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盛□□倒因此确定了一点,庆王是知道风公子真实身份的,不然不会如此有耐性。
马车上,庆王的模样也比盛□□好不了多少,幸而车里只坐了他一个,不然定要让人瞧出异状来。
当今皇帝小名杏郎,因他出身时,宫殿里一株半死不活的杏树突然开了满树的花,之后便起死回生,年年都开花结果,越来越生机勃勃。
这一年来,皇帝上朝的日子少,多是招重臣入养心殿觐见。皇后和庆王都鲜少能见到皇帝,他们就是猜到皇上身体不好了,也不敢去打探虚实,就怕被皇帝知道了,以为他们等不及要登基了。
风公子可以说是世上最受皇帝信任的人,他的话,可信。毕竟皇帝死了,风公子就要靠他这个弟弟过日子了。
庆王估摸着快到王府了,便做了几个深呼吸,擦去脸上的冷汗,恢复了镇定淡然的样子。本来,他是没想留风公子一条命的,但既然风公子如此识趣,他就得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安置这个在明面上没有任何资料留下的哥哥了。
盛□□带着琉璃盏回来了,被家里人翻来覆去问到后半夜,才睡下没多久,奉嘉、江若就早早地登门来问消息了。
“小荣,脑袋还在吧?”奉嘉人还没进屋,就开始嚷嚷起来。
盛□□一脸菜色躺在床上,见奉嘉和江若蹿到自己床旁边,没好气道:“你摸摸,还在不在!”
奉嘉一把将盛□□的头搂在怀里揉了揉,笑嘻嘻道:“在在在,结实得很!”
江若推了奉嘉一下,没推开,只好自己挤过来:“怎样?昨晚怎样?翟总管好说话吗?”
盛□□让丫鬟出去了,方低声对那两人道:“庆王也来了,你们别声张,我连我爹都没说呢!”
江若倒吸一口气,歪在奉嘉身上,说不出话来了。奉嘉好一点,只惊了一下,就道:“他许你入府了吗?”
“左司谏,另一个是陈凌那小子。你们说,陈凌是不是也是风公子忽悠过去的?”盛□□猜测着,昨晚一听庆王那么说,他第一反应就是,风公子做了两手准备,就是看他和陈凌哪一个更得用些。
奉嘉骂道:“又是他?怎么哪哪都有他?小荣,你去了,可要好好表现,把那个姓陈的狠狠踩在脚下!”
“左司谏可设两人,一个是你,一个是陈凌?”江若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弱弱地问道。
盛□□倒不知这个,奇道:“可设两人吗?庆王说,我这个名额是多出来的。难道,本来是定了陈凌和另一人,我是临时加进来的?”
“另一个人是谁呢?”奉嘉纳闷道。
五日后,庆王被正式立为太子,调盛□□入詹事府的调令下到盛府,四人才知道,那第三个是谁。
是宋柔的未婚夫,刘瑜。
“你怎么,你怎么也当了左司谏?”盛大老爷叫苦不迭道。
伴君如伴虎,以盛大老爷的胆子,他根本就没想过把亲生儿子往未来皇帝跟前凑。他荐了刘瑜,正是看中了盛家和刘家这不远不近、可远可近的关系。自己的儿子,自然还是要走正经的科举之路的!
可算来算去,盛大老爷万万没想到,一个都没被看上的琉璃盏,还能让盛□□入了翟总管的眼!
刘家来贺喜的人说的话也酸溜溜的,盛□□不仅是后挤进来的,还是上面亲自点名要的,在外人看来,他自然是比刘瑜、陈凌更受倚重,更容易往上走。
“刘瑜入了詹事府,大哥就也要入,他是非压着别人一头,不然身子就不舒服?他不是要准备明年的春闱吗?不考了?”盛可欣嘲道。
“没有我爹帮忙,刘瑜能进得了詹事府?他连翟总管的门都摸不进去!”盛可芳气道,“他也能和我大哥比?”
宋柔沉了脸,她知道盛可芳说的是实情,无话可反驳,只能气呼呼地走了。
盛可欣瞧着沉默的盛可兰道:“二姐看着不高兴?”
“伴君如伴虎。”盛可兰叹了口气道。
上辈子压根就没这事,盛□□靠中举人后就屡次不中,一直在家安心读书,没有得过什么一官半职。是哪里出了岔子?难道是因为自己和他说了陈凌的事?陈凌到底什么来历,为什么他也能入詹事府?
