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不缓,这进展,刚刚好的合适。
做完康复训练,厉坤送迎晨回大院。
车上,他告诉她:“集训过后,队里放两天假。”
迎晨背脊倏地挺直,轻轻嗯了声。
恰要右转,厉坤打了转向灯,提前变道,才开口:“每天都要来医院吗?”
“要的。”迎晨说。
“那我陪你。”
迎晨抿嘴,偷着笑。
遇逢红灯,车身渐渐停住。
厉坤的右手,悄无声息的伸过来,覆上了她的手背。
一秒,两秒。
两人又极有默契,将十指穿叠在了一起。
紧紧的。
十五分钟后,厉坤将迎晨送到家门口。
他下车,绕到副驾驶,把迎晨从车里抱下来。借着他的力气,迎晨拄拐站稳。犹豫片刻,她问:“进去坐坐吗?”
厉坤平声:“不了。”
迎晨也就没再说什么。
气氛,好像起了微小转折。
迎家是一幢两层高的老式洋楼,在这大院里一共只有三幢,无声彰显着这家的地位。阶级之分,就是一个现实而又残忍的现象。
至高在上的人,一个字都不用说,就能轻易搅弄很多人的命运。
厉坤神色无波无澜,甚至一眼也不看那幢楼房。
迎晨亦无言。
梗在两人之间最根本的源头,就是这里啊。
厉坤不想久待,问:“一个人可以吗?”
迎晨点头,“可以。”
“好,进去吧。”
扶迎晨又走了几步,大门近在眼前了,厉坤才收住脚步。
迎晨站定,敲门。
厉坤返回车里,隔着挡风玻璃,静静瞧着。
门开了,看不实开门的人。
厉坤别过眼睛,拧动车钥匙。
听到发车声,迎晨下意识地回望一眼。
吉普车不作停留,决然驶远,尾灯闪烁。
———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迎晨的康复训练做得很完整,经详细复查,是真真正正的能够丢掉拐杖下地走路了。
头一回走,她可紧张,命令迎璟给她录视频。录完了,急问:“回放看看,我有没有高低肩,走路不对劲?”
迎璟哦了声,照做。看完后抬起脑袋,认真道:“除了有点傻气,别的都好。”
迎晨不放心,抢过他手机亲自视察,放了足足三遍,才松气。
“正常正常。”
迎璟嘱咐:“腿才刚好,别走太远,恢复讲究的是循序渐进。”
“知道了。”迎晨笑他,“跟个小大人一样。”
“我成年了。”迎璟反驳。
迎晨懒搭理,像是模特走秀一样,在衣镜前捣鼓,“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啊。”
当然,好的不止是“踏实地”,还有与厉坤的约会。
迎晨这病假足足休了两个半月,真不能再耽误,后天就得回公司上班。
厉坤也是算好时间,想方设法挪了两天假出来,周六一大早,他就把车停在大院儿门口,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他也没给迎晨打电话,就这么放平了座位,懒散地垫着后脑勺,悠哉地半躺在车里。
这心甘情愿的等待,滋味儿还真是不一样。
没两分钟,厉坤就躺不住了,坐起来,从烟盒里抽出根烟叼在嘴里。正准备点火,他脑子往歪里一想,自个儿先笑了。
那时候,两人在一起。小迎晨总嫌他抽烟这坏习惯。
“你再抽烟,就不要亲我了。”
厉坤好笑,“谁要亲你了?”
迎晨怒瞪眼睛,可生气。
烟在厉坤手指尖轻轻转,不一会儿,就被他塞回了烟盒,挑眉问:“满意了?”
迎晨拧过脑袋,不理。
厉坤扯住她胳膊就往下拉,“来吧。”
“啊。”迎晨尖叫,倒向了他怀里,“你干什么啊。”
“我不抽烟了。”厉坤声音压低,年轻的脸庞透着坏,手往她裙子里伸进去,挑开那层薄薄的布料,指头微动,说:
“用这儿抽你。”
记忆是有颜色的,有声音的。
一点一滴,全都属于迎晨的。
直到迎晨从大院儿的门口出来,厉坤真的没再抽一口烟了。
远远而望,迎晨今天穿得很秀气。
连衣裙是细细的杏白色羊绒,裙摆很有特色,做成了内扣的弧度,一件淡色的大衣是收腰款,哪怕是冬季厚衣,也勾出了腰肢的纤细。
当年的元气少女,长大了,出落得越发标致明艳。
厉坤收回目光,推门下车。
迎晨一见着人,笑得眉眼舒展,刚欲迈腿快步,厉坤似是早有了解,伸手指着她:“不许跑!”
