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位置……怕是四月时,观星台是正对七政星的!
观星取决于视野与位置,紫霞山观星台这样的位置怕是全京城中最好的一个观星位。
季云流心中深深诧异,同时面上也有些激动之色。
她所学东西就是所谓的玄学,玄学后人与道家渊源颇深,细细算起来,她也算道家子弟。
再则,在上一世那个世界里,雾霾布满空气,黄沙漫天,能见度最差时就几米范围,白天有人站在你面前都要拿个望远镜仔细看,大晚上自不必说,想看个月亮都得上城市天文台,更不用说那一闪一闪的小星星会向你眨眼睛了。
对于这样的观星台,她有如何不向往?!
像玩游戏之人定想要一个顶级键盘,像杀猪之人一定想要一把最锋利的刀,她季云流也十分迫切的想蹬上这观星台观一观!
只是女眷不轻易露面,到了观门口,男客可下车从正门进入。女眷都还要坐于车内,一路行驶至观后独立四合房中才能下车。
撇开季云流不说,其他三位姑娘皆是第一次来这里。
虽说各个同季云流一样,心里好奇无比,但到底都自矜了身份,没有鲁莽的随便掀开帘子往外看。
一路坐在车内,听到外头传来:“各位姑娘,到了。”
众人一一下车。
由前门进入,众人见到小院的主要面貌。
是个小小的四合房,四面皆有一屋,门开东南侧,中间一个小庭院,上房与院门不过三十余步路程。
“怎么院子这么小?”七姑娘看到后,不由小声嘀咕一句,看见四姑娘唰一下目光朝自己扫过来,又止了嘴。
四姑娘还真是爱管闲事!
宋之画瞧着只有四面屋、一个小庭院的院落也是暗暗心道:怕是要四个姐妹同睡一屋了。
那边季老夫人与大夫人、二夫人也是同坐一辆马车。
三人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陈氏掌管尚书府事物多年,此刻见天黑,也是很快吩咐好丫鬟与婆子整理箱笼与打扫一下各个屋子。
院子门口一直等着一个丫鬟,看见这边住进了人,飞快的跑回不远处的莲花院中,低低向席嬷嬷禀告道:“季府的女眷都来了,确实是住在梅花院。”
第十五章 如此良缘
席嬷嬷随手打发了这丫鬟,提着裙摆就跨进了荷花院的上房中。
紫霞山所有的院落与厢房都是一模一样。
上房比起侧面的厢房也没有大上多少,不过好歹多了两张妆台与书桌。
席嬷嬷快步走进坐在书桌后的庄二夫人旁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二夫人,季家的女眷已经在梅花院中住下了。”
庄二夫人还未做何反应,坐在一旁旁边眉清目秀的姑娘‘嚯’一声站起来:“果真?那季云流长得是何种模样?可有看清楚,是否粗笨无比?”
看见自家女儿这么鲁莽沉不住气,庄二夫人孟氏眉间轻皱,拢起秀眉:“娴儿!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成何体统!”
庄四姑娘意识到自己确实太过于上心了,以至于失了礼数,于是又坐下来,声带委屈道:“母亲,我只是担心那季六会不同意张家的退亲,所以才这般急躁了些。”
“季家同意与否,别说你,连我都不能插上点半手。”孟氏眼珠盯着自家女儿,半响,慢慢道:“娴姐儿,我再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私下里与那张家二郎私相授受?”
“没有!”庄四姑娘听了庄二夫人的猜疑,立刻坐了端正,手上绞了帕子,眼泪滚珠般顺着脸颊往下掉,“母亲,您怎可这般怀疑我?您也知道出了那落水的事儿,我已经生无可恋死亦不怕,人言可畏,我都要快被京城中的人说死了!若连您都怀疑你我,我可就真真没脸再活了!”
说着,一边想起来,心中一横,就准备往墙上撞。
一旁丫鬟赶紧扶住她:“姑娘姑娘,夫人定是相信你的,您可千万不能想不开……”
席嬷嬷在孟氏一旁劝道:“是呢,夫人您多虑了,四姑娘就算再怎么也不会拿自己的名节去糟蹋的。好人家哪里没有?我们四姑娘乃庄国公府的嫡亲姑娘,议亲之人那都是踏破庄国府门槛的!若不是出了落水这档事儿,怎么轮都轮不到那张家二郎呢!”看见庄四姑娘梨花带雨的脸色,她笑了笑又替那张元诩开口道,“不过张家二郎也是个不可多得之人,单说他房中一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也是要让人称赞的,更不用说庄国公都说他有一甲之才呢,这样的男儿郎配了那无娘爹又糊涂的季六姑娘也委实可惜。”
四姑娘的那模样,分明是对张元诩很上心的,且私下里也与她通过气,让她在庄二夫人前美言几句。
离间母女这种事情不能做要遭雷劈的,但张元诩连庄国公都说是个好儿郎,席嬷嬷自然也乐得成人之美,所以时不时会在庄二夫人面前替张元诩说些好话。
庄二夫人心中也是赞同席嬷嬷所言的,不然在外头有庄家别院的她们,哪里还需要委屈在这个院落里住上一宿?
