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穆王与王妃得进宫谢恩,难免要穿戴整齐一些。
季云流从铜镜中瞥见进来的玉珩,不自觉一笑:“打完拳了?”心中却为七皇子这一身白色练功衣的装扮狠狠点了赞。
上辈子的真相,应该就是帅死的罢!
玉珩站在离门不远处,看坐在梳妆台后的季六,只觉她明眸皓齿,那侧影极落落动人,他向着梳妆台缓步过去,瞳眸神韵万千,口中却是问:“吃过早膳了没?”
“王妃说是要等着王爷您呢。”梳发的嬷嬷福身行了礼,又对着铜镜中的人一笑,“王妃觉得这个发髻可好?”
季云流瞧了一眼:“甚好。”
玉珩瞧了一眼:“都下去罢,吩咐下去,把早膳摆在西花厅中。”
一群人规矩的后退,一路退出了门外。
嬷嬷一走,玉珩伸手就拉了季云流入怀中,抱着她到一旁桌旁坐下:“可还疼么?”昨日的小试云雨,让他初晓男女滋味,此刻恨不得时时都黏在一起才好。
他问完这话,果然看见坐在自己怀中的这人耳根子一点点红了起来,从他这里看,顺着黑发,还能瞧见她细白脖子上头自己留下的紫红吻痕。
“一点点,”这人极为难得的羞涩起来,转过身子,伸手在他胸口一个圈一个圈的接着画,“七爷,晚上你再帮我揉揉罢……”
屋外的阳光经过雕花长窗上糊着的白纱透进来,七皇子却只想夜幕快点降临。
……
入了宫中,才下了车,一群太监宫女跪在那儿,口中的吉祥话滔滔不绝的说出来。
穆王让席善赏了红包,太监宫女更是恨不得把这喜庆的一对佳偶捧上天。
皇帝与皇后今日也是早早起来了,坐在皇后的坤和殿中正等着,一同的还有安王,与安王妃苏氏。
安王这被废储的几个月来,整个人都是萎的,整个人瞧着比实际岁数更大了一些,这会儿见了穆王携着穆王妃进来,倒是露出了笑容,对着皇帝、皇后说了句:“父皇、母后,他们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秦羽人当初批到的八字缘故,皇帝从来就瞧着这么一对小夫妻十分顺眼,这会儿看见迈进殿中的两人,亦是一脸笑意:“金童玉女。”
皇后细细瞧两人脸上神色,见两人眼中难掩暖意,笑着应了皇帝一声:“皇上说的极是。”
太监在两人前头铺了软垫,跪皇帝行礼也是做惯了的,行礼谢恩,接玉如意也只是片刻功夫。
两人正起身,外头太监提着衣摆匆匆跑进来,跪地禀告说:“皇上,太医院的王御医禀告说,景王殿下的身体有所好转,过不了半月,也许便能痊愈了!”
太监这么一禀告,殿中众人全数惊了惊。
玉琤刚刚想“呸”上一口,被苏氏拉了拉衣袖,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好好的说疯了,又好好的说好了,真是什么话都给他说尽了,他怎么不一直疯下去呢!
玉珩与季云流互望一眼,恭敬站在一旁,不动不开口。
“喔?王御医果然这般说?”皇帝开口,“真有把握景王过半月便能痊愈了?”
太监跪在地上,说了句千真万确之类的话语。
皇后笑盈盈开口:“皇上,今日可真是大喜之日。”
“嗯,”皇帝亦笑了,指着玉珩道,“这对小夫妻就是带福气的!”
皇帝一高兴,又让人赏了许多东西给穆王,而后趁着高兴,说了说今年秋季围猎之事,
围猎是皇家的传统,打猎兼操练士兵,说白了,就是现代的阅兵仪式一样的。
去年江夏出了天灾,又逢反贼出没,去年的秋猎皇帝都没有亲自过去,今年皇帝打算举办一次大型的,他讲了一些其中的打算,又看向安王道:“琤哥儿,届时,把你府中的佟侧妃亦带过去罢。”
皇家秋日围猎,皇子带上王妃那是名正言顺,有时候,皇子若与自己媳妇儿关系不好,也许还不会带上她,如今皇帝让安王带上佟氏,亦是看中佟家的意思。
反贼藏与暗处,大理寺查出反贼有一部分在京中扎根已久,如今朝中又无人可用,皇帝这样也算再次重用佟家的意思了。
“是,儿臣遵旨。”玉琤恭敬行了个礼,倒是苏氏站在那儿,目光闪了闪。
在宫中人人喜气洋洋,一脸笑意,出了宫,坐上马车,玉珩抱着季云流却直拢眉。
季六见他目光幽深,拢眉想的入神,捏了捏他掌心,问道:“七爷可是在想二皇子的事儿?”
