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在狩猎场失踪的安王在就在门外,众人肯定无心再用什么晚膳。
这里就算是自己当家做主了十几年的季府中,季尚书也不敢随便做主,看太子往外头去,连忙跟了上去。
玉琤躺在马车中,人已经醒了,倒是意识尚未清醒的模样,仰躺在那里,盯着马车顶端,口中一直喃喃:“为什么,娇娇,为什么……”
玉珩往里头仔细瞧完了,放下帘子:“安王寻到的消息,可曾派人去通知了安王府?”
小温摇首:“未曾,小的一发现安王爷便命人将安王爷带回来了,未曾惊动任何人。”
玉珩满意的“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车夫身上:“将马车驶进府中罢,席善,你且请张御医替安王瞧一瞧。”
“七爷?”谢飞昂愕然,“您这是打算……暂时不让人知晓安王尚已经寻到的消息了?”
玉珩转身往里走:“安王府的安王寻找这么久,景王府的人也在一直在找人,怎么瞧着两头都不想要安王安然无恙的模样……且父皇就快醒来,这几日,也该有个结果了。”
在后头的众人纷纷一怔。
有个结果是什么结果?
给景王定罪的结果么?
想到此处,众人人人虎躯一震!
……
安王府内,苏母坐在桌边,看着满脸憔悴的安王妃:“安王人……还未寻到?”
安王妃摇头:“尚未。”
“你……唉,你呀!”苏母恨铁不成钢,“你明知道那佟氏有问题,你怎地也不防着她一些,你瞧,现在好了!安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又没有个子嗣傍身,日后的日子该如何……”
“母亲,”安王妃从善如流伸手道,“女儿已经知道错了,您便不要再气了,再气下去会气坏了身子的,是女儿不孝,做事一直这般不小心,让安王中了计算。”
“你呀!”苏母恼得五脏六腑都觉得疼,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苏家握着这样的一副好牌,怎么就打成了这样子,莫说她家老爷气得躺床了,她也快要气到两脚一蹬、去见各路仙神了,“你老实告诉我,之前那个素微在安王食物中下毒,你是不是早就知晓的?”
知女儿莫若母,她这个女儿从小被指给太子,她用尽心力、一手培养起来的人,哪里会不了解。
苏母见安王妃双手由桌上放下去,不言不语,怒由心中起,“你不要再拿上次那个什么自己大意、因与太子隔阂,所以也没有管束下人的借口搪塞我!我让你父亲去查过了,那棉籽油起码要食用三年以上才能断了子嗣……你不要告诉我,那素微在你眼皮底下做这种事儿三年……你都不知晓!”
安王妃见苏母大有你不说我不罢休的架势,起身跪了下来:“母亲,是女儿一时糊涂,女儿不知道后果如此严重……”
“一时糊涂?”苏母声音都吊起来,“一时糊涂能三年都未发现自己的糊涂之处?!”
安王妃跪地不语。
苏母指着她气极道:“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安王可是东宫太子!你绝了皇家子嗣,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日后无依无靠时,过得会是何种日子?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让咱们苏家株连九族么!”
安王妃垂首轻声道:“不是女儿下的手,女儿没有毒害安王。”
苏母大怒,一巴掌拍在安王妃脸上:“你知情不报,这罪还不是一样的!”
安王妃太子妃做久了,被苏母扇了一巴掌,全然保持一副荣辱不惊的态度:“母亲!这罪皇上已经揭过去了,跟女儿半点关系都没有了!而且……”
“而且什么?”
安王妃注视着苏母,“且只要府中再无所出,过继来的子嗣,只能在女儿名下,府中其他人全数没有子嗣如今就算安王回不来,我照样能找族中过继子嗣,我照样是安王府的当家主母!”
当初素微做这事儿的时候,她确实不知,太子与她早已经没有什么夫妻之情,每月的初一十五也不来她院中,所以后来即便有似锦说起素微的不妥之处,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查到素微也许与琪王府有联系,更是顺水推舟,把杀人责任全推给了佟氏。
但如今,她真的觉得,安王死在狩猎场,自己过继一个族人的儿子,做当家主母也是极好之事。
“你你你……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你是想要活活气死我么?”苏母气得捂着胸口直喘气。
“母亲,女儿想的真真切切,这事儿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不然,我还得替安王收拾后院那一堆的通房妾室!”