可不就是为了想看看那个季家六姑娘到底是个什么鬼模样么!
“娴姐儿若是没有与那张家二郎私下……”一叹,二夫人握着庄若娴的手,摘下帕子亲手替她擦泪道,“我就怕你年纪小,心里没个算计儿,被人给骗了。若不是你们私下商量的这么一出落水之事,那张元诩也算一门人杰。你嫁与他,也是他张家高攀了我们庄国公府,日后他入了仕途还要靠你祖父与大伯提拔与他,定不会委屈了你,我也确实放心一些。”
庄四姑娘被她母亲这么直白的话语,说得满脸通红,用秀帕子挡了挡面,垂下首来。
其实,她的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她不是庄家嫡长女,世子爷也不是他爹,只是他的大伯父。若等他的祖母与母亲想看如意郎君,定也就是一般勋贵的嫡次子而已。
从来嫡长子喜欢娶嫡长女,很少有嫡长子娶次女。
只因嫡长子要继承家业,光耀整个家族门楣,而家中嫡长女也是被倾注最多资源,一心培养起来可打理府中事宜,所以这样的嫁娶在长辈心中最为合理。
而张元诩不同,他是家中嫡长子。
就算现在张家现在门楣不显赫,但张元诩有一甲之才,只要一朝高中状元金榜题名,她就是状元夫人,张家就是朝中新贵,日后还能掌管整个张府,与张元诩一道携手让张家步步高升。
这样的良缘她岂能错过?
从庄二夫人的上房出来回到自己耳房时,庄四姑娘的脸还是通红的。
她看着外头渐黑的天色,转首低声问自己身旁的丫鬟:“蔷薇,你去打听打听,张二少爷可已经到紫霞山了?”说着,又步了几步,探头向她道,“若已经在前院住下,你跟她说,明日未时三刻,我在后山的风月亭那边等他。”
“姑娘!”蔷薇看着自家姑娘这般糊涂的约男子私下见面,急了,“明日那么多的人在听道法大会,若是有心人抓到你与张家少爷的把柄,这该如何是好?夫人肯定会知道你与张二少爷有过私下往来的!”
自家姑娘为了那个张元诩都魔障了!
庄若娴顿了一下,想了想,而后道:“不会的,风月亭那边一向人烟稀少,前院听道法大会,一般人不去后山那边。再则,你也说明天的人那么多,我独自散步至此巧遇诩郎,谁又知道是不是私下约好的呢?”
蔷薇紧抓着帕子,捂着胸口跌出了门外。
四姑娘真的被鬼遮眼,不管不顾连脸儿和名节都不要了,亲事都还没有定下来呢,就连诩郎都叫出口了!
梅花院中,过了一盏时间,各房间也被一一整理出来。
这里一共也就三间房,另一面为一个厨房,整理好了房间,婆子们又去厨房准备晚饭。
陈氏看着四个小娘子笑道:“今晚你们四姐妹同住一屋,联络情谊,明天一早卯时要起来梳洗用膳,之后再随我们一道去前观听取道法。”见四人齐齐应是,又道,“明日外头会有许多的名门勋贵,你们四人一言一行在众人眼中皆代表尚书府,定不能出任何差错,明白吗?”
四个小娘子再次应是,然后一一进入院落的耳房之中。
第十六章 有事不宜
这个房间实在很小,左右两侧做了炕、铺了床,炕与炕之间,立了大屏风就完事了,连带衣柜子都只有一个,立在北墙正中。
“这样的房间还没有咱们府上的下人通铺好呢。”金莲低声朝着季云妙说了一句。
说完之后,心里也有些打鼓。
姑娘们睡的是炕,那她们也就只能睡地上了。
还有一间上房旁的耳房,睡的可不就是那几个粗使婆子与厨娘么?
可地上这样的青石板,得铺多厚的棉絮铺儿才不硌肉呀!
季四姑娘虽然是明白事理的小娘子,到底也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长大的,看见这样的住处,也是微微拢了一下眉以示条件的艰苦。
季云流倒是没有什么失望之色。
这么多人上山听大会,古代有没有高楼大厦,一个人要是一间总统套房,那就是盖满这座紫霞山都不够人住的。
上山住这样的房子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事情!