盛可兰也不知上辈子陈凌究竟是做什么的,那时她远在尼姑庵消息不通,只知道陈凌和盛家有仇,借宋柔之力灭了盛家满门,其他的,就真的不知道了。
盛可欣也沉默了,她也是盛家人,盛家不好了,她也好不到哪去。理智的说,她是盼着盛□□好的,可盛□□好了,大房就好了,她心里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大哥以后,是不是要常和陈凌打交道了?”盛可欣低声问道。
“放心,账,是肯定要和他算的。”盛可兰冷冷道,就是盛□□不算,她也要算,盛可欣的账,他们盛家满门的账,都要一项一项和陈凌算!
盛可欣自然不知道盛可兰如此针对陈凌的原因,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盛可兰,这个她一直不亲近的二姐。她没想到,自己真出了事,盛家竟然还真的有人会关心她,会把她的事情放在心上。
“多谢你。”盛可欣匆匆丢下这句话,在盛可兰讶异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她谢你什么?”盛可芳奇道。
“……我也不知道。”盛可兰纳闷道。
☆、第一世
盛可、荣上任的第一天,全家严以待阵地把他送出了门,集体惶惶不安了一整天,直到盛可、荣平平安安地回来后,一家子的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绕是重活一世,盛可兰也没比其他人多些镇定,跟着紧张兮兮了一天。大老爷心疼儿子,只问了几句,就打发盛可、荣回屋休息,并禁止其他人跑去打搅。盛可兰一肚子话要问大哥,见状也只能回了屋,同老太太、大太太、可芳这些女眷说着毫无价值的废话。
他们家胆子是忒小了些,盛可兰自嘲地想着,总不至于以后每天都要这么过吧?
“老大,怎么就入了翟总管的眼了呢?”老太太又开始琢磨起这个问题了。
大太太瞥了两个女儿一眼,道:“你们回去休息吧。”
盛可兰回过神,同盛可芳一起道:“是,祖母、娘也早些休息吧。”
待她们俩出去了,大太太才对老太太道:“这俩孩子的婚事,可要赶紧了,趁着如今老大在翟总管跟前得眼,多的是人愿意娶,咱们挑个好的嫁了吧!”
老太太摇头道:“因利而来,自然因利而去,嫁人还是要看夫家门风、人品,心急不得。“
大太太听了,发热的脑子清醒了些,笑道:“还是娘想得周到,儿媳莽撞了。”
“柔丫头的婚事,催一催刘家,至少先把日子定下来。”老太太疲惫道,“忙完了她,咱们好专心忙自家这几个。”
另一边,新鲜出炉的太子泡在浴池里,听着翟总管汇报这一天詹事府的大小琐事。
“刘瑜不是盛家托人塞进来的吗,怎么他和盛可、荣还处不好?”太子奇道。
翟总管想了想,道:“盛可、荣才回家没多久,家里的一些安排,他恐怕不知道。”
太子好笑道:“他的心思,我看盛家也不知道,他们家倒有意思,互相也不通气。”
“盛可、荣和陈凌这几天都没有再去过枫园,枫园里的人除了买东西,也无人出来。”翟总管继续道。
“这两人处得怎样?”太子问道。
“不怎么样,三人处得都不怎么样,到底是年轻,气盛啊!”翟总管笑道,“陈凌上任第一天,就在塞银子托人给我带话,想要见见我呢。”
“见你做什么?”
翟总管一摆手:“还能做什么,表现自己呗。”
“给他们仨点事做,别让他们闲着。”太子吩咐道,他想起了什么,歪头道,“盛可、荣有姐妹吗?”
“有,三个姐妹,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两个妹妹还待字闺中。还有一个堂妹、一个表妹,对了,刘瑜就是那个表妹的未婚夫。”
“待字闺中……”太子闭目半响,道,“你去,你亲自去,和枫园那位说,把盛可、荣那个年纪最长的妹妹娶了。”
翟总管疑惑道:“殿下,是想做什么?”
“我想看看他,够不够听话。”太子玩味一笑道。
盛可兰浑然不觉自己的命运在某人一个突然兴起的念头中被决定了,宋柔已经开始绣嫁妆准备嫁人了,每日上课的,就只有她们姐妹三人了。
盛可芳神神秘秘地对盛可兰使眼色道:“娘最近可忙了,见了好些人呢。”
盛可兰逗她道:“急着给你找人家呢?”
“才不是我,是你!是你!”盛可芳羞道,“我还小呢。”
“小什么,都十四了。”盛可兰笑道。
“你还是着急自己吧,你可要十六了,大姐在你这个年纪,人都出门了,哪像你,连个着落都没有呢。”盛可芳道,也就是亲姐妹才敢说得如此直白。
一旁的盛可欣沉默地裁着布,盛可兰瞥了她一眼,不想继续纠缠于这个话题,拿了别的事岔开了盛可芳的注意力。
她要怎么安置盛可欣呢?
