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惊又喜,“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
于了话,觉得嗓子有些干,徐泮听得出来,连忙沏了一杯水,端过来。
他把于小灵半抱在怀里,给她喂了些水,见她面色还是不大好,心疼地说道:“真的没事?肚子疼不疼?头疼不疼?”
于小灵摇了摇头,反而扭过头来看了看他的眼睛,说:“你就没有别的想问我的?”
徐泮压了眉头,脸色沉了下来,“是谁害你?”
于小灵一听就笑了,她就知道,徐泮不会怀疑的,他和那些人全都不一样,他一点都不会怀疑的。
于小灵张了张口,轻声说道:“我说了,你可不能当即便把那人杀了。若你能答应我这一点,我便告诉你。”
然而徐泮却是没应下她,反而直接问道,“是不是朱惠誉?”
于小灵略微一愣,徐泮心里当即就有了数。
他的嘴抿成了一条细线,眼中杀机闪过。
于小灵见了,不由叹了口气,她按了按徐泮的手,低声道:“不要轻举妄动。”
她又道:“他敢招惹我,说明他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亦或者说,应国公府没有将你放在眼里。如此,正是你的机会。我这一时委屈算不得什么,他也没能将我如何,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等着你将新仇旧恨,都一举报了干净,让朱家毫无招架之力!”
于完,室内有一些的沉默,徐泮没有回应他,反而将她往怀里紧了紧,缓缓地闭起了眼睛。
……
于小灵昏沉了大半天,卫玥亲自过来看了,见她精神恢复的尚可,孩子也没什么大碍,给她开了几样药膳,让她少吃药,只安心养胎,再加上些许走动,不出半月便能恢复过来了。
于小灵觉得这样甚好,那些苦药,她闻见更觉得反胃,喝下去,肯定也好不了哪里,倒不如用些药膳,再走动走动,相得益彰。
徐涟来看了她一次,却被徐泮毫不留情地挡了回去,连院门都没能进。于小灵并不知道这些,可徐涟眼角挂了泪,满府的人都看见了。
晚间睡下之前,于小灵喝了一碗阿胶红枣茶,捂着肚子在屋内走了几步,看着徐泮坐在圈椅上一直沉着脸,走过去问道:“我都没得事情了,你为何还老沉着脸,小心吓着孩子!”
徐泮见她过来,握了她的手,又揽了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然后将脑袋窝进她的肩头,低低说道:“若不是我那日在潭柘寺山上跟发了疯一样作为,倒也不至于让那王家女疑心你。却亏这王家女不过是乡下来的村姑,若是个有能耐的,悄无声息地把这等谣言散不出去,我便是想拦也拦不住。不过,今次我虽极力辟谣了,可人心难测,到底……到底还是损了你的名声。灵儿……我对不住你……”
徐泮说不下去了,紧紧露了他的妻子,心里的悔恨,犹如决了堤的黄河,毫不意外地将他淹没了。
☆、第三七六章 冷名楼
这件在顾老将军六十六岁顺寿的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到底挡不住悠悠众口,毫无意外地,将忠勤伯夫妇卷进了口水的暴风雨中。
有人猜测,忠勤伯夫人一定有不妥之处,可是忠勤伯却是个痴情的种子,如何都不相信他夫人会在他背后搞鬼,许是被戴了绿帽子还不自知。
也有人说,这王家女也许是人花钱买来专门要往忠勤伯夫人头上泼脏水的,至于这个人是谁,风向一致地落到了平成侯世子夫人头上。
除此之外,也有猜测忠勤伯府嫡长房对如今的伯爷和伯夫人十分不满,才弄了这一出戏来;又或者,本来是顾家是想把女儿嫁进忠勤伯府,却没能成行,因而借机想坏了如今伯夫人的名声。
总之这件事情,在京城里被人议论的沸沸扬扬,程氏这头疼病还没好,又为女儿的事情发愁,得了心病,看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药。
外面如何流言蜚语漫天,徐泮俱都挡了,不让这些话往府里传。事到如今,他也没有旁的办法了,越是拿出手段打压,才越是被人疑心。
好在没过多久,京里又出了一桩大事,彻底抢了忠勤伯府的风头。
说是那辽东都指挥使的女儿要嫁到应国公府来了。他们家的人提前来京城走一走姻亲,也替指挥使的千金提前同公婆家打好关系。
