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没有说,是不想坏那小娘子的名誉。”玉珩只得如此解释,“若传出去,那小娘子日后必定声名有碍。”
“七弟,这便是你的不对了。这事儿,你若不想坏人家小娘子的名誉,就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呀。”二皇子上前两步,和蔼一笑,一副哥俩好模样,“七弟,虽说你与那季六在同待外一夜是迫不得已,但这亦确实是抹不去的事实,咱们为皇家之人,这事儿可不能欺负了人家身份低微。”
玉珩目光炯炯的盯着二皇子,眸中幽深不见底。
他的好二哥是……甚么意思?
二皇子看着“恼怒”的玉七,继续捏着他的“痛处”道:“七弟若不认下这个责任,在那季府眼中,我们天家不是成了不仁不义之人?莫不成,七弟就想以天威逼着那季六守口如瓶不成?若季六守不住这秘密,七弟该不会想杀人灭口了罢?”
皇帝亦点首:“我们大昭奉行三尊,要厚德载物,上善若水有容乃大,七哥儿,你二哥说的不错,天家之人应做表率,不可以一己私欲迫害人家无辜小娘子。”
玉珩错愕的转首看在御案后的皇帝,而后,收回目光,心思跨越千山万河,脑中迅速把皇帝的话撩顺了一遍。
认下这季六名声这个责任?
这个好二哥,莫不成这是在给他做媒,让皇帝指婚季六?
朝着御案后的皇帝恭敬一礼,七皇子从善如流:“父皇,那六娘子早已与张家二郎定亲,因此儿臣之前才不得已为之。”
二皇子听得他的声音都颤抖了,知道这七弟是被自己“气”得太狠了,上前两步,不气死他不休,迅速朝皇帝道:“父皇,季尚书昨日不是状告了张家,说张家骗婚么?这事儿,若是真的,那季六与张二郎的亲事就是子虚乌有的事儿!季六姑娘的亲事被骗,名声被污,她若一时再来个想不开,可不是雪上加霜的事情么!”
张二郎这样的蠢货,连个自个儿的亲事都处理不好,这颗棋子他已经弃用掉了,因此,二皇子也就不再管此事会对张家的造成后果!
“经二哥儿你如此一说,”皇帝想起早上的奏折:“这事儿我确实记得了,原来季尚书说的骗亲,便是给那季六做主的。”
皇帝连朕都不再自称,当家事一样的与两个儿子商议着。
而后,他又让一旁公公翻出案上大理寺陈德育上奏的奏折,盖上玉玺朱砂印,传到玉七手上,“七哥儿,此案,你且去旁听此案,若张家真是骗亲,那季六亦算个可怜孩子,也算你日后媳妇了,你且去看看罢。”
第九四章 你从了罢
玉七正心口怦怦乱跳,又听得二皇子在一旁道:“是呢,七哥儿,父皇仁厚圣明,心怀天下,你可不能辜负父皇的一片良苦用心。”
七皇子转首目光炯炯看二皇子:为这事,二哥可真是不遗余力啊!
二皇子对七皇子一笑,心旷神怡:那季六不错的,七弟就从了罢!
两人在殿中用目光对望,竟还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玉珩被玉琳对自己的一肚子滔滔坏水和漆黑心肠给气笑了。
世人皆醉他独醒,他抿着嘴,朝皇帝一跪而下,接住一旁太监递来的大黄折子:“儿臣遵旨。”
若不再把头伏低一些,他就怕忍不住大笑出来!
机关算尽成全了自己,这蠢中翘楚当属他这个好二哥!
皇帝看着七皇子头都抬不起,觉得这亲事为了给天下之人做表率,几次三番为了维持皇家颜面,实在是委屈了自家这么优秀的儿子,叹气道:“这事查明后,若错真的在张家,结案后,让你阿娘赏些东西于那季六。”想了想,又问,“庄四可是庄国公府的四姑娘?”
七皇子道:“正是。”
“噢,这案子,七哥儿你看着办罢,庄家乃你阿娘的娘家,这庄国公府的颜面,也需得顾及。”皇帝思索一番,“如此一来,这大理寺的开堂审理,就毋需传召两家小娘子了上堂了,免得坏人清誉。”
七皇子再行礼:“儿臣遵旨。”
天家之人,尤其他这个当皇帝的爹,最顾及的便是皇家颜面。
“父皇,”二皇子行礼道:“此案了结后,再让母亲大人把季府六小娘子接进宫中住上几日罢。听说,母亲似乎也颇为喜欢那六小娘子呢。”
把那山野村妇接进宫,天天面对着玉珩,恶心死了他才好呢!
