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婵反手抹了下眼泪,一边嚼吃的一边解释:“饿了,没力气生了,所以吃点。”
沈琤哪敢不满意,赶紧道:“你还想吃什么,要喝的吗?”
“不用了,你出去,你在这儿,我不舒服……”总觉得不能敞开了胃口吃。
沈琤只得暂时避出去,但只是叫人拿了个屏风隔开他和暮婵,俩人不直接见面,但她压抑的痛哭声,听的一清二楚。沈琤恨不得逃出去躲到听不见的地方去,但走开更不可能,只揪心的听着。
过了一会,就听她哭道:“……太疼了……我再也不生了……沈琤……你听见了吗?”
旁边的稳婆的劝道:“啊呀,郡主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呜呜……我偏要说……你以后不许碰我……”暮婵哭得眼睛都肿了:“我知道你在这儿呢,你听见没有?”
沈琤不得不发声了:“……听见了,都依你都依你。”他越发担心,趁空叫了个没插上手的稳婆过来问话:“郡主要不要紧?没有意外状况吧?”
“您放心罢,第一胎都是这样的,现在看一切正常,您就等着听喜讯罢。”
沈琤在屏风后来回踱步,也不知道踱了多久,就听一声嘹亮的啼哭响起,他虚脱一般的长舒一口气,赶紧出了屏风去看,见稳婆捧着个才断脐带的胎儿:“真是个胖小子,得有八斤。”
暮婵眼角挂着泪光,委屈的道:“……我又不是故意吃那么多的。”
这是生傻了,夸这孩子是个胖小子呢,她又联想到偷吃上去了,沈琤看她因为生孩子受了这么苦,心疼的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不让你生了,我以后不碰你了。”
“……琤郎……你……”她伸出手,似乎是想摸他的脸。
沈琤特别乖顺的靠过去:“我什么?”给她摸。
“琤郎,你又胡说八道了,你根本忍不住。”她捏了他的鼻子,哼唧唧的道。
“……”他沈琤早就被看穿了:“……嗯……我不弄在你里面总行了。”
这会稳婆洗净了孩子,放在襁褓里递给暮婵,她欢喜的伸出手接过来抱在怀里,温柔的碰了碰孩子的小脸,眼泪几乎掉下来。
沈琤之前还忍得住,但现在一家三口在一起,他忽然鼻子一酸,回忆自己前世今生的不容易,深吸了一口气笑道:“我儿子真好看。”
暮婵闻言,掀起襁褓的一角,往里看了眼:“原来我没听错,真是儿子。”然后低头用鼻尖在这小东西脸上蹭了蹭,笑着埋怨道:“都怪你,长这么大,让娘这么辛苦。”
沈琤轻轻的拍了他的襁褓:“就是,让你娘这么辛苦。真给你起名叫沈晃得了。”
“难道不是吗?”暮婵发现儿子的名字原来还可以挽救一下:“你还有别的名字?”
“当然不是真的了。”沈琤道:“我早想好了,叫沈嵩,山大而高谓嵩,我的儿子当然要像高山一样巍峨,睥睨天下了。”见妻子小嘴笑的抿了起来,应该是满意了,他便逗她:“您若是愿意,小名叫他小晃也行。”
暮婵一瘪嘴:“讨厌,别逗我笑了。不过,我觉得嵩字倒也恰当,我现在真觉得像生了一块大石头山,这会整个人可轻松了。而且似乎也不觉得疼了,刚才明明那么痛苦,现在想想,刚才的感觉像是假疼。”说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了:“……琤郎……我现在觉得,我好像还能再生几个……”
沈琤被她的反复无常逗笑了,真是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这些以后再说,你休息吧,我不缠着你说话了。”心疼的拂着她额头被汗水黏在一起的碎发:“辛苦你了……”
她咬着指尖,可怜巴巴的道:“我想吃点东西再睡……”揉了揉眼睛:“……虽然有点困……但更饿……”
沈琤忙让人端来滋补汤给她,用萝卜白芷冰糖山药熬炖排骨,她最近常喝这个,如今刚生育完不敢乱吃,吃顺口的东西最保险。结果她强撑着的眼皮喝了几口汤,里面的排骨才啃了一小口,人就睡着了,嘴里含的那小块肉,还是沈琤亲手给她取出来的。
沈琤有儿子了!