迎晨顿时乖乖老实。
不许她跑,厉坤自个儿跑起来。部队里的男儿,站如松,动如风,怎么看都来劲儿。
跑到她跟前,厉坤皱眉,“说过多少回了,不许急性子,脚才刚好,就不长记性了?”
啊,近看才发现,她今天还化了妆。
其实迎晨底子不错,皮肤白皙,脸上没点儿别的瑕疵,很多时候,厉坤都分不出她到底化没化妆,只是今天,她口红的颜色十分艳丽,不得不注目。
“你等很久了啊?”迎晨略感抱歉。
“没事儿,是我来早了。”
迎晨抬眼,望着他。
厉坤忽的笑起来,坦诚:“心急,在队里待不住了。”
迎晨脸蛋就这么发了热,无声地勾住他手臂,挽紧了。
门口站岗执勤的警卫员,目光聚在两人身上,例行巡警的武警列队,正步走过,余光也望了过来。
厉坤倍感嘚瑟,揽着迎晨的肩向车边走去。
上车后,迎晨问:“今天我们去哪里?”
厉坤说:“去一个你肯定喜欢的地方。”
半小时后。
杏城烈士纪念馆。
迎晨:“……”
“年初这边闭馆重新修葺,上周才开馆。面积扩大了,陈列的烈士遗物也多了种类。”厉坤正儿八经地介绍,“你看这些烈士简介,全是书法大师手写撰写的。”
好吧,真是特别的约会。
每到一位烈士生平简介下面,厉坤都能说出个历史事件一二。
“她当时是被叛徒出卖告密,在喂了襁褓中的女儿最后一次奶后,便押去刑场,在南京英勇就义。”
迎晨本对这些没有过多兴趣,但身边的男人,认真严谨的态度,十分有感染力。渐渐的,迎晨也融入其中。
两人逛了一圈烈士馆,半小时后,厉坤说:“后面还有一座烈士公园。”
迎晨点点头,“那去看看。”
步行五分钟至公园门口,期间,厉坤时不时地往她腿上看一眼。
迎晨有所察觉,笑道:“你不用紧张,我腿真好了。”
厉坤:“你等我一会。”
然后转身跑向了售票窗。
他买了两张电瓶车的车票,牵着迎晨去乘车点。
“公园很大,里头新开发了一个人工湖,咱们乘车看一圈吧。”
原来,是他顾忌迎晨的腿伤,特地选了这样的约会地点。
有美景,有人气,空气新鲜,乘车方便。
迎晨的手被他握着,心底一片湿热潮涌。
连着一星期,杏城都是艳阳天,在深冬实属难觅。
两个人在湖边下车,手挽手,无言依偎,慢步游玩。
迎晨偶尔指着一处好看景色,厉坤便随她手指投射目光,时不时的附和轻言。迎晨笑容虽淡,但那愉悦耀在眼底,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从公园玩后,吃过午饭,厉坤又安排了下午场的电影。
最近很火的一部喜剧片,男女主阴差阳错地反转了性别,全程都是笑点。
电影院里,光影明明暗暗,深深淡淡。
厉坤微微侧头,看着迎晨漂亮的笑脸。
最初的姑娘,还在身旁。
厉坤的心,忽就这么动了动。然后情不自禁的倾身,亲了亲她的脸颊。
迎晨愣住,笑容收淡,转过头。
厉坤捏了捏她的手,哄着:“专心。”
这片儿讲的什么内容,他完全没看进分毫。
因为身边的姑娘,可比电影好看多了。
这一天,顺利且美好。
只是在电影散场的时候,出了最大的意外。
白日大好艳阳,到了晚上,竟然一秒变天,温度骤降,雪花大片儿落下。
厉坤拧了拧眉,对迎晨说:“你在里头等着。我去取车,打电话你再出来。”
迎晨未吭声。
厉坤迈步,却发现胳膊被她扯住,不松。
迎晨看着他,眼神隐隐试探、跃跃欲试。
厉坤忽就沉默下来。片刻,问:“是不是想看雪?”