“你你你……”苏母不断喘气,等喘了半天气,脑中想的也差不多了。
事已至此,安王妃所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安王这个人一直风流成性,自家女儿从小被指亲给安王时,一直没得安王喜欢过,小时候还好些,越长大越嫌弃,就连大婚那晚,据说太子也是过了上半夜,下半夜立即去了小妾院子里。
第四三零章 给太子灌毒鸡汤
苏母瞧着自己女儿固执的脸,她那眼中如冰石般坚毅,不自觉叹了一口。
她想的越多,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受委屈,若是都能百年好合、白首偕老,谁会愿意看着自己丈夫被一个丫鬟下毒而不管不顾呢?
这么一想,苏母心窝子又疼上了,弯腰扶起安王妃:“萱姐儿,从小到大,阿娘一直觉得你极懂事又知分寸,从未想过你会……唉,阿娘一直以为你会是后宫主母,你当初眼睁睁看着素微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眼见自家女儿不点不想再提玉琤的模样,她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瑜姐儿让人带了份家书来。”
安王妃连忙问:“说了什么?”
当初这个嫡亲妹妹,发现被自己利用之后,差点就姐妹反目成仇,就算三月里出阁嫁到江南,也没有跟她再说过一句话,姐妹之间决裂到无可挽回。
“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可你妹妹有了三个身孕,我都不能去瞧一瞧她……你妹妹嫁到江南这么远,全是佟家一手造成的。”一顿,苏氏又咬牙切齿道,“那个佟娇娇死在了狩猎场中,也真是老天有眼了!”
苏母讲到此处,忽的眼前一亮:“咦,萱姐儿,当初素微不是死在佟氏手上的吗?瑜姐儿,你把太子中毒的幕后黑手全数推到佟家身上不就万事大吉了?”
苏母越想越觉得这个借刀杀人的法子真是太好!如此一来,自己女儿不仅没事,还能一把整垮了佟府这个死敌以报这样的“血海深仇”。
既然你让我不好过,我为何要让你好过!
苏母不做他想当即回了苏府,对着在家中休养的苏大人如此这般一说,让苏大人一道想想如何让佟府把这个“谋逆”的罪名坐实了。
苏纪熙原本是一品内阁大臣,以前皇帝商议要事,从来都是先问过他。因为府中三老爷收了江夏知府巨额贿赂、傻不拉几的以为江夏知府只是借道人名义欺骗搜刮民脂民膏而没有上报不妥之处,导致苏内阁都被革了朝中职务。
只不过,苏大人就算人在江湖,不在庙堂高处“混”了,依旧是个头脑清醒的。
他听自家夫人这么一说,一拍大腿,喜朗声而笑,好啊,佟森这个王八蛋,终于给他抓到把柄!
他讨厌这个假惺惺装君子的佟王八蛋很久了!
……
张御医今日在季府一口气连诊三位病人,替安王写了完药方后,退出房中,见太子在门外亲自候着,不敢怠慢,弯腰道:“殿下,安王爷除去心中的郁结,其他都是皮肉伤,安王又值壮年,很快便能痊愈,只是这郁结……只怕还需一些时日才能除去。”
席善上前几步关了房门,玉珩由关上门的房内收回目光“嗯”了一声,不打算多问安王心中有什么郁结,他只要知晓玉琤没有性命之忧便行:“安王在季府中的事儿,还需张御医守口如瓶才好。”
这种当什么都见到过的事儿,张御医自从紫霞山半夜拉起来给季云流看诊之后、如今做来也是熟捻的很,当下便道:“下官明白,下官只是来府中替老夫人把个平安脉。”
张御医提着药箱离去时,天色已经大黑,天空繁星漫天,预示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季云薇尚未平安生产,季云流亦不放心回穆王府。
太子妃要留宿季府,太子哪里会傻缺到自己回穆王府独守空房、搂着棉被做个怨夫,自是要娶鸡随鸡、娶狗一道睡狗窝!
谢飞昂之前见识了君子念几日前那留垂青史的“城墙壮举”,与君三少结了深厚友谊,这会儿同样陪着太子守在正堂,等待着。
“人都说女人生孩子这事儿极为危险,一不小心就能丢了性命。”谢三踮着脚尖,往外头望,也不知道在望些什么,“我之前还是觉得那些女人在危言耸听,如今瞧来,这鬼门前走一朝的说法还真是不错,唉!回去之后,我定要给我阿娘磕个头!”
玉珩瞧着往外的明月,目光闪了闪。
他与季云流已大婚,季云流日后怀有身孕产子都是迟早的事儿……
……
季府四娘子产子,其他人可以彻夜等待着,但这样让太子一道陪同,真是千不该万不该。
又不是太子妃产子,让太子空等一夜是何道理?
陈氏当下便赶了季云流出花莞院,让她必须带着太子回邀月院安寝!
