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凯瑟琳那褐色的卷发上也会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糖霜,母亲说,公主的头发上都没有这样的装扮,你是最美的小公主,凯茜,你是温莎的公主。
这样的话,只能停留在六岁以前。母亲死后,温莎内权力角逐越来越汹涌,凯瑟琳和父亲连自保都困难。她还记得在父亲葬礼上,三百年前的温莎祖先幽灵对她说的话。
凯瑟琳,你的父母亲包括你,都是王位继承人角逐的牺牲品。女王偏爱安吉丽娜长公主,你的父母只是站错了队。你离开温莎吧,不然下一个就是你了。
这么一想,也许当初安柏他们是站对了庇护方的吧,他们可真走运。
苏尔庇西亚亲昵地挽着凯瑟琳的手臂走在树林间,发现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普奥利宫,轻轻拨弄了一下对方的长卷发拉回她的注意力:“你在看什么呀凯茜?”
“哦,没什么。”凯瑟琳眨眨眼,耸肩,“这个角度看起来,普奥利宫和温莎堡有几分相似。”
“那可真让人难过,阿罗跟我说你并不喜欢那里。”苏尔庇西亚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心都要化了。凯瑟琳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也是这样温柔。
但是母亲的温柔像水,苏尔庇西亚像水蛇。
“曾经真心喜欢过。”凯瑟琳回答。
“都过去了。”苏尔庇西亚拍拍她的手,“现在你在沃尔图里,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不会再有任何人敢来伤害你。”
说完,她又高兴起来,加快了下山的步伐:“快来吧,吉安娜为你选的设计师已经来了,你现在还不能见人类,会让你很痛苦的。不过他们有你的照片,会给出许多方案让你选的。”
凯瑟琳好像听见了她那单薄的工资卡的呻|吟声,这种请设计师专门上门服务定制的服装比她这个人还值钱,沃尔图里的利率她不敢去打听,她怕她现在就晕过去。
“那个……”凯瑟琳拉住苏尔庇西亚,没费什么力,“我真的对衣服没什么讲究的,谢谢你的好意,其实……”
其实你们沃尔图里的一块抹布拿来当我的衣服我都还不起……
“这是礼物,亲爱的,不要拒绝。”苏尔庇西亚微笑,像个天使一样美丽。
普奥利宫到山谷的这点距离在吸血鬼的速度碾压下根本不值一提,那些有着阳光鲜花和斑斓色彩的野外景色,像一帧帧被快速放映的影像一样在凯瑟琳身边快速消失,然后,她们来到了普奥利宫的大门口。
凯瑟琳看着头顶那英勇的天使雕像,心里却已经开始怀念那个生机勃勃的山谷和她被苏比尔西亚带走时,德米特里和亚力克看着凯厄斯那紧张的表情。
她越来越肯定苏尔庇西亚和阿罗的亲密关系肯定不一般,不然为什么所有经过的吸血鬼都会停下来和她非常恭敬地打招呼?
她猜测他们应该是夫妻,不过更有可能是情人,毕竟在吸血鬼漫长而近乎永恒的时间里,要实行终身守贞和一夫一妻制她有点不敢相信。
毕竟就连人类那短短的数十年里,要让他们永远只对着一个人永不背弃都有很多人做不到。
不过阿罗和苏尔庇西亚很多地方都很相似,能走到一起也不奇怪。
凯瑟琳接受了苏尔庇西亚的建议,先去洗个澡,她之前被凯厄斯从下水道拎起来后就一直没好好打理过自己。虽然因为自己速度很快的关系,她身上丝毫没有沾染上下水道的脏东西,但是心理上总觉得不舒服。
尤其凯厄斯似乎很喜欢像扯个布娃娃似的把她搓来捏去,凯瑟琳都觉得头皮发麻,难道他不觉得自己身上脏兮兮的?
“可是,我记得我的房间没有浴室啊。”凯瑟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她记得那间只在她二十岁的生日愿望里出现过却被自己搞得一团糟的房间里,没有类似浴室或者卫生间的设备啊?
凯瑟琳突然有点抖,别告诉她沃尔图里都有在大澡堂泡澡的变态习惯!那她宁可蹲在角落独自发酵!
苏尔庇西亚无所谓地耸耸肩:“哦,当然没有,那只是你晕过去了,所以临时给你休息用的。如果你喜欢,你无聊的时候也可以去那里消磨一下时间。你的房间不是它,当然没有浴室了。”
谢天谢地,虽然这句话里不自觉地炫富让凯瑟琳的价值观摇摇欲坠,但是好歹逻辑神经依旧尽职尽责的划出了重点——浴室浴室,她说有浴室,不是丧心病狂的大澡堂!
凯瑟琳松了口气:“那我的房间在哪儿?”