“嗯,”玉珩应了一声,“玉琳一直装疯卖傻,偏偏在这个时刻让人传出自己好了,只怕求中另有玄机。”
第三七八章 三朝回门
之前,在传出景王疯了之后,京中的百姓全数都吓了一跳,这件事情亦被皇帝作为了限制道教发展的借口,连带紫霞山中都有几个道人还俗回家了。
如今听玉珩说其中也许另有玄机,季云流歪了歪头,也想到一件事情:“七爷,当初在紫霞山中,咱们怀疑了景王与反贼也许是有所勾结,现在景王有所动作……说自己要康复了,是否也代表着反贼亦会有所动作?”
对景王与反贼勾结这一块,即便七皇子有心查了数月,却也不能查证到什么实质性线索,上一次的紫霞山事情让反贼全数隐匿了起来,之前那姓黄商贾在城外养刺客的庄子被大理寺全数查封了,里头的农家人是一个不漏的抓了起来,审来审去,那些人被抓起来的全数是寻常农汉,其中有两人身份是有古怪,只是还未等大理寺查证到那里,那两人已经吞剑自刎。
玉珩把反贼的事儿与季云流说的联系在一起,目光越发幽深,他搂着自家娇妻,嘴角带着丝丝凉意:“玉琳若真的同反贼有所勾结,按捺不住早点露出马脚也好,至少,咱们不用整日整夜的提防着他。”他在意反贼,在意玉琳,更在意的是那个被抽了一丝魂的道人,“之前在紫霞山中被你与秦羽人所伤的道人,是否还有还生的可能?”
人有三魂七魄,那道人能凝练出一丝魂附草人上头,至少道法是在季云流之上的,只怕与秦羽人都不分伯仲了,在紫霞山中因这个问题,季云流同样问过秦羽人,那时得了秦羽人高深莫测的一句,“该来的挡不了。”
秦羽人在人面前端惯了,不端会死的他说出来这么一句,旁人听来确实高深莫测,但同为道人的季云流听来,这话明明白白就说明了,那道人是有“痊愈”可能的。
她点了个头,说:“那个段道人也许有七成的机会能还生。”
顿时,七皇子想弄死玉琳的念头就更强烈了,以前,他还顾及着玉家姓氏把自己与玉琳的恩怨当成皇家内斗与私斗,这次,媳妇儿之仇不共戴天!
……
穆王成亲的第二日,穆王府中宴请季府众男眷,勋贵人家娶亲,流水宴摆上几日、府中再热闹上几日,那都是极为寻常的事儿。
只是这一日,与七娘子定亲过的张三少爷没有过穆王府贺喜饮宴。
穆王不在意什么季七的未婚夫婿,季大老爷听得下人再三确认张三少爷没来后,目光动了动,拧紧了手中的酒杯,果然像陈氏说的,这事儿也许也没有那么好解决了。
玉珩与六娘子在算数自己说了算的穆王府中腻腻乎乎了三日,到了回门之日。
这一日两人在“你搂着我扭扣子,我环着你系带子”的姿势下穿戴整齐,同坐一辆马车去了季府。
嗯,在马车上头还搂搂抱抱亲亲了好半会儿!
陈氏早早已经在二门处等着,亲眼见穆王自己先下了马车,再仔细扶了六娘子下来,心头一颗大石直直滚下了山去,笑盈盈的挽着季云流边说边进屋。
今日回娘家的还有君子念与季云薇这对小夫妻。
季云薇挺着八月大的肚子也已经在老夫人院中候着,见季云流跨进院,捧着肚子迎上去,福了福身,站起开就调笑道:“快来让我瞧瞧、瞧瞧这穆王妃与穆王是怎么一个蜜里调油法!”
“嘿,”季六自然不与季四生疏,伸手搀上她的手臂,笑道,“四姐姐何必看我,看自己不就知晓了?你当日同四姐夫是如何的缠绵悱恻,今日我与七爷便是如何的蜜里调油哩。”
季云薇果然“唰”的一下红了脸,探头手指一点道:“你呀!大伯母都在后头呢,你就这般不知分寸的讲这些没羞没臊的话儿,你这样的性子……还好穆王府中就你最大了……”
“嘿嘿,君府中也是四姐姐讲了算,咱们全是正好正好的。”之前的话讲得轻,季云流倒是不担心陈氏听到。
季云薇又是无奈一笑,手指继续点她胳膊:“我呀真是半点都说不过你,跟宁伯府世子夫人处久了,你越发学会了她那些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脾气……”
“四姐姐这是吃醋我没多多的与四姐姐相处么?”六娘子面上做惊慌状,“四姐姐可真真是冤枉了我,明明是四姐姐成亲之后,心心念念的人只有四姐夫了……”
“好哇,你就会取笑我!看我不去祖母面前告你一状!”
