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换了我的药,我似乎是死了。”唐飞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吐口了。
王眠愣了下,同意没忍住,吐槽道:“就你这病秧子,还值得特地弄死?就这么没耐心?”
唐飞差点眼泪汪汪,一把握住王眠的手,激动道:“就是啊!冒着事败被杀头的风险,就为了弄死我这个半条腿进棺材的人?”
“是你家里人干的吗?”王眠直接问道,见唐飞不言语了,他无奈道,“看来是了。”
王眠似乎很把唐飞的梦当一回事,详细地问了唐飞被换药前后的细节,中途两人停了三次,把头伸出被窝呼吸新鲜空气。
“除了你爹、继母、弟弟,还有别的人有嫌疑害你吗?”王眠道。
唐飞道:“我想不出了,你说我能得罪谁?”
“或者,唐家得罪了谁,你的死是一个引子,让某人有借口对唐家动手。”王眠思索道。
唐飞还真没想到这,他吓了一跳,紧张道:“那我得和我爹说一声,让他提防着点!”
王眠好笑道:“你怎么说,说你做梦了,梦到你被外面的人弄死了?你爹不会认真听你的话的,就像我一样,家里人,除了大哥,没人认真听我的话,他们觉得我就该这样嫁人,我的反抗我的自白,都是小孩子不懂事的玩笑话。”
唐飞简直不知该为他们俩谁先鞠一把泪,最后他觉得还是自己的事更重要些,道:“那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和我弟说一声?”
“我以为,你和你弟在闹别扭呢。”王眠眼带笑意道。
唐飞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觉得不是他害的我?”
“怎么是我觉得呢?这事该你觉得。”
“我,我仔细想想吧,应该不是他。”唐飞紧张地挠了挠脖子,“那我和他说一声?”
王眠指着自己道:“你怎么不求我呢?若真有这么个人,你弟去查,只会惊动他们。我就不同了,他们不会提防我的。”
“那你要是被你们家的人看见了怎么办?”
“不会,从明儿起我就开始蓄须,往糙里折腾自己,他们不会认出来的!”王眠得意道。
唐飞道:“怎么会认不出来呢?自己的亲人,怎么就会认不出来呢?”
他想,若是唐韵穿上女装,抹个大花脸,往人群里一站,他照样可以认出来。
王眠听了,脸上渐渐显出一丝哀色。
“那我就小心点呗。”他以此句作为今晚夜谈的结尾,翻了个身背对着唐飞,将后者满肚子的话都顶了回去。
☆、第八世
卫真自然不会傻到在这样冷得冻死人的晚上跑去听唐飞的墙角,他第二日起来带着王眠去找卫金和,留唐韵去对唐飞旁敲侧击,看看这两人昨晚都聊了些什么。
“弟,咱们家有仇人吗?”
还没等唐韵开口,唐飞就率先问道。
唐韵愣了下,道:“要说没有,那不可能。但要说像,额,顶多就是不来往吧,应该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他差点说漏嘴,像卫家那样一群疯子偏执狂般的仇人,他们家应该是没有的吧。
唐飞看出弟弟的吞吞吐吐,急了,追问道:“应该不会?能不能给个准话?要么你去查一查?”
唐韵拍了拍额头,对啊,在卫金和回来前,卫真他们可也完全没想到,他们家会有仇人啊。
“你说得对,我是得查查。”唐韵道,试探地问道,“你觉得我该从哪查起?”
“额,就从起过争执、有过利益冲突的查起?”唐飞绞尽脑汁道。
“要说有争执,那就是林耀了,他至今都看我不顺眼呢。”唐韵立刻道。
唐飞生气了,但也因此被提醒了:“对了,你搅和散的和我说亲的那几家,会和咱们结仇吗?”
唐韵翻了个白眼,心道,我们不和他们结仇就不错了!
“你说得是,我会去查查。”唐韵敷衍道,“还有吗?”
“还有爹在外面的那些风流债。”唐飞不好意思道。
唐韵也有些尴尬起来,这种事似乎就不好劳烦卫真一起帮着查了。
兄弟俩商讨了半天,之前的那些不愉快消退了不少。等在外面跑了大半天的卫真、王眠回来时,见到的又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景象。
四人一同吃了晚饭,卫真领走了唐韵,王眠对唐飞滔滔不绝说着今天一天的见闻。
“这个卫金和,看着一点不像短命的人啊。”王眠一脸严肃道,“但一看就是八字硬的人,离老远我就感觉到了他的气场!好吓人哦!”
