生气道。
“怎么不能这样?”卫真好笑道。
卫孝犹豫了下,对啊,怎么不能这样?若唐飞与这位王小姐真的有情,他还算是做月老了呢!只是这王小姐可真彪悍啊。
唐府,同样心神不宁了好几日的唐飞正在用鸡蛋揉着黑眼圈,一旁唐韵叽叽喳喳地念叨着正月里身为次子要替长子做的那些事,跪来跪去装孝子贤孙,简直烦得要死。
一身凉气的卫纯领着王眠进了屋,直奔炭盆而去。
唐家兄弟好奇地看着王眠,道:“这位是?”
王眠同意打量着那两兄弟,道:“哪个是唐大少爷?”
唐韵觉出对方来者不善,警惕道:“你有什么事?你是什么人?”
王眠哈了一声,指着唐飞道:“看来是你了,你怎么知道,我昨晚要翻北墙的?”
一直懵懵懂懂的唐飞终于反应过来,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王眠,没想到对方竟会这么大大咧咧地找上门来!
啊!卫家大哥怎么这么不靠谱!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得仓促,大家凑合看吧,这两天太累了。
大腿上线了。
☆、第八世
王眠指着唐韵、卫纯道:“你俩出去,我要单独审他!”
唐韵结巴道:“这,这,孤男寡女,不合适吧。”
王眠拍了拍自己一身男装,不以为意道:“我是男的!”
卫纯没忍住,噗地笑了一声,道:“不成,你看看你这身板,再看看小飞这身板,我们可不敢留你俩单独相处。我可要为小飞的生命安全负责呀!”
王眠眼睛一眯,斜眼看着唐飞:“要么,我把你那点破事,都抖出来?”
唐飞心里一咯噔,心虚地看着王眠,这,这人不会知道什么吧?不可能啊!难道,此人能掐会算?
唐韵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他震惊地看着唐飞,不敢置信道:“哥,你,你,爹娘知道吗?”
唐飞头疼道:“罢了,你们先出去,有危险我会喊的。”
“就怕你喊不出来。”卫纯虽然这样嘀咕着,还是把唐韵给拽出去了。
唐飞不放心,喊了小虫在外面看门,然后才战战兢兢地看着王眠,赔笑道:“那个,你要审我什么?”
王眠抱着胳膊,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能掐会算?”
唐飞苦笑道:“我还想问你呢!”
王眠眼珠一转,好笑道:“哦,那是我诈你的,傻小子。谁还没点小秘密,不想家人里知道呢。”
“那你就当我能掐会算吧。”唐飞无奈道,“我也没法解释,梦里梦到的。”
“梦?”王眠若有所思道,“你还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离家后,就再没消息了。”唐飞老实道。
王眠道:“你还没定亲吧。”
唐飞愣了下,完全没想到话题怎么跳跃到这里了。
“看来是没有了。”王眠高兴道,“那你把我娶了吧!为表诚意,我先分享给你一个小秘密。”
王眠一扯领口,露出虽不明显,但依然执着地彰显其存在感的喉结。
幸好唐飞已经被卫金和的死而复生历练出来了,饶是见到如此具冲击力的画面,依然可喜地保持着冷静与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