可谁知,两家人见面的当天,正是此番结亲的应国公府的三爷,竟因为一个叫润白的贴身奴婢,同指挥使家的千金大打出手。
这桩闹剧着实有意思,公府小爷和将门千金本来多好的姻缘,可朱家三爷却实实在在挨了人家姑娘两巴掌,而那家姑娘也被朱三爷一把推倒,摔在了地上,将手腕摔骨折了。而这个叫润白的奴婢,当夜便投了井。
闹成这样还如何收场?两家亲事自然无疾而终了,若非是应国公狠狠地将朱三爷打了一顿,打得他两个月都下不来床,怕是同指挥使一家,就要结下仇来了。
至于这场事情到底是缘何突然起的,京里的人大多都不知道,只是某日于小灵从程默意哪听了一嘴,回头去问徐泮,才知道了原委。
“……倒也没什么了不得的。朱三的丫鬟本是许了人家的,他用强占了人家身子,还能不让旁人知道一点?我不过是找人适时说了一嘴罢了。”
徐泮说得轻描淡写,眼中却掩不去恶心之意,说完,还冷哼了一声,轻轻道:“也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
于小灵拉了拉他:“先就这样吧,可千万别让应国公发现了你在此事后面的影子,收敛些吧。”
徐泮也知事关重大,不能打草惊蛇,只是反手抱了于小灵,揽了她在怀里,摸了摸她日渐大起来的肚子,低声问道:“雾灵山那边有个庄子,夏日里最是凉快,我们不若去避避暑?总归我近日也没什么事情。”
“远吗?”于小灵问他。
“算不得多远,一日便到了。我们在那住上半月一月的,避避暑气就回来,你也舒坦些。”徐泮说着,爱怜地抚了抚于小灵的肩头,又替她拢了落下来的一缕碎发。
于小灵自然觉得好的,两人收拾了一下,又吩咐好了府里的事情,隔了一日便出门了去了。
二人早早就起身出门去了,避开暑热,早晨的时候,还是有些许清凉之意的。
于小灵歪在徐泮身上同他说话:“你有没有想过,应国公为什么会有这种恩将仇报之举?”
徐泮顿了一下,继而说道:“除取忠勤伯府而代之,其他,我也想不出来了。”
于小灵点点头,又说道:“这半年看来,韩家是没什么动作,只是不晓得是真象还是表象,你也不要掉以轻心啊。”
徐泮笑着拍拍她:“放心好了,他们有异常,我会知道的。”
于小灵放下心来,吃两块扳指大小的绿豆糕,依在徐泮怀里眯了一小觉,就到了密云。到了密云,行程就算是走了一半了。
于小灵要下来走两步动一动,换口气,傅平则过来同徐泮禀报:“伯爷,方才有侍卫来报,说发现韩家三爷暗中接触冷名楼的杀手。”
这冷名楼是有名的江湖暗杀帮派,尤其在京畿附近出没频繁,为不少官家人办事。
韩烺能有什么事情,要接触冷名楼的杀手?
徐泮挑了挑眉:“知道是为何吗?”
傅平自然摇了摇头:“韩三爷是暗中接触他们,冷名楼又素来不透露买凶人消息,除非有人动手,不然谁也不知道为何。”
徐泮点头,他也猜不出来为何,只让傅平小心盯着,看韩烺都接触了些什么人。
徐泮转了身,看见于小灵正站在树下,瞧人家几个小孩子拍手玩儿,还跟着小孩们呵呵地笑。他不由想到,往后他们家里也有了几个肉嘟嘟的孩子,他的灵儿,定是能跟这几个孩子玩一块儿去的。
徐泮心下觉得暖暖的,嘴角扬起温柔的笑,刚要走上前去,突然看见身旁走过了一个高瘦的男子。
这人离他有一丈来远,可以徐泮的警觉,一下就在人群中捕捉到了他的身上的冷意。
这人半低着脑袋,徐泮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见他,左耳边豁出了一个口子,一看便是凌厉的刀伤。
他目光又扫过此人行走的步伐,见他走步稳而无声,步履轻盈,一看便是个练家子,而且练的还不是寻常功夫。
这人半眯着眼睛往前方看去看方向,竟隐隐朝着于小灵和那几个孩子所在的地方去了,而且右手抬起,按住了腰间的刀柄。
徐泮瞬间大惊,刚欲抬脚往于小灵身旁奔去,只见那人突然踮了脚,步伐快得看不清楚,一时之间窜出一丈去,徐泮这里已是慢他半拍动作了,眼看着于小灵还一无所觉,不由惊叫:“灵儿!”
他话音一落,那人已至于小灵身旁,徐泮目眦尽裂,只见于小灵诧异地转过身来,恨不能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而徐泮正惊吓得肝胆俱裂的时候,那人却与于小灵擦身而过了。
☆、第三七七章 韩三爷
“灵儿!”徐泮一步飞到于小灵身侧,一手拉她入怀,一边去看那人,只见那人身法极快,已窜进了人群中,转入街巷不见了。
”呀,大侠!大侠!”