唐飞点头赞同道:“对对,好吓人哦!”
王眠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今天都去了哪,都见了谁,都办了什么事。唐飞饶有兴趣地听着,这其实都是唐韵、卫真等人习惯了的事,但对这两个养在深闺的人来说,真是看什么都新鲜。
另一边,唐韵对卫真道:“我哥让我查我们家有没有仇人,他不会突然开始关注此事的,会不会是王眠跟他说了什么?”
“王眠有这个心眼?他是真的没怎么出过门、见过人,对什么都好奇得很。”卫真纳闷道,“是他们家发生了什么,他讲给了你哥,你哥才起的这个念头吗?”
“你说,我哥会不会是知道了你家的事?”唐韵犹豫半响,道,老实说,要不是因为唐飞最近的异常,他帮卫家办完孙老七的事,也该要想到查一查自家仇人了。
谁敢肯定自己没得罪过一两个深井冰呢?
卫真道:“他要知道,那肯定就是你说的。”
唐韵道:“才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林耀啊。”
“那王眠就更不可能了。”卫真摇头,“或者,你哥知道了什么,不敢和家里人说,只告诉了王眠?”
唐韵委屈道:“为什么?哥连我都不肯说?那爹呢?爹他总能信任的吧!”
“因为他不确定。”卫真沉吟道,“他猜到了什么,但不敢确定,若是唐老爷去查,动静太大。”
“他能知道什么呢?”唐韵纳闷道。
“这可说不准,他天天在家待着,保不定听到什么、注意到了什么。”卫真虽然这么说,但也很怀疑,以唐飞的脑子,会看出什么来。
“不过,他既然不声不响地和王眠勾搭上了,我们包括王眠都不知道他是咋勾搭上的,那他就可能真的知道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唐韵道。
卫真揉了揉额头,叹气道:“真是,才忙完自家的事,又要忙你的事。这清闲日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唐飞很快就没什么精力关注弟弟追查仇人事情的进展了,他又病了。不过鉴于他三天两头的病,这个年并没有被这已成常态的事件影响到,唐府依然欢欢喜喜地过了个年。
唐飞的药主要以安神、养血气为主,喝了以后一天十二个时辰能清醒两个时辰就算是不错了。每次他喝完药,王眠都要紧张兮兮、偷偷摸摸地问一句:“药换了吗?”
唐飞无可奈何道:“换了我就告诉你,我不吱声就是没换。就是换,也要一年多以后了。”
唐韵趁着过年走动多,打听到跟家里有关的很多陈年八卦,捡了些讲给唐飞听。卫孝来了两趟,带了一只小鸡仔给唐飞玩:“这是肉鸡的鸡仔,养三个月就可以吃了。”
唐飞脸上慈父般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王眠忍笑把那鸡仔塞回卫孝怀里:“你还是自己吃吧。”
卫孝以为他们是等不及了,忙道:“现在吃也行啊,掐头去爪炸着吃,可嫩可香了!我再给你们多拿几只来!”
唐韵一盆冷水泼过来:“我哥吃素。”
卫孝啊呀一声:“是我疏忽了,下次我给你带盆大白菜来吧。”
等卫孝走了,王眠抓着卫真道:“以后你哥给你嫂子挑礼物时,务必帮他把下关!”
卫孝的婚事已经定了,依然是上辈子的那户人家,未婚妻知书达理聪慧过人,把卫孝交给她,卫家上下都很放心。
“知道,我和小纯都商量好了,让大哥把钱给我们,我们去帮他买!”卫真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
唐飞晕乎乎道:“我不行了,我要睡觉,你们都出去。”
王眠立刻道:“我也睡,我天没亮就起来了呢。到了饭点记得喊我啊!”
结果两人躺下后,王眠很快就睡着了,唐飞却越躺越精神。被窝里太暖和,他懒得起来,就瞅着王眠的睡颜打发时间。
不知是不是因为换回男人身份了,才一个月,王眠的五官似乎就张开了些,女气消退了许多,就是走在大街上,也不会被人误认为是女扮男装了。
真好。唐飞羡慕地想着。
“看着哥哥做什么?”王眠眼也不睁道。
“你怎么醒了?”
“你一直看着我,我怎么睡呀!”王眠侧身对着唐飞,调侃道:“是不是看上我了?要么你扮成女孩,嫁给我算了。”
“不,这是我仅存的一点尊严了。”唐飞义正言辞拒绝道,“对了,你见过你的那个未婚夫吗?”
