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长公主过来见朕!”皇帝气急攻心,一下子又软下去,“马上去!”
“是是是是……”延福飞快出了殿中。
玉珩上前替皇帝顺气道:“父皇,您千万保重龙体,二哥的事情尚未知晓真相到底如何。”
“七哥儿,”皇帝顺了口气,满脸疲惫,“大哥儿、二哥儿、三哥儿都走了,朕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虽然有七哥儿子,这三年走三个架势,也经不住七年磨啊。
“父皇,”玉珩起身,跪倒在地,“大哥如今人在季府之中,昨晚儿子的人在狩猎场外寻到大哥,将大哥带了回来,但是儿子私心大哥的安危,暂时不敢对外宣称已经寻到大哥。”
皇帝面上果然露出了喜色:“琤哥儿还活着,人在季府?”
玉珩把张御医的诊断说了一遍,又将之前佟氏引了安王入陷阱说了明明白白,“正是安王府中不是安全之地,儿子便将大哥暂时安置在了季府之中。”
“那佟氏……朕不知道佟家原来还有这等野心!”皇帝目光幽深,“陈德育!”
“微臣在!”
“你如何办的事儿?佟家与反贼勾结你怎么没有查出来!”
陈德育跪地掏出一张纸道:“皇上,微臣顺着佟家去查过了……”他这几日不眠不休,出动大理寺全衙门的人力,还让顺天府与禁军一道配合大理寺行事,加上有太子妃这个神棍从旁提醒,这效率就跟开了挂一样,很快把矛头指向了景王。
大理寺卿不隐瞒半分,把景王的罪证列的清清楚楚,呈上去。
皇帝抓着纸刚扫了两眼,外头传来长公主进宫请罪的传报。
“宣!”皇帝一声令下。
长公主还是在景王府的那身装扮,钗掉了,也没有整理,显然一路是哭过来的,袖子湿了一大片。
“皇兄!”长公主一进来,跪地便磕头,“皇兄,您一掌打死了我罢,我活不下去了,我、我居然居然对二哥儿……我只是想去劝二哥儿过来跟您认错而已啊!”
皇帝上一刻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死还是心中耿耿于怀,如今听了大理寺的查证,早已把景王划在逆子的范畴里面:“你规劝他,你要劝他什么?”
长公主哭哭啼啼,一面哭一面把自己如何看见了玉琳与大越皇帝在营帐中谋事,又是如何从营帐中出去再进来以救人名义胁逼朝中大臣举他为皇的事儿全数都说了。
“你一匕首捅死了他还是便宜了他!”皇帝怒道,“他弑父杀兄,天理不容,这是死有余辜!”
长公主垂着头,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口中喊着“皇兄,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去景王府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嘴角上翘,却笑开了。
玉珩站在皇帝榻旁,目光盯着长公主的手指,见她抿着食指的小动作,冷冷笑了。
真是好一个狗咬狗一嘴毛!
当初自己在长公主府中被玉琳奇葩的宣读了赐婚圣旨,出府后季云流又遇上刺客追杀……长公主若“良心发现”想规劝玉琳,只怕早就劝了,哪里用得着等到玉琳大势已去才跳出来说自己去他府中是为了规劝他。
只怕长公主在暗中有了什么见不得人勾当,深怕被玉琳牵扯进来,所以早早就将人杀害了!
二儿子造反被自家嫡亲妹妹给杀了,皇帝知晓前因后果之后,半点没有治这个妹妹的罪,反而见她哭得脸色惨白、浑浑噩噩的晕倒在地,还让人将她送回了长公主府。
景王已死,容岚珂被关在大理寺中,皇帝下令半月之后将他行以绞刑,于是,这震惊全京城的反贼之事就这样告一段落。
第四三五章 宁伯府满月酒
皇帝在刚醒来这日处理这么多事,一下疲惫至极,又与礼部的季尚书定了太子册封大典,挥手让众人告退。
玉珩与陈德育迈出皇帝寝殿,那边太监亦抬了在殿中晕过去的长公主从两人眼前走过,见太子,连忙放下步辇,跪地行礼。
长公主歪在步辇上头,似乎吸进少呼出多,抬起眼看见玉珩,虚弱的笑了笑:“太子恕罪,本宫不能给太子行礼。”
玉珩站在那儿,漆黑黑眼睛审视着她:““姑姑好生保重身体,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若姑姑熬坏了身体,便可对不起了父皇的信任之情。”
说着,带着陈德育转身走了。
后头一句话不仅让长公主眼一眯,她抬眸子凝视前头行走的玉珩,心中微微一衡量,抬手道:“起轿罢。”
一步错,满盘皆落索,她也真是没有想过,最后的赢家会是这个老七。
看来,这人走到如今这一步,也不只仅仅有运势。