“跟我来吧。”
苏尔庇西亚带着路,轻车熟路地穿过一条条走廊,来到宫殿第四层东南角一个角落的房间门口停下:“就是这里了,你先进去洗一下吧,我去帮你拿衣服。”
说着,她伸手搭上深棕色大门的雕花把手将门打开,凯瑟琳看到里面的布置,有一种时空倒流回小时候,第一次进到白金汉宫拜访英国女王的错觉。
房间非常宽敞,这也是为什么只能建在城堡一角的关系,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空间和优秀的采光以及景色条件。因为是白天的缘故,厚实的手工刺绣窗帘安安静静地合拢着,只留一道微光从缝隙流淌而下,蜿蜒璀璨过地上柔软精美的波斯地毯,最后爬上满是暗花和一小幅手工湿壁画的墙壁。
阳台被窗帘遮住了,凯瑟琳只能通过缝隙看到外面似乎有一些类似椅子的东西。
整个房间的光线有些昏暗,乌木是这间起居室的主要角色,从衣柜到书桌,从壁柜到那张整洁宽大到有些吓人的……
床?
凯瑟琳有点奇怪,吸血鬼根本不用睡觉,干嘛给自己弄这么大一张床?
“凯茜,你是要裤装还是长裙?”苏尔庇西亚的询问打断了凯瑟琳的疑问。凯瑟琳连忙回答:“裤装。”
苏尔庇西亚有些遗憾的看着她:“好吧,我本来还想说你穿裙子一定会很好看呢。”
凯瑟琳没有心情去反驳,因为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间精美到让人眩晕的房间上。她总觉得这间房间有些不对劲,不仅仅是那乌木书桌上摊开着的一本还没看完的书,和还没来得及推回原位的椅子。
还有那随意搭在软塌上的黑色斗篷,凯瑟琳目测一下那长度,怎么看都不是给自己的啊。
这不是给自己的房间,这是早就有人住的房间。
“苏尔庇西亚。”凯瑟琳有点发毛,转身看着微笑着的天使,莫名其妙,“这个房间是有人住的吧?你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呀。”她说,“这就是凯厄斯的房间啊。”
这简直是平地一声雷!凯瑟琳被炸得晕头转向,说话都不利索了:“那……那那我的呢?”
别告诉她整个沃尔图里只有凯厄斯的房间有浴室,那你们沃尔图里也太可怜了!
苏尔庇西亚似乎觉得凯瑟琳的反应很有趣,笑得眉眼弯弯:“你们俩一起的呀。”
和凯厄斯一起的……
凯瑟琳拼命忍住想冲出去到大门口的天使像下自挂大宝剑的冲动,快速退到门外贴上那坚硬冰冷的石头栏杆,一脸惊慌。
苏尔庇西亚神态里的理所当然就像其他吸血鬼对于自己的突然加入一样,好像这些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似的,这简直连诡异都不能形容!
昨天晚上,凯厄斯还像对待猎物一样轻而易举的咬破了她的脖颈吸血,今天下午他们就带着一脸让人吐血的淡然把他们安排到一个房间?!
你们沃尔图里的吸血鬼到底有没有逻辑可言啊?!一个房间?!洗澡?!
凯瑟琳不停地摇头,她宁愿去外面的喷泉洗澡被人看光也不要在这里。为什么当初凯厄斯没有直接把她咬死算了,为什么还要让她清醒地面对这一切?
兰登在哪儿?兰登……
“凯茜?”
“我不要在这里洗,其他地方呢?你们这里有没有类似公共澡堂的地方?”
苏尔庇西亚被她逗得笑到前仰后合:“这里怎么会有公共澡堂,凯茜,没关系的,你需要洗个澡放松一下,进来吧。”
“我不去,那是他的房间!我不进去!”凯瑟琳抖得像受惊过度的小猫,“他会杀了我的!”
“我以沃尔图里的名义发誓,他绝对不会。”苏尔庇西亚试图安慰她,走过来想要拉她的手。
凯瑟琳一下子跳开:“不要,给我个水桶吧,我去喷泉那里打点水,回之前那个房间擦一下就好了,我不进去!”
不进去不进去,死都不进去。那深棕色的大门在凯瑟琳眼里好像扭曲成一头怪兽,要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我还真是拿你没办法。”苏尔庇西亚摇摇头,“你怎么怕成这个样子?你最不应该害怕的就是他了。”
为什么?凯瑟琳几乎要咆哮,他差点杀了我!你说为什么?!什么叫最不应该?在你们看来什么是应该?让俘虏和刽子手一个房间就是应该?
所以说吸血鬼的逻辑简直让没蛋的人都蛋疼不已,这究竟是什么世界啊!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凯厄斯那标志性的如海妖般优美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凯瑟琳慌乱地回头,张嘴说不出话。他看着惊慌失措的凯瑟琳,皱起眉头看着一旁的苏尔庇西亚,似乎在等着她的解释。
“设计师来了,不过凯茜得先洗个澡换下衣服。”苏比尔西亚耸耸肩,似乎很无奈,“你知道的,之前的临时休息间没有浴室,所以我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凯瑟琳暗暗咬牙,你们俩要是打起来,最好同归于尽,自己谁也不会帮。
谁知,凯厄斯听完后,一点儿也没有要和苏尔庇西亚动手的意思,反而看着凯瑟琳不悦地说道:“那你怎么还不去?”