王眠没好气道:“见过,阴阳怪气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句话唐飞打了对折听,他好奇道:“他和你们家很熟吗?”
“一般般吧。”
“那你跑了,他们家不会上门兴师问罪吧?”
王眠忍不住笑了:“不会,他知道我是为什么跑的。你还有空担心我呀?”
“给自己找点事做嘛,省得老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死了,是不是要熬不过去了。”
王眠不高兴道:“原来不是真心关心我,白高兴了。”
唐飞又开始操心另一件事了:“你大哥知道你跑了,会不会杀回来找你啊?”
“不会,他对我很放心!”王眠自信道。
唐飞忍不住道:“放心什么?你就是不被人当做女扮男装,那喜欢南风的变、态多着呢,你这小身板打得过谁?被拐了卖了坑了你都没处哭!”
王眠道:“对呀,所以我这不一出家门就直奔你这来了么!”
“那万一我也是个坏人呢?”唐飞努力作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哈哈,我审完了杂货铺那家人才敢来的。又担心我跑了,又担心我名声,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一看就知道,是个优柔寡断的好人嘛!”王眠笑道。
隔壁院子里,卫真与唐韵也歪在床上,一脸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唐韵特地回了一趟唐家庄,与族里的叔伯兄弟们喝了几天酒,还真让他打听出了点什么。
唐老太爷只有唐老爷一个儿子,唐老太爷死后,唐老爷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家业。唐老太爷被埋入祖坟后,唐老爷在唐家庄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席中,有个叫唐伟喝醉了,拉着唐老爷喊儿子。
若不是这唐伟的媳妇正好是当年给唐老夫人接生的接生婆,若不是他还有个与唐老爷差不多大的、病恹恹的女儿,若不是他在此后没几天就喝醉酒摔河里淹死了,那么那天席中的一番拉扯,就只会被当做醉汉在耍酒疯,根本不会在人心里留下多少印象。
“那个女孩,比我爹小六个月,很少出屋,见过他的人也少。他娘给我祖母接生后就回娘家住了,两年后带着那个孩子回来了,对外说是在娘家生的。一开始,邻居还以为那女人是偷了汉子,所以才躲回娘家生的孩子,就是为了把出生的时间混淆。可后来,唐伟在席上说了那句醉话,她才觉出不对来。”唐韵沉着脸道,“我假装是三堂哥家的人,才把那女人糊弄过去了。那也是个酒鬼,几杯酒下肚,就什么都说了。”
“天,偷龙换凤?”卫真咋舌道。
唐韵抹了把脸,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还不止呢!那女孩常年在家,没见过外人,可就在她死前没多久,邻居听到她屋里传出婴儿的哭声。自唐伟死后,他们家没有金钱来源,可一直没少了吃穿用药,邻居还曾经看到我爹去过他们家。”
“那女孩什么时候死的?”
唐韵憋了半天,才闭眼道:“就在我哥出生那年。”
卫真说出了唐韵不敢说出口的那个猜测:“若唐伟说的是真的,那么,他很可能是被你爹灭口了。你哥,才是这个家真正的继承人。”
“我该告诉他吗?”唐韵喃喃道,“换了你,你会说吗?”
“会。”卫真毫不犹豫道。不说,这兄弟就真的做不成了。说了,以卫孝那脑子,他也有一百个法子把人哄回来。
“那他要怎么面对我爹?”唐韵道。
卫真没吭声,唐韵猜出了他的意思:“和稀泥?当做不知道,继续糊涂过?反正他也没几年了,他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卫真平静道:“对。”
唐韵轻声骂道:“你真不是个东西。”
卫真揉了揉唐韵的脸,道:“把你查出来的事,原原本本告诉王眠,让他去和你哥说。”
☆、第八世
“飞仔仔,哥哥有件事要和你说,你要不要先把安神汤备上?”
唐飞的注意力都被“安神汤”吸引去,一时忘记抗议“飞仔仔”和“哥哥”这两个词。
“很严重吗?”唐飞紧张道。
王眠轻松道:“我不觉得有多严重,反正跟我也没关系。”
唐飞立刻跳下床,颤悠悠地给自己泡了碗,先喝了一碗稳定心神,又泡了一碗预备着一会扛不住了喝。
“你你你你说吧。”唐飞搂着小碗盘坐在床上,结结巴巴道,一副等着被砍头的囚犯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