长公主回了府中就开始称病,京中因反贼之事风声鹤唳,牵一发而动全身,长公主误杀了景王,皇帝也没有将人治罪,足以知晓皇帝对长公主的重视。
过府探病的人险些就踩破了公主府的门槛,然而,长公主谢绝一切探病之人。
……
冷风瑟瑟,这日,天空难得开了一日的艳阳,宁伯府迎来小哥儿的满月礼,因此反贼之故,小哥儿的满月酒都推迟不少。
宁世子自从被皇上提上五品带刀侍卫统领之后,那是步步高升、平步青云,一路踩着七彩祥云往上蹭,如今宁慕画在狩猎场中又因救驾有功,直接被皇帝提了正三品禁军左都统,宁伯府也因此被提为国公府,升职之快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一朝天子一朝臣,想要在朝中立足,首要该做的就是会见风使舵,这一次宁小少爷的满月礼吸引京中差不多所有达官贵妇全数到场,人人笑容满脸喜贺宁世子喜的贵子。
废话!太子与太子妃都亲自过府,他们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院里头还有个秦羽人呢,指不定运气好,能得上秦羽人的一卦问问前程安危。
这一日无人提及大越反贼,与容家叛军,众人其乐融融,似乎过完那些都同烟雾一样,随风消散了过去。
杯酒筹光交错之际,门房带着宫中大太监延福匆匆来过。
延福后头跟着几个太监,一人手捧圣旨,两人手捧锦盒。
谁人不晓得,这个御前随意行走的四品大太监可比一些一品大臣都吃香,酒席上的众人瞧见延福全数站起来迎过去。
延福看见玉珩,跪地行了大礼,等玉珩说免礼之后,站起来张口扬声道:“皇上圣旨——”
众人跪地听旨。
延福从后头接过圣旨展开:“兹闻宁慕画之子满月,甚得朕喜爱,特赐宁小哥儿宁小世子之称,特赐双青剑一把,望其后以与其父宁慕画比肩……”
群臣听完圣旨皆为之一震,纷纷低首面面相觑一番。
宁伯府被提为宁国公府,府中小哥儿连个正式的大名都没有,如今已被提为宁小世子,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了。
宁国公爷跪在地上接了圣旨,站起来亲手放在尚在襁褓的宁小哥儿怀中,见他睁着大眼望着自己,小手欲有抓圣旨之势,宁国公爷不仅大笑道:“好孙儿!待你再长大一些,翁翁亲自教你使皇上亲赐的宝剑!”
一旁的众宾客全数适宜的发出一阵笑意,谁又能想的到,在二十年前,一个媳妇都娶不到的宁宗平现在能风光到如此地步。
俗话说得好,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秦氏笑意满脸的收了圣旨,又将小哥儿交于了奶娘,行礼告退后,再去女眷那边招呼众人吃酒。
季云流与她自是坐在首桌,她见那些夫人举杯示意敬酒,同样端着杯子虚受了一杯,对着秦氏低笑一声:“我表孙侄才一个多月大,就被各家夫人惦记上了,只怕日后宁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踩破了。你这个做娘的千万悠着点。”
“我怎么觉得各家夫人惦记的可是师姑婆所生的未来皇子呢。”秦氏自己懂医,月子坐的好,如今人丰腴了一些,脸色白里透着红,十分有女子的俏媚,“小世子的亲事我这个当娘的哪里能做主?日后还不是他看中谁就是谁了,我就期望他长大后懂事一些,只要寻个良家的,我就满意了。”
“秉承优良传统啊!”太子妃笑着感叹,“你这个做娘的,观念真不错。”现在就让孩子实现自由恋爱,还丝毫不挑媳妇。
秦二娘子摊开手,一脸“我能怎么办”的神情:“我婆婆可不就这般养出的我相公,我那小叔子这会儿也是一副我媳妇我来选的态度,师姑婆你是不知,世子爷想让我这个小叔子娶亲,头都想大了。”
季云流不解:“宁二公子似乎才十七罢,宁表哥这般着急是做什么?”
秦二娘子垂首抿着嘴笑了笑。
季云流盯着她,手一拍,一瞪眼。笑的这么贱!
秦二娘子探过头去笑道:“师姑婆有所不知,世子爷说,只要我与世子爷再在京中尽孝父母三年,待小叔子成亲撑起了宁国公府门楣,他就带着我去游历山水,走遍这大昭的每一处角落。”
那时候她坐月子,宁世子也从来没有因为女子月子污秽与她分房睡,每一晚他都会与她讲京城外头的各处风土人情,外头的天高云阔在宁世子的讲解下,让她亦是无比向往。
这三年,她如今算是数着日子过的。
“师姑婆,上次咱们不是说要开自助餐厅么?”秦二娘子讲完了日后期望,又道,“前些日子我一直让人注意着京中有哪些地段好的酒楼,前些日子,佟家的那家五味斋想寻人接手,我想着挺合适,便接管下来了。”
季云流笑道:“宁世子正三品都统,俸禄还不够你花么?”