那几个孩子看见徐泮飞过来,都睁了亮晶晶的眼睛,惊讶又崇拜地看着他,然后拍着手将他围了起来。
于小灵看了看孩子们,又看了看徐泮。
“怎么了?”她问他。
徐泮被这么一群小孩子围住,就想着于小灵还怀着身孕,也只是说:“没什么,看晃眼了。”
于小灵挑了挑眉,见这些孩子还围着他二人,问徐泮道:“有铜板吗?给他们买糖吃去。”
徐泮失笑,招呼了身后的侍卫过来,让这侍卫领着小孩子玩去了。
他们走了,于小灵想再问问徐泮,徐泮却道前边有客栈,进去吃点东西歇一歇。
这间客栈在整个密云也算是像模像样的了,打尖儿的住店的都有,伙计也分外有眼力见儿。
这两个月天气热,京里不少富贵人家都跑到北边来避暑,密云算是个常经过的地方,小伙计打眼看见于小灵和徐泮这身衣裳,便知道把他二人往哪里领了。
忠勤伯夫妇二人在雅间坐了坐,略微歇了歇,吃了杯茶,便听到外边隐有动静传来。
徐泮刚皱了眉,只听刀剑之声四起,然后惊叫声、吵嚷声都从楼下传了上来。
这大白日的,怎么刀剑交手的声音?
于小灵也吓了一跳,不由握紧了徐泮的手。徐泮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刚想喊一句傅平,傅平便急急敲门进来了。
“伯爷,出事了。”
徐泮挑眉,“何事,说来。”
“方才属下上楼来的时候,看见韩三爷也在这客栈落脚。属下刚想派人去查探一二。竟不知从哪里突然蹿出来一个蒙面杀手,此人带着剑,直奔韩三爷便去了,韩三爷是独身一人,二人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斗在了一处。那杀手武功不浅,恐怕韩三爷不是对手。伯爷,您看属下有要不要出手援助韩三爷?”
徐泮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下,摆了摆手,说道:“派人去旁边看着,万一韩烺劣势明显,便救他一把,不然不要轻举妄动。”
他说完这个,眯了眯眼睛,提醒傅平道:“看看那杀手左耳可有刀伤?再者,小心调虎离山。”
方才有一可疑人,突然出现从于小灵身旁划过,徐泮便一直觉得不安,如今韩烺突然出现,而且还有杀手与他交手,可巧韩烺还是孤身一人在此,无人从旁支援。
徐泮想到他同冷名楼接触的事情,心里转了几个弯。
“这位韩三爷,有什么仇人?怎么会有人要杀他?”于小灵也琢磨着问徐泮道。
“仇人谁还没几个?只是韩烺这边出现太过巧合……”他说到这便不再说了,揽了于小灵,“这杀手杀人都到闹了白日来,想来很快就要见分晓。你不必担心,咱们带的人手对付一两个毛贼绰绰有余。”
于小灵当然相信徐泮,事实证明徐泮说的并不假,过了有半盏茶的工夫,傅平又回来了。
“回伯爷,那杀手耳边确有刀伤,只他重伤了韩三爷,却没有了韩三爷的命,就逃了。衙门派了官差过来,三爷亮了身份,官差去请大夫了。”
“就这样?”徐泮看着他。
傅平也觉得杀手行为奇怪:“杀手没言语,韩三爷也没提他是何人,只同官差亮了身份,还说韩将军就在雾灵山下的韩家山庄,让衙门派人去寻呢!”
徐泮听了更是挑眉,韩瑞,居然在雾灵山?
韩烺孤身出现在密云,白日里便被杀手追杀,杀手也是孤身一人,二人战了不多时候,杀手重伤了韩烺,便离去了。而韩烺却官府的人去雾灵山寻韩瑞来。
这韩瑞,如何就这么巧竟在他们此行要去的雾灵山呢?
徐泮把他知道的事情连起来,想了两遍,也没想清楚到底为何,只是这韩家父子诡异的行为,让他心中警惕一层层升高。
“走吧。”既然韩烺亮出了身份,那他便也不好见而不认,徐泮起了身:“我去会会他。”
徐泮本想把于小灵放在这里,不带她去,可是转眼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调虎离山”四个字,又觉得还是带在身边更放心一些。
“他伤的如何了?都伤在哪些地方?”徐泮问傅平。
“回伯爷,还三爷左胳膊被砍了一刀,右腿也被划伤了。血流的到处都是的,人站不起来,只能撑着刀,勉强坐在椅子上。”
徐泮听了又是一番迷惑。
那韩烺真的就这么巧,在他眼前遇刺了?果真不是做戏?可要说做戏,徐泮也猜不出,他到底要如何。徐泮只能揣着满腹疑惑,带着于小灵出了雅间的门。
他从楼上,便一眼看到下面浑身血淋林的韩烺,撑着刀坐在椅子上,没人敢近身。
徐泮回头跟于小灵轻声提醒道:“血腥味儿重,你稍微离远点儿。”
于小灵点了点头,那帕子掩了口鼻,二人往楼下去了,楼梯下到一半,只见韩烺,又冲着官差嚷道:“让你们县令亲自去信喊他,说我快死在这儿了!”
他这声吼得忠勤伯夫妇步子顿了一下,相互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见那韩烺不再吼了,才又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