他“钦定”这是天下第一喜事,宣布所有定北军控制的城池全部要庆祝,大肆封赏,狠狠散了一笔财。
而京城内也是普天同庆,皇帝虽然死了,但沈琤生了儿子,这意味着老沈家后继续有人了,而这个继承人有一半皇室的血统,他长大后,总不至于全然不顾血缘关系,把旧朝勋贵全部杀光罢。
大家一直盼着郡主能生个儿子,现在儿子来了,在勋贵眼中,这可是挽救他们未来的福星。之前郡主和沈琤一度闹起矛盾,险些成不了婚,成婚后有身孕,又不知道生的男女,众人一直惴惴不安,若是郡主生了个女儿便不再得宠,沈琤又去和别女人生儿子去了,这一干人等可就少了血缘上的保护。
现在一颗心终于可以落地了,这个孩子将帮助众人从旧王朝迈向新王朝。
沈琤这边还沉浸在儿子降生的喜讯中,另一边泉南的捷报又传来,双喜临门。
只是在打进泉南的都城前,卢策海就带着锦阳公主出逃了,当时泉南守将中也有想拿了卢策海邀功投降的,但反被卢策海识破,给了他出逃的机会。
在泉南被攻破前,发生了内讧,有想保护太皇太后、皇后和福阳公主等人杀出重围的,也有想抓住这些人投降定北军的,双方互不相让,先互相砍了一顿,乱军中,皇后和福阳公主身死,太皇太后受了惊吓,待到城破的时候,她已经吓的瘫软了。
庞新杰怕这位老人家出闪失,立即派人送回京城。嵘王听说了,就想亲自上路去迎自己的母后,还是王妃劝他路上凶嫌,别接不到老人家,你再叫人绑了,才作罢。等太皇太后一到京城,就迎进了自己府内。
暮婵这边坐着月子,虽然听太皇太后回来了,但抽不开身回去探望。
按照过来人的说法,月子坐不好,问题可大了,从腰酸腿疼再到无法生育都和这个有关系。暮婵不敢怠慢,老实缩在屋内坐月子。她因为没有奶水,换着法的吃催奶的食物,从花生莲藕黄豆炖猪蹄、通草猪蹄汤到酒酿猪蹄都吃了,还有各种鸡蛋糖水,明明之前十分愿意吃甜的,结果变成了一看到阿胶红枣鸡蛋糖水,就想吐酸水,彻底治好了爱吃甜食的毛病。
嵘王妃过来探望,推荐了几个靠谱的奶娘,并未安慰她:“我生你哥的时候没奶水,到你的时候就有了,想自己喂,总有机会的。”
暮婵虽然没奶水,可也不耽误什么,毕竟有奶娘帮着喂,再加上丫鬟嬷嬷们整日伺候着,暮婵生了孩子,反倒清闲了,只在得空的时候去瞧瞧孩子,抱上一抱。她发现自己生的这个小不点,简直太可爱了,比养过的什么东西都有趣,经常莫名其妙哭哭笑笑,现在还不到百天,不会出声的笑,每次都是咧嘴无声的笑,好像真有什么开心的事似的,配合葡萄般黑亮的大眼珠,要多可爱都有可爱。
沈琤第一次当爹,跟暮婵一样不得要领,见孩子讨人喜欢就抱起来猛贴小脸,然后把孩子惹哭再还给妻子或者奶娘,只负责享受天伦之乐,不负责哄孩子。
而晚上怕睡觉压到孩子,不让孩子和大人睡,由奶娘在旁边的屋子照顾着。
晚上的时候,她和沈琤还和以前一样,还是二个人的小世界。。
她坐完月子的时候,给孩子举办了满月酒,但这次筵席只请了亲人和亲近的将领参加,简单的聚了聚。夫妻俩真正要大操大办的是百岁酒,到时候暮婵的身体真正恢复了,好好庆祝一番。
如今生完孩子快三个月了,她恢复的很好,试着和沈琤同了房,不仅没大碍,还因为压抑了许久,一朝释放,畅快无比。
第二天晚上,两人看完孩子回来洗了澡。暮婵从浴桶中出来,沈琤亲力亲为的给她擦头发,她发丝黝黑浓密,费了好几块手巾才给她擦的差不多干爽了。
擦头发的过程中,他发现她也没闲着,双手叠起来在灯影下做各种各样的影子。一会是鸽子,一会是兔子,不停的变换,她还和生孩子前一样,是个爱玩的小娘子。沈琤心又开始痒了,决定好好逗逗她。
她将半湿不干的头发撩到枕头上面,平躺在床上,双腿抬起来,在空中像踩水车一般的踏着。
沈琤纳闷:“这是干什么?”
