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行到了临近易国军队的地方,双方已经开始对峙。
易国是有信心的,哪怕没有毒到军队,也已经包围了他们,所以易国大旗招展,放出了一个人喊话,想也不用想,大致就是“投降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的话。然而,姜蒙楽上前,一句话未说,直接将那人斩落马下,身首分家。
大快人心!
两方将士再也没有任何话语,直接对冲了过去。
唐海黎坐在马上,原地观战。他们的东边,西边,甚至南面都出现了易国士兵,果真是包围。不过他们已经提前嘱咐过将士们了,所以并不慌乱,各支队伍朝着自己该前进的方向一路杀去。
虽然他们人少,但易国却渐渐不敌了。唐海黎知道,并不是易国的兵就不如他们,而是眞仙领着司寇作俞二人,带着大部队包围在外,让易国两面受敌。外面包围的兵力是十三万,里面的兵力是五万,易国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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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寻水之事是真。只是唐海黎见那小女孩,说话不出三句便已经发现她有问题了。抱着想看看这小女孩想作什么妖的想法,一路顺着她走了,看见河道的时候是惊喜,水是清澈,看不清长度。
但有一点,她看得清的是,那水没有流动。也就是说,那条河是封死的,水也是死水,里面加了什么东西就不得而知了。
将计就计。带回了小女孩,这才忽而想起来,此前影女机是送上来过一副易国全景地图的,于是等看完维文文,安排好小女孩的住处后,回了自己帐篷,默画出了易国的地势图。
对于纸质上的东西,唐海黎敢打包票,她是绝对过目不忘的,根据回忆默画个全景地势图是一点难度也没有。自然而然就知道了易国正确的河道在何处。
话说带着那小女孩去看维文文的时候,她还真是捏了一把汗,最后傻兮兮的维文文还是把那水喝了,看不见她那么尽职尽责地摇头了吗?也还好,她闻到了那水里一丝淡淡的芦荟的味道。想来也不是什么毒药,只是猛烈的泻药罢了。
吃一蛰长一智,或许维文文下次就会学乖了,不会再那么信不认识的人。
默完地势图后,自己帐篷里突然钻进一个人,吓了她一跳,“将军你大半夜不睡觉来我这儿干什么?”
“呃……”不知为何,姜蒙楽顿了几秒。好像要脱口而出什么东西,但又忍住了。
唐海黎放下笔,“嗯?来干什么?”
姜蒙楽恢复一脸平静,坐到她对面,看了眼她画的东西,道:“那个小女孩有问题。”
唐海黎微微笑了笑,两手一摊,道:“我知道啊,我那么使劲给维文文摇头,你也看见了,这孩子傻,能有什么办法?”
姜蒙楽脸色沉了沉,道:“希望不是什么有毒的,好在他只喝了一点,我在他门外多派了两个人守着,有事会报过来的。”
“放心吧,我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了。”唐海黎道:“强点儿的泻药罢了,不用太过在意。”
姜蒙楽道:“如何办?监军大人?”这一声“监军大人”喊得跟“军师”一样,让唐海黎好不快活。
她道:“眞仙那边的粮草已经安置在两里开外的地方了,这次还真能派上用场。”
姜蒙楽打断了她,“等等,眞仙那边为了维护维家的面子,说是慢行,其实就在我们后面这事也就我们知道。为何不能启用那边的粮草?放那么远做什么?”
“谁知道有没有人使坏去烧毁粮草?你听我说完。”唐海黎指着桌上的画,道:“这里,是易国大部分子民用水的来源,也就是最大的河道,而且离我们也算近。至于那个小女孩带我去的那个地方,是条死河,就是让我们着道的。”
姜蒙楽听得认真,接道:“将计就计?”
“对。”唐海黎肯定道:“明天你就带着小女孩过来跟我说,她说的那条河可以用,可以救咱们的命。然后派人去那儿取水,再暗中派另外一支队伍去正确的河道取水。运来水和死河里的水对调一下,要让那小女孩看见很多人确实是喝了运来的水的,还要让她看见确实有人腹痛难忍。”
她问道:“这样,她肯定会去通报我们这里的情况。你觉得易国会怎么做?”