“哪里够呀,”秦氏瞥她一眼,“太子日后还将是东宫之主呢,师姑婆估计手中也无多余银子花罢。”
这倒是。
季府本来就不算有底蕴的名门贵府,她日后进了东宫,少不得要自充腰包。
季云流当即拍板道:“这种开店的小事,交给苏璎便行了,她可不就是京中的和悦楼出来的。”
……
女宾客这头喜乐融融,男宾在前头的西花厅中也正在高谈论阔。
玉珩斟满一杯酒,移到宁慕画面前,亲自对他敬酒道:“这杯,本宫敬你,本宫此次要多谢宁卿相救本宫母后。”
太子亲手向宁都统敬酒,众人纷纷不自觉停下口中交谈之声,向两人望过去。
第四三六章 宁世子要归隐山田
太子与宁都统同坐男宾首座,众人虎视眈眈的见宁世子端起酒杯受了太子的酒,各个心里道了一声:原来如此。
莫怪宁世子短短时间扶摇直上,原来此人早已开了双慧眼结交了太子殿下!
太子自上次接了容家军之后,皇帝一直没有收回其手中兵权,所摆出的态度亦是很明显了。
如此就算众人心中有些微词说宁慕画早早与太子结成党派,也只能在心中念叨念叨而已,把这话说出口来自然是万万不敢。
谢飞昂坐在席面中同样是人群焦点,各大臣巴结不到太子层面的总要在谢状元面前晃悠一番。
人家如今不仅是当今状元,还是太子门生,又与六皇子锦王关系匪浅,上次茶楼上,谢三公子当场气势非凡的朗读皇上圣旨后,天下文人的爱国心被激发,给了谢三一个“智勇兼备、文韬武略”雅称。
家中有女待字闺中的,人人都像瞧自家女婿一样的瞧着谢三,面上挂着一副慈祥好岳父的脸,让谢飞昂端着酒发笑应酬的同时整个人都毛骨悚然。
谢三正应酬着,一人端着酒盏撞进来:“谢三哥,我敬你一杯!”
谢飞昂一抬眼,瞧见了许久不见的庄六公子。
自从紫霞山一别,就只在一年多前在长公主府中见过他一面而已,如今的庄少容长高不少,黑了不少,十五、六的年纪,面上倒是显出了不一样的稳重老沉来。
“听闻你去了江南历练,”谢三举了举手中的杯,“都去了哪儿?瞧着你这模样,是涨了不少见识罢,都说说,一路下江南见识了什么新奇的?”
庄少容敬了酒,一杯饮尽了杯中酒:“只是随意走走,瞧了瞧各地的风土人情罢了,母亲一路让人将我照顾妥帖,当不得什么历练,谢三哥可不能取笑了我。”
谢三眉目一挑。
当初更年幼时,与自己说话全数是谢三、谢三的来,如这样的谢三哥,倒不是更显亲切,而是更显疏远了。
“七爷还在这里呢,我哪里会笑话你!”谢三长臂一勾,搭上庄少容肩膀,本以为能搭上,却见庄少容一个转身,不着痕迹的避开了,“谢三哥,那头还有几个知交,我且先去那儿敬一敬,失陪了。”
说着,快步离去。
刘大郎从后头步过来,看着离去的庄少容,低叹了一声:“唉,这庄六公子……亦是个命途多舛之人……”
命途多舛???
你不要欺负我读书多,这个词真是这般用的?!
你名落孙山只能做个纨绔果然是有原因的!
刘大郎自听不到谢三心声,依旧在那边滔滔不绝讲八卦,“庄家出了个得了失心疯一样的庄四娘子,上次长公主府中做出那样又跪又撞的事儿,明眼人谁看不出她是为了张二郎?!据说那四娘子回去之后在府中要死要活,定要嫁给张二郎,正是庄老夫人同意那一日,庄六公子便独自出了京中,去了江南……”
谢三举着杯慢慢问了一句:“后来呢?张二郎被安王打入大牢之后呢?”
自从长公主府中的事儿一闹,庄皇后被皇上冷落,玉珩除了与庄老爷来往几次外亦渐渐疏远了庄家其他人,他也没有再去特意打探庄家的这些事儿了。
刘大郎撇撇嘴:“张二郎都被陷入牢狱了,张庄两家的亲事哪里还做的什么数!据说庄老夫人因庄四娘子的事儿,还在床上躺了好些时日,后来还是张侍郎亲自拿着庚帖去庄府退了亲事,道了歉,这亲事这才作罢了,现下庄四娘子嫁到京外去都快要做娘了罢,对了,好像是西北豫州的王同知家!”
谢三奇道:“这种闺阁秘事你倒知晓的清楚,连庄四娘子嫁的哪家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