皇帝听着二皇子的言辞,觉得这建议亦颇好,点首:“也好,到时候可把那季六接进宫中,多多陪陪皇后。”
这人身份已经匹配不上自家儿子的了,那就让他们多多相见,让自家儿子摒除了心中芥蒂也好。
这样,也有个顺当借口下旨赐婚。
七皇子“委屈”的伏地磕头谢恩,连身子与握着折子的手指头都颤抖了!
二皇子与七皇子一道从御书房出来,玉琳转首看玉珩,上前两步,拍他肩膀:“七弟,待大婚日子定下时,这份大媒,七哥儿可不能忘了二哥我。”
玉珩抿着嘴,声音平静:“到时,必定少不了二哥的厚礼!”而后,抚开他的手,朝着殿外,大步离开。
二皇子看着七皇子“气”得五官都扭曲了,心情畅爽,哈哈笑起来,朝着他的背影大声吩咐自己的小厮:“去给季府六娘子多送几匹锦缎,再送几副面头过去,就说辛劳她了!”
有谁能把这恶心人的不法勾当在皇帝面前搬弄的如此巧妙!
宁石跟在玉七后头,听着二皇子的胡言乱语,把那些话在心中想了想,想不明白。
景王送厚礼给季六娘子做什么?
进了临华宫,席善迎过来,看见七皇子紧抿的双唇,立刻瞥向宁石询问,宁石轻摇了一下首,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七皇子健步如飞,进了书房,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简直不得了,笑得连腰都直不起!
宁石与席善看着自家少爷笑的连眼泪都出来,面面相觑之后,觉得御书房之行更加诡异了。
他们可从未见过七皇子笑得如此畅快过!
这是发生了何事?撞邪了?
“七爷?”席善不怕死,不怕被责骂,轻声询问了一声,“怎么了?何事让您笑得如此高兴?”
玉七稍稍止住了一些笑意,示意宁石打开那折子:“你们且看看那折子,再去问问陈德育何时开堂审理此案,爷要去从旁协审。”
宁石立刻打开折子,席善赶紧探过头去。
这就是陈德育对季府这案子的请示折子。
“七爷,皇上是让您从旁协审此案?”席善高兴了,一拍大腿,“这就太好了!如此一来,六娘子必能摆脱这桩亲事!”
“不止,”玉七停了笑声,满脸春风得意,“今日景王痛哭流涕的跪在御前,口喷唾沫用尽肚中滔滔万言,让皇上给我指定了亲事,正正指了季六!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啊?”不仅席善愣住,连宁石都被这个消息炸懵了。
这是……甚么情况?
“七爷?皇上皇上要下圣旨赐婚了?”席善问话都不利索了!
都说紫霞中所出的姻缘得天道庇佑、会一帆风顺,可这顺得,顺得也太可怖了!
谁能想到,全心全意跟自家主子做对的二皇子,出了这么一张好牌!
“尚未下圣旨,不过只要这案子一了解,定要下旨了。”玉珩负手看着墙角的桃花,意气风发:“走,现在就随爷去大理寺走一趟。”
若不是皇宫中不好夜出,他都想连夜去告季六,他二哥替他们做的这个好媒!
有什么比皇帝用圣旨赐婚更有保障之事?
二皇子今日的额头破了个大洞,但意气风发的模样毫不逊色于七皇子,他出了皇宫,又让人驾车马车,去了太子的东宫。
东宫守卫见景王,恭敬把他引到南苑。
到了内宫之中,换成太子身边伺候的吴公公亲自替景王引路。
二皇子常在东宫走动,这格局比起自家来,也没陌生多少,一看这所去的方向,笑了一声,问道:“太子此刻又在金舞殿?那前几日,我让人送来的西域歌姬,太子可喜欢?”
吴公公见此刻景王心绪正好,跟着笑道:“太子殿下这几日都在金舞殿,景王殿下送来的女子各个是绝色佳丽,太子殿下喜欢的紧呢。”
玉琳点首,缓步走上台阶,语含满意之色:“还请吴公公好好伺候我大哥。”
吴公公接过景王旁边侍从递来的一封红包,连连应声。
外头春雨不绝,殿内春光无限。
金舞殿内,乐声满满,曲调欢快,一个西域女子露出肚脐胳膊和大腿,正在殿中翩翩起舞。
第九五章 买个罗盘
二皇子由吴公公引入殿内,太子玉琤倚在太师椅上,身上衣袍敞开,露出明晃晃的胸膛,手中摇着夜光杯,看见他,笑着招手:“二哥儿,过来过来,过来看看你送来的这个倾城美人,果然绝色!”
“外头这春雨下的人心烦意乱,还是大哥这儿好!”二皇子走到左边的桌案前,在椅上坐下,侍女很快摆上各种酒菜。玉琳双手举起酒杯,向着首座上的太子敬酒,“葡萄美酒夜光杯,今日有幸了,在大哥这儿能喝上这葡萄酒!”
