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留在我身边——咬春饼
时间:2017-12-01 18:29:36

  不再废话,他仰头,二两深的玻璃杯装的是茅台,唐其琛一口喝光,然后倒酒,再喝,第三杯,接着喝。
  半分钟的功夫,半斤白酒下肚,把所有人都看傻了。
  唐其琛的手用力按着桌面,他微微低头,强迫自己忍过这波火辣的灼热感,几秒后,他抬起头,重新看向他们,脸色有些发白,酒精冲上来,眼睛里的血丝像火烧云。
  傅东一刹那的泄气。
  明明是居高临下的那一方,怎么会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鸿门宴是败兴收场。
  唐其琛从里头出来,司机早已等在门口,急忙给他披上大衣:“唐总,喝了酒可不能吹风啊。”
  坐到车里,唐其琛开始冒冷汗,手捂着的胃部在痉挛抽搐。
  司机被吓得靠边停车,“唐总,你没事吧?”
  唐其琛已经不能言语,只无力地挥了挥手。
  “你的胃炎手术才做了没一个月呢,这可怎么得了!”司机急起来,拿出手机就要按号码:“不行,我得跟夫人说。”
  “哎。”唐其琛不知哪来的劲儿,一把按住他手腕,扯了个艰难痛苦的笑:“我妈在度假,别添乱。我没事,送我去诊所吊个消炎水。”
  司机百般为难:“唐总。”
  唐其琛靠在椅垫上,闭眼忍痛:“开车。”
  酒也喝了,身子也伤了,吊瓶也打了。
  第二天,唐其琛得偿所愿,终于见到了张有德的哥哥。
  ———
  厉坤这两日,在内部打点,跑上跑下,没少动用关系。硬是把之前的笔录给弄了出来,尤其是张有德的,逐一进行分析排查。
  他是急性子,有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儿,也顾不上细节。对此,参谋长极其不满,严厉呵斥:
  “你这晋升报告才刚下来,你干嘛呢?啊?一不去向新领导报道,二还在这走后门?”
  厉坤缄默不语,一身衣服估计是从表彰会那天起就没换过,皱巴难看。
  参谋长冷哼一声:“都馊了。”
  厉坤黑眼圈重,再熬个几天,就能变成国宝厉熊猫。他说:“我会去向组织解释,事后作检讨,背处分都可以。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参谋长指着他:“前途重要还是事儿重要?”
  厉坤脚后跟一并,抬头挺胸,大声:“事重要!”
  “……”参谋长气乐了。
  “行行行,你就作吧。前几天告诉我,不结婚了。今天又来一出为爱闯天涯——我不管你演的哪出戏,作为老领导,我有责任提醒你。厉坤同志,请不要辜负组织的信任和培养。”
  官方话毕,参谋长放低声音,这下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你那对象,哦不,顶多算个女朋友,反正没结婚,放法律上,你也没这个义务去掺和。这是其一。”
  “其二,这事儿闹得不说人尽皆知,暗地里肯定没少议论。她那是涉嫌贪污受贿,国企中层干部,还是个党员,这性质,多敏感,多严重!你想过没有?”
  说到此,参谋长叹了口气,“也幸亏没在你考核期领证结婚,不然,就凭这一条家庭关系,你还想升职?做梦吧。”
  厉坤身形一顿,心里的介怀与伤口,无疑又一次被撕开。
  “说起来也是时间凑巧,这事儿要是出得再早一天,或者她父亲提前动作干预,那老迎这军衔上的星星,也是加不上去的。”
  参谋长也算他半个父亲,私下谈话,肯定是往随意和真心处聊。而厉坤,越往下听,下颚越是绷紧,拳头捏得死死。
  “这姑娘要是栽在这个跟头上,可就完了。”参谋长叹息地摇了摇脑袋,抬眼看向厉坤:“话都分析得这么明白了,少去折腾,影响不好,孰轻孰重,你自个儿掂量。听见没有?”
  厉坤喉头微滚,这一刻,眼眸比外头的日光还要亮。
  他一字一字道:“我只知道,从此以后,我都万事以她为重。”
  男人的眼神,坚毅,认真,还有一股对命运不服输的犟劲儿。
  参谋长被噎了个正着,“你。”
  厉坤缓声:“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我做不到。”
  “做不到什么?”
  问后,参谋长迟迟没等来他回答。
  厉坤反倒转过身,迈步走向门口,伴着背影,还抖落了一句话:
  “报告我早上就放您桌子上了,请组织同意。”
  人走,门关。参谋长还不明所以,纳闷地心想:什么报告?