迎晨点了头,“嗯。”
厉坤立在原地,似在思考。迎晨没撒手,反而挽得他更紧。
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
迎晨心里忐忑,不安,直到厉坤沉声:
“好。”
答应了。
她仰着头,笑了。
这里是市中心,星级酒店不难选择。
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厉坤对前台说:“要楼层高一点的,有窗户,视野开阔。”能看到飘雪。
“好的先生,请稍等。”前台查询片刻,说:“二十一楼可以吗?”
厉坤犹豫半晌,问:“单间还是双间?”
“是单间。这间房是大窗,没有遮挡物,而且能看到摩天轮。”
厉坤转过头,目光无声询问迎晨。
迎晨垂眸,很快又抬起,答复前台:“那就这间吧。”
办好入住,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走着。
“滴——”房卡刷开门。
套间很大,明亮、整洁。
厉坤把门轻轻合上,人的感官如此敏感,共处一室,隔绝外界,心就跟针尖儿似的细。
迎晨低着头,微微咬唇,走到窗户边。
雪越下越大,这是今年的初雪。簌簌而落,映衬着右侧的摩天轮,如同画中场景。
身后的厉坤,动静细微,进了浴室。
半小时后,他出来,房间里暖气充足,他只穿了浴袍。
迎晨心脏怦怦狂跳,像是有默契一般,接替着也去洗澡。她有随身带化妆品的习惯,洗完后,还特地喷了香水,才走出来。
厉坤看了她一眼,又故作镇定地移开,指着外套,说:“披上再去窗户看雪,别冻感冒了。”
语毕,他弯腰拿起一个枕头,“我刚刚看实时路况,回去的道,路面都有结冰,封路了。今晚只能委屈你一晚,睡酒店吧。”
迎晨未吭声。
厉坤夹着枕头和一床薄毯,“你睡床,我睡沙发。”
两人擦肩一瞬,迎晨突然从后头抱住他,手从他腰间穿插而过,环住、扣紧。
她问:“睡沙发你不冷么?”
厉坤嘴唇动了动,默了。
迎晨想什么,就说什么,要什么,便去争什么。
她轻声:“你睡床上吧。”
感觉到厉坤身体明显变硬。迎晨心里又生懊恼,改口补救,似保证:“各睡各的,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说完,两人皆是一愣。
厉坤陡然失笑,眼角往上吊,有股邪坏的气质。
迎晨咬着唇,脸往他背上埋,丢死人得了。
下一秒,厉坤拽着她的手,转过身,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他低头,看着半倚半靠在怀里的姑娘数秒,之后一声轻微的叹气,伸手把她彻底压在了怀中。
第37章 正面刚
迎晨的脸贴在厉坤怀里, 听到他的心跳一声一声如落雷。
两人用的是酒店沐浴露,味道大众却一致。迎晨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闻的了。
她回抱厉坤,手试探地要解开他浴袍的系带。
厉坤伸手按住,沉声说:“别折腾。”
迎晨:“……”
厉坤松开她一些, 别过头,“不是要看雪吗?”
迎晨嘀咕:“总不能看一夜的雪吧。”
闻言, 厉坤没忍住, 失笑道,“行了啊, 好了伤疤忘记疼了?”
没别的心思,他真的只是顾忌她的腿。
厉坤了解迎晨,从小就是能硬抗绝不投降的性子, 她这念头一起来,多半儿是不知深浅和轻重。
得玩疯。
迎晨就此沉默。
厉坤揉揉她脑袋, “乖啊。”
迎晨眼神儿往左飘。
厉坤捏着她下巴,把人给掰正了。“还翻起白眼了?”
迎晨正脸对他,眼神又往右边飘。
厉坤想笑,干脆双手捧住她的脸, 轻轻一挤。
迎晨五官被微微收拢,嘴唇往前,厉坤低头, 吻便落了下来。
是一个努力克制、收敛分寸的亲吻。
够慢,够细腻,够温柔。
在迎晨印象里, 这个男人在情事上向来不算轻柔。这也是她以前怨念深重的一点。那时候,从她主动追他开始,过程便一直是激昂的。
迎晨追得惊天动地,追到手了,都是年轻气盛的主,配得上干柴烈火这个词。
迎晨十九岁生日过后不久,也是这样一个初雪之夜。
厉坤结束冬季拉练,迎晨逃了一堂颇为重要的专业课,跑出来和他约会。厉坤带她去游乐场玩,七十块钱一张门票,在当时算一笔不小的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