两人一路从说说笑笑,进了正院给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看见穆王府与宫中送来的礼单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这会儿看见亲密无间的两姐妹,笑得更欢了,让嬷嬷端出自己小厨房中特意做的那些糕点与果茶让两人尝尝。
说道季云流嫁到穆王府,有一事儿老夫人是不大满意的,那便是六娘子出阁之后,她觉得府中的膳食都少了几分味道。明明,六娘子在府中,那夏汐时不时送来的东西不是这样淡而无味的!
一屋子女人正聊得热切,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十分严肃的一路小跑到老夫人身边,轻声又严肃的说了一句:“老夫人,三夫人悬梁自溢了。”
老夫人手中的茶盖子“砰”一声摔在了茶盏之中:“死了?”
“是、是的,”丫鬟声音极低的说明经过,“三夫人说自己昨日梦靥了,早晨起来就说自己需要再睡一会儿,可待穆王与王妃进了府中,宛如想进去禀告时,却看见三夫人挂在了横梁上……”
在老夫人面前当上大丫鬟的都不是个简单的,之前二等丫鬟夏汐能把府中事儿打听的清清楚楚,更别说这个大丫鬟了。
她这么说的意思很明白,只怕三夫人早就想到投缳,要在今早死,分明就是做给穆王与王妃看的!
老夫人直接扔掉了手中的茶盏:“她这是什么意思,做鬼也不放过咱们季府,还是……”做鬼也不放过穆王与季云流?
陈氏看着地上又从老夫人手中摔出来的黑釉瓷盏,心中默默想的居然先是,这次加起来,似乎是第五个了罢?
还好、还好,老夫人的茶盏,她还未让人换套新的来……即便摔了,倒也没有那么心疼。
倒是季云薇听到老夫人的怒气,愣愣问了声:“祖母,怎么了?”
老夫人抬起眼,满目疲惫:“你们得有个心里准备,你们的三婶就在刚才……投缳了……”
下头的三人,全数都惊呆了。
何氏挂白绫自杀?
连银子都舍不得拿出来的何氏竟然愿意出性命?
所为何事?
老夫人这会儿也没工夫瞧几人的震惊之色,穆王亲自陪着季六回门,那是对季府敬重,对穆王妃的看中与满意,若是在穆王陪王妃回门时有个闲言碎语流出,对季云流日后有什么影响是小,对皇家大不敬那可是能满门抄斩的重罪!
“大媳妇,你立刻就去何氏的院中走一趟,让下人的嘴巴都给我捂严实了,这事儿绝对不能透露出半句!”老妇人坐在榻上厉声就吩咐,“还有黄嬷嬷,你立即去倾云院,看看七姐儿知晓不知晓这事儿,若不知晓便不要让她知晓,若知晓了,你也得让她把嘴给我闭好了,她绝对不能踏出房门一步!”
老夫人坐镇全场,气场全开,待吩咐完了府中所有的事情,轮到交代季四与季六。老夫人刚才交代的事情,两人全数听得明白,如今点名到她们,两人同时保证说,绝对不会对外宣扬。
“此事事关重大……”老夫人眉头拢着,额头的褶皱更多了,整个人瞬间由精神焕发到苍老,“何氏昨日只怕已经是想好了,但是去独独等到六姐儿你与穆王进府之时再做,就是想要把事儿闹大,让季府失去了清誉名声……”
“祖母,三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季云流问了一句。
“这事儿还得从七姐儿定亲说起了……”老夫人不再隐瞒,一五一十把何氏一直不满意张府亲事,又让西兰下药勾引,再把张府派人来退亲,陈氏让何氏赔了张府三两万银子才没有闹大的私下解除婚约的事儿给说了。
“就算是花些银两,但三婶心中所想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了……”季云薇还是不解,“既然如此,三婶为何还要投缳?”
正说着,陈氏带着一份信风风火火走进来:“阿娘,三弟妹走的时候留下了这份信……”
老夫人接过信,扯开来,一目十行,看得肝火大动:“什么叫最后一次求我这个阿娘!她求我放了七姐儿,让七姐儿好好过日子,她怎么不替我想想,我也想让她放了季府呢!”
“她为了七姐儿可是投缳自溢,她死了干干脆脆,三哥儿怎么办?他如今尚未有官职,尚未婚配……”老夫人痛心疾首,“她怎么不去为三哥儿想一想呢!”
眼见老夫人险些都要气晕过去,几人围着老夫人便开始劝她要爱惜身子……
季云流同样站在一旁帮老夫人顺气,她因大婚缘故,前些日子一门心思都是扑在玉珩身上,如今想来也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何氏,随后一次见她似乎就是自己出阁前两日的添妆宴上,何氏送了一对桃花钗,笑盈盈说了两句客套的话语。
回忆当时何氏的面相与气运,似乎也不是黑云压顶那种想不开的征兆。
一个人若想自杀,不可能突然一个想不开就去悬梁了,更何况还是这种有预谋的,算好时间陷害名声的,更不可能是今天心血来潮觉得日子甚好天气甚好……就自杀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