都是姑娘家,在这里洗漱也不多讲究,把屏风再打开些,抬来水桶就挨个洗了个澡。
这日每人都风尘仆仆,若不洗,明日拿着臭哄哄的身体能直接把其他的夫人姑娘熏死,那就真是臭名远扬了。
许是等着明天的道法大会又或许真被四姑娘骂怕了,七姑娘没有弄什么幺蛾子与季云流逞口舌,洗完澡吃完饭,就早早在自己的炕上睡下。
这里的斋菜吃的季云流食之无味,吃过饭后,看了看外头的星辰,知道明日正是七政星最明的时刻,也准备躺炕上入睡,但还未转身,却见那天枢星莫名又强闪了一下又暗下去。
季云流一怔。
天枢星在道家看来就是贪狼星,贪狼代表杀气很强,个性冲动,这贪狼星强闪就代表事情有变!
眼一眯,她伸出左手快速掐算了一遍。
把年月默念在心中,各个关节依次过去,停在“赤口”上。
赤口:六畜多作怪,病者出西方,官非切宜防,行人有惊慌。
明日……怕是有事不宜。
不宜啊?季云流抬头再看了一次夜空中的七政星,摇了摇头。
这些朝廷上的事情如今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五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事情,她刚才又激动个啥!
“姑娘?”烛光如豆,芯火暗淡,红巧隔着灯火望她,“晚了,您还不睡吗?”
“睡。”季云流也不再理会刚才的卦意,在炕上躺下,让红巧给她压被角。
也不知道明天的道法大会还能不能如常举行?如果不能如常举行,那可是还要在这里吃上好多天青菜豆腐的。
喔,太残忍!
青菜豆腐简直是世界上最残忍的酷刑!这日子根本没法好好过了!
夜幕沉沉,大昭二皇子行宫内,玉琳接到属下的禀报,说他们埋伏在松宁县的三十一个人全军覆没。
“全死了?”玉琳眼一沉,扣下了茶盏,“一个活着的死士都没有回来?”
“是!”张禾如实禀报,“七爷也没有去松宁县,反而随着庄六公子与谢三少去了紫霞观,目前就在紫霞山的别院中,二爷,这次我们失策了。”
玉琳气得直接把手中的茶盏向墙面甩过去,瓷片四溅,茶水把白墙染上一片青色。
气完了,他转首问一旁的人:“鸿先生,当初可是你跟我说,这次的瓮中捉鳖,就算不能取玉珩性命也能断他左右臂膀的。现在怎么回事?他不仅没有事情,人还在紫霞观游玩呢!我们派出去的人反而全都死光了!”
他的身后还有一个人,老而瘦小,那人听得玉琳的话,从灯烛照不到的地方步出来看着张禾:“明日紫霞山好像有道法大会?”
“是。”张禾应声。
玉琳道:“鸿先生,你打算下一步该如何?你觉得那杀光我们死士的人,是不是就是玉珩派去的?”
翁鸿看着玉琳,缓缓叹口气:“看来是我们小瞧了七皇子。”
玉琳十分愤恨,一掌拍在书桌上,想了想:“玉珩又是如何知道那松宁县之行就是陷阱的?”
翁鸿看着玉琳不语,玉琳被看着之后细细回想其中关键之处。许久之后,他身体徒然一抖:只怕他们这里有内奸了!
但是松宁县的计划知晓的就那么几个人……
玉琳转首缓缓看地上半跪的张禾。
张禾是他的带刀护卫,跟随他很久,好像已经有九年了,九年……还会背叛自己吗?
翁鸿也随着玉琳去看半跪在地上的张禾,随后手搭上玉琳所坐的椅背,轻声道:“一计不行那便再施一计,道法大会也是人多眼杂的好时机。”
“好时机?”玉琳眼神一眯,“你的意思是……”
翁鸿点头:“七皇子这次定不会想到,我们会在紫霞山、众目睽睽之下下手。”
张禾震惊的抬起头。
翁鸿的意思是,明日他们要在紫霞山下杀手,解决掉七皇子?
可那是皇家道院!明日山上人这么多!
玉琳倒是不在意山上人多的事,他想的是另外问题:“玉珩那身边有两个护卫该如何调开他们?”
翁鸿道:“二爷,到时只需调开一个七爷的一个护卫便可。”
玉琳一话醒悟。
紫霞观中,先皇就下过令,众仙神面前不可亵渎,不可带刀枪进入,贴身丫鬟与小厮也限定只一人。
这也提醒了玉琳,若要在紫霞山上下杀手,必须要万无一失,绝对不能由一丝的线头牵扯到自己。
不然谋害皇子的同时,罪名还得罪加一等,藐视先皇定下的规矩!
翁鸿似乎看出玉琳心中所想,往前迈了两步,回首道:“引开七爷身边的人倒好办,但我们这次必须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一顿,他再道,“若之前的松宁县之局真是七皇子道破,那么二皇子您与他就已经撕破了脸皮,明天这事儿就算失败了,也不算打草惊蛇,只折了几人而已。让那些死士干净利落些,这把柄也不会留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