“瘦肚子和腿,人家都说这样做有效果。”
“可你现在不都瘦下来了么,就别费这劲儿了。”
她咯咯笑道:“琤郎,你真会说话。”等做完了,她又撩了下头发,侧身朝他勾手:“琤郎,你来呀。”
沈琤心想一定是昨晚上她尽兴了,否则也不会这么主动,但既然打定主意戏弄她,就不能轻易上钩,他稳坐如山:“干什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暮婵撒娇道:“你说呢。”
他不让自己乐出来:“我昨晚上求你的时候,你说这一旬只能有一次,我跟你保证了。你干什么,想让我违背诺言?”
暮婵记起自己昨晚上的话了,那是因为她当时确实不想,被他烦的没办法才答应的。谁知道被他一折腾,勾起了火,今晚上挺想继续的。
“哼!”暮婵眯眼瞪他,你就跟我装吧你,看谁先缴械投降。她挑挑眉:“那就算了,睡吧。”
沈琤心里一抖,有点后悔,但一想到她八成也不能这么快就放弃,估计还有后招,静观其变:“嗯,睡吧,今天可累我了,有了泉南藩镇,还得派过去不少官来管,名单看的眼睛都花了,睡吧睡吧。”
暮婵的脸侧向里面,不让沈琤看她,没一会她就待不住了,想翻过身看看他的情况,不成想却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应该是睡着了。
她在黑暗中哭笑不得,总觉得他其实没睡,很想推他一把叫他别装了。但转念一想,若是出声叫他,自己反倒输了,于是干脆心一横,真的闭眼睡了。
沈琤以为自己装睡装的那么假,一定引起她的注意,她会说忍不住笑着来推他。结果倒好,她竟然忍住了。
沈琤不能忍了,没脸没皮的抱住她,亲她的小耳朵:“娘子,我知道你没睡,你刚才想要我干什么来着?”
她笑着挣扎:“没什么,快睡觉吧。”
“真没什么?”他不管那么多,继续亲她的小嘴巴,然后听她含糊不清的骂他小色胚,于是亲的更凶了。
沈琤不服气的想,你明明也想的,凭什么说我小色胚。
暮婵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你说你是不是?是就有,不是就没有。”
沈琤硬气的道:“不是!”
她往他耳朵里轻轻吹了一口气,娇滴滴的问:“真的?”
然后他就听自己特没骨气的说了声:“我是,还不行么。”之后,翻身上去压住她,心想,今晚非得好好治治你。
第二天,他睡眼惺忪,手下都劝他保重身体,不要太为泉南的安置操心。
沈琤却想,你们懂什么,小妖精不收拾能行么。
第50章
沈琤最近幸福的有点不真实, 就怕一睁眼睛, 自己又重生,得到的一切全部失去还得重新来过。
有一次,他先暮婵醒来, 看着怀里眼角带泪的妻子,他有一瞬间的迷茫, 自己是不是又回到过去了?否则她怎么哭了?等暮婵醒过来, 娇气的嗔怪他:“昨晚上都说够了,你还不停,讨厌。”
他才想起她为什么眼角有泪痕了, 长舒一口气,心想, 想起来了,原来是因为这个,真是虚惊一场。
但比起妻子来, 他最近更没真实感的是自己的儿子, 这个小家伙是第一次闯进他的生命中,上一世, 他奋斗了五年都没迎来的小生命, 这一次轻轻松松的就驾临了。
沈琤抱着他,左看看右瞧瞧:“老实交代, 你以前那么久到哪里闲逛去了?”
嵩儿咬着手指,大眼睛眨了眨,显然不知道上一世自己未出生竟然也有罪过。
“不交代是吧, 打屁.股。”沈琤抬手作势要打,结果嵩儿竟然吃着手指笑了起来。
“呦呵,要打你,你还笑,跟你爹挺像的。”沈琤忽然想起了他自己来,自打他唯一的兄弟坠马后,他就知道自己是唯一的继承人,每每犯错都被轻轻揭过,没一次受到过惩罚,所以父亲对他是真的溺爱,他也是真的胆大,没什么不敢干的。
沈琤忽然想起的自己的父亲来,对儿子叹道:“如果你祖父还活着就好了。”但转念一想,若是他爹活着,肯定会将孙子抱去自己身边养着,与他骨肉分离:“嗯……生老病死,顺其自然吧,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知道自己有了孙子,九泉下也会很开心的。”
这时候嵩儿又笑了来了,嘴巴咧着,能看到没长牙的粉嫩牙床,沈琤忍不住蹭他光滑的小脸蛋:“笑什么,像个没牙的瘪嘴老太太。快交代,上一世,你去哪里闲逛了?叫你爹等了五年,也不来家。”
嵩儿大概被质问了两次,脸挂不住了,忽然间吸了吸鼻水,眼眶里浮出眼泪,似乎要哭了。吓的沈琤赶紧哄道:“别哭别哭,说你两句怎么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