院子里灯火通明,两人沐浴更衣上床歇息,玉珩见自家媳妇穿着中衣,那担忧之情被红绸中衣衬得越发明显,大好的“月圆之夜”都让她没了兴致,伸手抓住她手道:“怎么?还在担心四姐?”
太子爱屋及乌、敬重季府之人,大婚之后,不仅随着季云流称呼老夫人为祖母,就连府中姐妹兄弟,都跟了她一道叫,让季府众人倍觉与有荣焉,真真是人人为太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差点连杀人放火都是小意思。
“担心肯定是有的,”季云流坐在缎被中,背往靠出了君临天下的姿势,反正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她索性撸起袖子、抡起胳膊,趁机一次性将日后的毒鸡汤一并给自家老公灌了罢!
“不过稳婆与张御医都说四姐姐此次必定无大碍,我也不算特别替四姐姐忧心。”
“那你这般拢着眉头又是为何?”太子见她神情疲惫,伸手搭上她额头,果然中套再问。
季云流长叹一声:“我是想到了七妹妹。”
这个继佟氏之后的失心疯第二人,就算人死在他眼前,他亦没有半点怜悯:“你替她惋惜?”
“七妹妹如此大好年华呢,便是因了嫉妒我……”季六面对着他,一本正经打诳语道,“七爷,你瞧,佟大娘子便是因妒恨于我,一时错念做出了弑夫与反贼勾结的事儿来,七妹妹同样因为妒恨我,竟然还挟持了祖母,她死了一了百了,我却要落得个姐妹反目的名头让世人诟骂……”
玉珩截住道:“两个都是死有余辜之人,你何必在意。还有,她们凭什么妒恨你?她们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
少年郎,要的就是你这么护短的样子!
很好,咱们继续!
让本太子妃一举铲了你日后广纳后宫的念头!
第四三一章 太子伤到肾
季云流悠悠叹道:“佟大娘子莫约是见安王瞧一个爱一个,人人都是安王的心头爱,又觉得七爷一心相待于我……唉,七妹妹就更好理解了,那张三郎在七妹妹眼中便是个瘸子,她觉得一个瘸子必定给不了她幸福,心心念念也是想寻个七爷这样的……唉,归根结底,她们就是见七爷把我宠成了女儿一般,心中不平衡,因而嫉妒到了极致呐!”
她抬起眼又轻声一笑,“京城中,哪家小娘子不想找个七爷这样的好儿郎?人人都快望眼欲穿了。”
玉珩望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又从那清冽的眼中移到她面颊上。
因坐进了被窝中,这人皮肤因热度透上了微红,这种意外柔弱又稚气的模样似仙子自九天而降,让他更加怦然心动,神荡魂摇:“京中的小娘子若想找个我这样的疼着她们,首先,她们得是你。”
没人是傻瓜,没人会无条件去宠一个人,他玉珩也是一样。
让自己爱上那个人,首先,那人得入了他的眼,让他爱上了,且心甘情愿宠着她。
季云流侧过头,白里透红的面上带着点粉粉嫩嫩的娇贵,笑道:“七爷您说的这些,其他小娘子可不是这般想呀,除了七妹妹与佟大娘子,等七爷日后登基,成就大昭太平盛世,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想取而代之了我、自己与七爷您双宿双飞呢!”
“绝对不会。”玉珩不假思索道,“我当日说过,只与你一道望九州苍穹,这世间,唯你独一无二。”
女人若多了,真是麻烦的很,安王府中那个乌烟瘴气、牛鬼蛇神,他算是彻头彻尾的见识过了。
季云流乐呵呵笑开了,眉飞目晲眯成了一条线,她倾身向前,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五彩斑斓的帕子在他脸上嘴角轻轻缓缓的全数擦了一遍,一面擦嘴一面使出最后杀手锏道:“七爷今日说的话,我一字不漏全记住了呢,七爷乃是日后的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以后可不能因了那些朝中臣子的叽叽歪歪就随意毁了今日诺言,咱们得齐心协力一致对外,而不是窝里斗,七爷说是罢?”
玉珩本来今晚没有准备将太子妃怎么样、怎么样的心被这羽毛般的擦嘴一把撩出了满心的火,那帕子上熏了桂花香,从他的鼻尖一路钻进去,直直甜到太子心坎里头。
别说现在许个诺此生唯此一人,就算此刻让他为她烽火戏诸侯竟都觉得,完全没问题!
玉珩一手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连带帕子都拉到自己唇边细细亲吻:“我见那几个下人今年采摘了不少桂花晒着,不如让下人也做个桂花香囊于我戴着罢,我喜欢你身上这种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