  他垂眼扫了圈,在右上角的一叠文件里,夹着一张纸。拿起一看,四个字赫然入眼——
  结婚申请。
  ———
  而另一边。
  迎义章病倒,迎家上下,全靠崔静淑打点。
  终于在这一天,争取到了一个见面的机会。
  这日,晴了好久的天空,陡然转阴,飘起了小雨。春雨最是缠人,一下,便没个停。
  审讯室,号称没上锁的牢房。
  迎晨在这里待了四十八小时,进来时,她的包,手表,项链,耳环,一切装饰物,都应要求取下存放。她坐在这里,一脸素色,头发扎成了把利索的马尾。身上还穿着来时那日的白色呢子衣。
  连日审问,面对所有看似如山的证据,她都以一张脸色示人,始终一句话:“你们不是证据确凿吗?既然确定了,那就定罪吧。反正我否认这一切,我没做过,没收过,没妥协过。”
  当事人不承认,按规章流程,是没法立案移交检察院的。
  总之,审讯过程异常艰难。
  迎晨亦不好受,没日没夜的责问,调查,轮番轰炸,她的精神也接近崩溃边沿。
  而这日,她又被临时传召。本以为是老程序,结果人带进来后,便只留她一人在审讯室里。
  门先是关上。
  几分钟后,重新打开。
  而这进来的人,叫迎晨怔神。
  唐其琛一身深咖短款皮夹,手上是同色系的羊皮手套。进来后,他也不看她,而是慢条斯理,从容有秩的摘手套,摘完左手,摘右手,然后落座于迎晨的对面。
  直到那双骨节分明的长掌交叠垂放在桌面,唐其琛才抬起头,看着她。
  两人对视。
  男人的眸子平静藏深水。迎晨终是抵抗不住,缓缓地垂下头。
  “抬起来。”唐其琛淡声,却是不容抗拒。
  迎晨顺了意,这一回,她眼眶微红,偏还逞强地扯了个笑,轻轻叫了一声:
  “……老板,你来了啊。”
 
 
第60章 握手言和
  从进门起, 唐其琛的表情就很淡。
  他看了迎晨很久,瘦了,精气神也萎了。
  忍过心里那阵恍然,他移开眼, 说:
  “我也想不来的。”
  迎晨连着熬了两天,神色疲倦, 眼皮下有微青, 头发两缕垂在侧脸,显得脸更小。
  唐其琛:“这里我不能待太久, 是你家里费了不少关系才进来。时间不多,所以是我过来,你现在, 把事情始末都说一遍。包括你接触过的人,他们跟你说过的话, 给过你的东西。”
  迎晨目光迟疑了下,下意识地往门口瞥。
  “他还好。”唐其琛看穿了她所想,轻声道:“也就吊着一口气了。”
  迎晨的头,彻彻底底地垂了下去。
  两人之间的开场白不长, 很快步入正题。迎晨长话短说,思路清晰。唐其琛仔细听,偶尔蹙眉, 一闪即逝。两人之间的默契,似乎从没消退过。
  说到后面,迎晨情绪微有波动。她突然双手掩面, 再挪开时,红着眼睛,问:
  “老板,我是不是做错了?”
  唐其琛反问:“你后悔了吗?”
  迎晨又陷入纠结里,她坦然:“我不知道。但让我什么都不做,我也办不到。”
  唐其琛悯默片刻,道:“迎晨,你比我勇敢。”
  生意场上的事,他怎会看不明白,唐其琛是个聪明人,知道明哲保身,懂得视而不见,能维持片叶不沾身,就是他做人的底线。至于别的,是黑是白,冷眼看之,由着去吧。
  他走之前,帮迎晨争取到了最公正的处理结果,便是功成身退。
  他以为,就此别过,就再无相聚的机会。
  但没想到,一个电话,就能让他放下所有,从应酬宴会上抽身而退,连行李都来不及收拾,让秘书定了最早最快去杏城的航班。
  也罢。
  唐其琛笑了一下,“如果非要以这种方式才能再相聚,迎晨,我宁愿一辈子不见你。”
  迎晨连日来的逞强,就这么分崩瓦解,化成了眼泪。
  “行了,没什么好哭的。”唐其琛双手克制,不去帮她擦泪水。“不就是收拾烂摊子么,你刚工作那会,我收拾得也不少。有经验,别担心。”
  他故作轻松这么说,迎晨噗嗤笑出了声。
  门外,有人敲门,三声短促,这是示意。
  唐其琛:“我得走了。”说罢,他站起身。
  “老板,”迎晨忽然把人叫住:“你帮我看着点他。”
  唐其琛驻足,微微侧身。
  “他脾气不好,急性子,我当初瞒着他,就是怕他冲动。”迎晨至今说起,仍无半分后悔。
  安静数秒。
  迎晨放轻声音,问:“他升职了吗?”