要是嫁得离京城远,她想管盛可欣都鞭长莫及,必须要赶在自己出嫁前,先把盛可欣的婚事定了。
“大哥,三妹妹的事,你没忘吧?”
盛可、荣无奈道:“没忘,没忘!给她找人家是吧?我记着呢。”
盛可兰皱眉道:“我可要给你下最后通牒了,过年前,你必须把人选给我定了。”
“我还想着过年前,先把你的人家定了呢。”盛可、荣嘀咕道。
“这不用你担心,祖母和娘在忙活呢。我知道,我出嫁后,家里就没人真的关心三妹妹的事了,所以我得看着三妹妹定了人家后,才能安心出嫁。”
盛可、荣悻悻道:“是,我们一家子就你一个好人。”
兄妹俩正说着话,就见大老爷身边的人来了,叫盛可、荣去正院。
“我去爹那了,你放心,我记着呢,别老催催催的。”盛可、荣板着脸道。
盛可兰做了个鬼脸,跟着盛可、荣出了院子,在花园里和他分道扬镳了。
盛可、荣一进正院,见屋里老太太、大老爷和大太太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也顾不得请安了,道:“出什么事了?”
“有人替他主人来提亲,要娶你二妹妹。”老太太开了口,“他说,这亲事还是因你而起的。”
盛可、荣茫然道:“我?”
“男方姓风,经商人家,父母双亡,今年二十整了。”大老爷慢吞吞道。
盛可、荣听了脸色一变,道:“风?风公子?”
“你认识?你果然认识?这是个什么人,怎么突然冒出来要娶你妹妹?还弄得这么神神道道的?”大太太急道。
盛可、荣也急了:“来说媒的人是谁?叫什么?他真是为风公子来的?”
“一个太监,粘了假胡子的太监。”老太太沉声道,她猛地一拍桌子,指着盛可、荣道,“你说,你这个左司谏的差事,是不是卖了你妹妹得来的?”
大太太倒吸一口气,下意识道:“不会的,老大不是这样的人!老大,你说,这个风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他,他是,是翟总管的一个远亲。”盛可、荣硬着头皮道。
“远亲?什么远亲,能使唤得了太监?你总不会要告诉我们,那个风公子,还是个皇亲国戚吧?”大老爷气急败坏道。
盛可、荣噗通一声跪下,不敢说出实情,只能咬牙任由长辈责骂。他这模样,更加深了那三人心里的怀疑和愤怒。
“他和太子殿下,是什么关系?”老太太走到盛可、荣跟前,弯下腰咬牙切齿地问道。她最怕的,就是太子随了皇帝的某些臭毛病,在府外养了什么人,什么娶妻成亲,怕都是掩人耳目。
盛可、荣闭目道:“祖母,有些事,你们不知道的好,孙儿也是为了盛家。”
就让他们误以为风公子是个小白脸吧!
大太太捶了盛可、荣几下,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兰丫头最喜欢你这个大哥,从小就什么好的都要留你一份,你就这么对你妹妹?你就这么对你妹妹?你以为她是个琉璃盏,说送人就送人了?你把她这辈子都毁了!”
老太太面无表情看着大老爷道:“你真要应下这门婚事?”
大老爷躲避着老太太的视线,嗫嚅道:“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儿,就得罪太子吧?”
老太太连道了三声好,颤颤巍巍地走回榻上坐下,嘲道:“我生了个好儿子啊,你也生了个好儿子啊!真不愧是亲父子,亲父子啊!”
大太太听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大老爷,见大老爷心意已定,方绝望地瘫倒在地上:“天啊,这是要卖女求荣啊!我们盛家,要卖女求荣啊!”
“多给二丫头备点嫁妆,多陪嫁几个人。老大在太子跟前得脸了,她这个做妹妹的,不也沾光吗?”大老爷不自在道。
盛可、荣抬头看了一眼大老爷,那眼神看得大老爷满心不爽:“你还有脸看我?还不都是你惹的乱子!”
盛可、荣自顾自站了起来,懒得再听长辈训斥,出门去找霍冰等人商议了。
他如今对这个爹真是彻底失望了,他不敢阻拦这门婚事,是因为他知道风公子的真实身份。可是大老爷呢?他以为风公子是个小白脸,就因为怕得罪太子,所以就要把女儿嫁过去了?盛可兰这一嫁,无论是出了门的盛可贞,还是未出门的盛可芳、盛可欣,她们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祖母年迈,亲娘懦弱,亲爹又如此自私趋利,盛家只能靠他了,姐妹们只能靠他了。
“风公子是、是……”霍冰跳了起来,是了半天,也没敢说出下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