什么?!这个反应怎么和自己想得不一样?!按照凯厄斯这个暴躁又喜怒无常的性格,难道不是应该打起来吗?
凯瑟琳愣愣地看着凯厄斯:“可是,那是你的房间。”
“怎么?我的房间让你洗个澡,委屈你了?”他伸手捏住凯瑟琳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着,挑战着凯瑟琳的神经承受极限。
如果一个正常人和一群疯子在一起,那么不正常的一定是那个正常人。
沉默会让凯厄斯眼里的愠色越来越明显,更何况那个半遮半掩的房间正像个大怪兽一样等着把凯瑟琳吞进去,还不打算吐骨头。
她最终开口说道:“可是那是你的房间,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干嘛要……”
看着苏尔庇西亚脸上的震惊表情,凯瑟琳的声音忍不住越来越小。虽然意大利民风热情奔放,但是一个女人跑去一个男人的房间洗澡,要是让兰登知道了,他非得开着警车把这个房间给撞个对穿。
多英勇无畏的监护人,就是不知道警车能不能撞死凯厄斯?
凯厄斯捏住她下巴的手瞬间收紧,精致的眉头紧紧皱起来,眼里暗色波涛汹涌,恨不得用眼神把凯瑟琳戳成一个筛子。
她说什么?跟自己没关系?然后呢?去找和她有关系的人吗?
“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凯瑟琳。”凯厄斯低头,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鼻尖几乎碰在一起,冰冷的气息肆意在她的脸上,“你属于沃尔图里,也属于我,听明白了吗?”
属于你?就因为被你咬了一口?!
凯瑟琳还没回过神,就被凯厄斯一把抓起来朝房间里走:“帮她拿衣服,她很快就洗完。”
苏尔庇西亚笑着点头,飘着下了楼。
凯瑟琳连忙挣扎:“我自己洗!放开我!我自己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洗澡:
凯瑟琳:我自己洗啊!我自己洗啊!我又不是企鹅,只能洗前面还要人搓背,你不给我扒皮我就很感谢你了!
凯厄斯:哪来这么多废话,站着不动还要发表个洗澡感言吗?!
凯瑟琳:不不不,我只是觉得你居然愿意为我这么做,这是惊讶的泪水(还有鼻涕)。
凯厄斯:哦?我帮你洗澡你感动吗?
凯瑟琳:……不……不不敢动……
凯厄斯:……
☆、Chapterfifteen
苏尔庇西亚翻检了一下手里的牛仔套装和白T恤,轻快无比地来到凯厄斯的房间面前,将衣服放在离大门最近的书桌上就离开了。
之所以选这个是来自阿罗的建议,他说凯瑟琳会喜欢这样的衣服。苏尔庇西亚摇摇头,凯瑟琳一点都不懂得如何利用服装来放大她的优势。
刚下楼,她就看见阿罗正坐在大厅休息用的沙发上翻阅着手里的书籍,阳光温柔地洒在他身上,绚丽成一幅永恒的画。察觉到妻子的靠近,阿罗放下手里的书,朝她伸手:“怎么样?凯瑟琳还喜欢吗?”
“唉,但愿吧。”苏尔庇西亚有些头痛地说道,将手递给阿罗,顺势坐在他腿上,抚摸着他如丝绸一样光滑柔顺的黑色长发,“凯茜和凯厄斯的关系实在太让人难过了,凯茜像对敌人一样对他。而我们对她的好她都很不愿意接受,她似乎总是很紧张,情绪也很焦躁。”
“刚刚新生的孩子是这样的。”阿罗吻了吻她的手背,安慰道,“再说了,这才是她加入我们的第一天,不习惯很正常。主要是……哈哈,凯厄斯是真的把她吓坏了。”
苏尔庇西亚惊异地看着他:“真的?怪不得她刚刚死活都不肯进凯厄斯房间半步,他做了什么?”
阿罗只是笑没说话,苏尔庇西亚嘟了嘟嘴,说:“你不说算了。那刚刚你们是去见谁了?”
“啊,列昂纳多,老朋友了,他很挂念我们的凯瑟琳,很想见她,甚至……”阿罗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似的,笑意更深了,“还想带走她。”
“他一个人来的?”苏尔庇西亚不敢相信,“他不可能带走凯茜,凯厄斯会把他撕成碎片的。”
“当然当然亲爱的,我们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阿罗挑起妻子的一缕金发细细把玩着,眼神幽森,“不过列昂纳多总能带给我们惊喜,他这次还带了一个我没见过的同类,那个人挺有意思。我已经让德米特里去查了,他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