  唐其琛的手握在门把上,莫名地颤抖。然后答:“嗯。”
  他没有转身,但能想象身后的女人是什么表情。
  一定是在笑的。
  ———
  唐其琛出来后,一直守在大门口马路牙子的厉坤,逮着人就问:“她还好吗?有地方休息吗?里边的人没为难她吧?”
  唐其琛被这俩人吵得脑仁疼,拉开副驾坐上去后,掐着眉心说:“你俩串通好吧,都问我同样的问题。”
  厉坤默了默,“她问我了?”
  “问了,我说你也就差一口气了。”
  “……”
  唐其琛侧过脸,对他笑道:“给她吊着点精神。”
  厉坤心焦地抖出根烟,打火机打了两下才把烟给点着。他抽得凶,戒掉的瘾这两天全补回来了。
  唐其琛后脑勺枕着椅垫,负手环胸,合眼闭目。稍作调整,他理清思路,拧头道:
  “行动吧。”
  正好最后一口烟抽完。厉坤碾熄烟蒂,二话不说系上安全带,转动车钥匙。
  唐其琛玩味:“不怕我把你给出卖了?”
  “你不会。”厉坤目不斜视,一把打死方向盘,将车调头。
  “为什么我不会?”
  “看在迎晨的面子,你也不会算计我的。”
  唐其琛被噎了个正着,得了,论戳心窝子,两人不相上下。
  要保迎晨安然,最重要的是那些证据的推翻。
  当初是张有德曝出的受贿口供,唐其琛已经联络好他哥哥。在崔静淑的安排下,得以见面劝服。
  当然,期间也出现了波折。
  张有德的哥哥叫张有能,朴素,老实,一分力挣一分钱。得知弟弟做了这种事,不用旁人劝说,他自个儿已经受不了,觉得极其丢脸了。
  张有德被兄长骂得抬不起头,但还是咬牙硬撑:“你甭管!”
  “我不管你,谁还会管你啊!”其兄抡起拳头,越过桌面要揍他,“你个小畜生,丢咱家的面!老子回去给爸妈上个坟,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你挣钱不能昧良心,你在吃人血馒头!小畜生!”
  张有德横回去,“反正这事儿横竖都是我出去担责,至少,至少。”
  话到一半,他突然止声。
  随同来的,是迎义邦的亲信,一位成熟稳重的军官。
  他直接问:“有人威胁你?”
  张有德别过头,犟气:“没有。”
  “我打死你个小畜生!”他哥也是个暴脾气,痛心疾首道:“你干嘛要去害人家闺女?啊?谁威胁你,我找人告他去!”
  “哥!”张有德脸胀通红:“我已经成这样了,要是家里人再出事,我救都救不了!”
  迎义邦的亲信向前一步,直视他,“你被威胁了,是许伟城。”
  “他说,如果我不指认,回头那之前分红的钱,就不给我了,还要上门找我哥麻烦。”张有德无可奈何,“除了答应,我还能怎么办?”
  男人冷言提醒:“你怕他,就不怕别人?”
  张有德莫名抬头。
  “你忌惮许伟城的身份,那有没有想过,你诬陷的这个人,是什么背景?”
  张有德懵懂:“她,她不就是一企业小领导么?”
  “小领导?”男人猛地提声,气势十足:“你知道她父亲是谁吗?也不出去打听打听!”
  听完后半句的答案,张有德彻底懵了,他呼吸短促,崩溃道:“我,我出不去了,我哪还出的去啊。”
  他像个精神错乱的疯子,眼神迷茫空洞。
  男人隔着铁窗,伸手揪过他的衣领,见机行事道:“不是没有这个机会。”
  张有德茫然望着,听他说完了后面的话。
  ———
  同时,富启大厦。
  黑色奥迪驶入地下停车场,突然一个急刹,后座正在喝水的许伟城被呛得直咳嗽。
  “怎么开车的?”
  “对不起,许董,才看清地上有碎玻璃。”
  “你新来的吧?李主任怎么不派你师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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