太子无所顾忌的哈哈大笑,见他额头裹起来的纱布,拢眉问他:“二哥儿,你的头怎么了?怎么伤到了?”
说道这个,二皇子沉声重重一叹,颇有一番难言之隐。
太子自然再相问,大有一番,你不说我不罢休的架势。
二皇子道:“大哥,南梁的事情,你可知道了吗?”
太子嘴巴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有印象了:“前几日,抓了七哥儿的那个侍卫统领!苏纪熙不是说他畏罪自杀了吗?”
“他是死了,但抓七哥儿这件事,父皇怀疑是我所为,今早传召我去了书房问话。”
太子大为吃惊:“二哥儿,你竟然去刺杀七哥儿!那是咱们的弟弟!”
“大哥!”二皇子站起来,“这事,怎么可能是我做的!这事是南梁擅自所为!这南梁还是大哥三年前向父皇提拔的!因为他自己做的蠢事,父皇还怀疑了我!”
“啊!”太子连赏倾城美人的绝色舞姿都没兴趣了,“二哥儿,这件事、这件事可不是我指使的南梁,这件事……”他站起来,浑身抖得像一片秋风里的枯叶,为了隐藏心中惧怕之意,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夜光杯被震下地,发出叮咚响,“那南梁!就是忤逆奸臣!”
殿中宫人见太子发怒,全数起身,跪倒在地。
二皇子也是一撩衣袍,跪在地上:“大哥,千万保重凤体!”
太子亲自下去扶起景王:“二哥儿,这事,是大哥的人拖累了你,大哥日后必定会补偿你!”
“大哥,南梁自杀,侍卫统领这位置不会长久空置,咱们更不能让其他人坐上这个位置。”二皇子道出自己此次过来的目的,“我这里有份名单,名单上之人,皆是忠心能用的,大哥定要快速的把侍卫统领向父皇定下来!”
太子看着名单,微微犹豫一下:“这事,自有父皇定夺……”
“大哥,你是太子,日后亦会继承大统,这事,若是父皇亲定人选还好,若是被其他哥儿的人钻了空子呢?!”二皇子徐徐诱导,“人不害我,我不害人,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大哥!你我二十几年亲兄弟,我对大哥忠心耿耿,大哥此次定要听我这一言!”
二皇子一直讲,一直讲,最后又道,“我见二哥这东宫有些地方也需再修缮一番,我明日让人送二十万两银票过来。”
太子抓下名单,笑道:“还是二哥儿最知我。”
季云流从巷子里出来上了马车,离开西祠胡同绕到王崇大街的宝福楼,随手挑了几样翠玉镯与镶玉抹额,在回去路上又让红巧买了各样的小点心,而后直奔东仁大街。
据车夫说,这条街上卖的全是道士所用之物。
一拐入东仁街,入目的全是黄色符纸,家家店铺口都挂上几十张随风飘舞,飘得不仅没有出尘脱俗之气,反而跟电影中打妖怪的人间地府似的。
天一黑,指不定妖怪都不敢来这里!
季云流掀开帘子,一间间铺子慢慢看过。
挂门口的符纸虽多,但全是废符,根本没有道力在上面,看来,这大昭虽信道,也成就了那些半吊子道士去骗钱。
车夫虽不知道六姑娘去那个没人的西祠胡同作甚么,来这里又作甚么,但他亦是个有眼色的好车夫,此刻来了这里,就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六姑娘,这京城之中,最大的风水店便是镇和铺子,据说开了有百年了,许多京城人家想要买道符,请道人,都去这家。”
季云流觉得有趣:“请道人做法不是应该去道观中请吗?怎地在这些铺子里头请人?”
“姑娘,您不知道,咱们这里,就只一家紫霞观,其他道观呀,官府全不让建。这紫霞观收徒那叫一个严苛,不仅看天资,还要瞧眼缘……”车夫阿三啪啦啪啦讲着,把谁家的儿子前前后后疏通了近上百两银子,还是不能进紫霞观的事,把谁谁谁家的孙子,全家老小跪在紫霞观门口,跪了八天八夜还是没有成功的事,一一全都给说了。
“这紫霞观道人也不下山帮人看宅子看风水,若想求个卦,还得费心的去排着队儿,一般人家,得等到好几个月还能轮到紫霞观中的道人算上一卦呢。”
季云流吃着糕点,听着车夫说段子一样的讲着八卦,倒也惬意。
不一会儿,车就到了这镇和铺子门口。
铺子的门不同于其他店铺,正门打开,而是开在了西南处,这位,在坤位,打开门做生意,店铺求的却不是财源滚滚,而是安康,倒也有趣。
季云流放下窗帘子:“就这家罢。”
入了店铺,东西琳琅满目,不愧是道家的地盘,该有的东西全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