姜蒙楽略微思索,道:“包围。这种情况,包围是最好的最快的进攻方式。”
唐海黎道:“没错。你现在就暗中派司寇和作俞两人领大部分兵力去外围抢先包围,圈放大一点,让他们毫不知觉。这也是我为什么让眞仙留在两里之外,正好给大部队补充粮草。”
对面陷入静止状态,唐海黎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姜蒙楽一把抓住她的手,“左客卿还真是厉害。”
唐海黎轻笑,“呵,那是肯定的。不然唐合为什么说我‘文能安天下’?”
“那为什么,这么久以来,我打听到的关于左篱的传言都是‘左篱现,改朝换代’呢?”姜蒙楽这话说得不偏不倚,不冷不热。唐海黎心跳猛地停了半下,却听他又哈哈道:“文能安天下,这话用来形容你还可以,只是这句后面还跟了一句‘武能舍其骨’。”姜蒙楽从她的头看到脚,接道:“你这小身板,算了。”
唐海黎:“……”
姜蒙楽起身,却不往帐篷外走,反而上前一步,贴到她面前。此时唐海黎正坐着,看他还需要抬头,极为尴尬,还很有胁迫感,便道:“嗯?有事儿——啊!”
可惜“事”字还未出口,就被吓得“啊”了一声。姜蒙楽蹲下抄起她的膝盖,两手把她抱了起来,唐海黎整个人都僵住了。片刻,缓过神来,她道:“你有病啊?!”
姜蒙楽把她丢到了床上,稳稳道:“你睡会儿。”
唐海黎第一次有了想骂人的冲动,心道:“去他娘的!你有本事把我丢床上,你好歹温温柔柔给我把被子盖上啊?!啊?丢完就走?嗯?”看着姜蒙楽哼着小曲儿轻快地走出帐篷,她内心实在是万马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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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着他们就要大获全胜了,唐海黎却因为想起昨晚的事情,莫名笑得不能自已。奇了怪了,本来当时挺气愤的,怎么现在想起来就如此好笑。
此时外围眞仙,司寇,作俞,已经领着兵打了进来,易国的军队早已被冲得混乱分散,四处鲜血染沙,倒地的兵随便见一个就是易国的战甲。胜败不言而喻。
整个过程中,唐海黎就坐在马上,待在原地,一步未移,看着整个战场。本来偶有小兵误撞到她这边来,又叫她一根银针给飞过去,扎瘸了腿。惹得自己频频发笑。
看着整个战场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唐海黎下了马。之前是颇有一种兵荒马乱的感觉,现在就已经慢慢趋于安静。整场战役时间没超过四个时辰,倒是前所未有的快。开打时是卯时,结束不过未时,现在正好回去陪维文文吃饭。那傻孩子肯定被害惨了,一定饿得不行,还不敢吃东西。
姜蒙楽骑着战马到了她旁边,下马道:“你先回去。”
唐海黎“嗯”了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蒙楽:“……”
唐海黎被逗得咧嘴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膀,“好时机啊,你休整一下军队,乘胜追击。易国常年不作战,打仗本就是弱项,这次肯定出动了十之八九的兵力,此时不攻城,更待何时?”
姜蒙楽抚下她的手,沉声道:“我知道。走了,你回去记得吃饭。”保证听到她答了一声“嗯”之后,转过去又翻身上马了。
唐海黎目送他骑着马走远,才自己上了马,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回到驻扎的营帐,走到后方,发现几乎没什么人,于是拿了块干粮,想着先去给维文文垫垫肚子。找到维文文的营帐,唐海黎掀开帐帘,只见维文文瘫坐在地上,猛地一抽,两手下意识捂上自己的脸。
她道:“你这是怎么了?坐地上干嘛?”
维文文用袖子把自己整个脸捂得很紧,喊出的声音闷闷的,“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是来打仗的!我是无辜的!”
唐海黎莫名有些心疼了,这孩子肯定是听见了之前外面的号角声,他们打仗的地方离这儿也很近,说不定厮杀的声音他也听见了。对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来说,第一次肯定是害怕的,她能理解。
她走过去蹲下,轻声道:“文文,我是姐姐,别怕了,都打完了。”
或许是听到“姐姐”二字,维文文渐渐把两手放了下来,可还是一脸惊恐,盯了她半天,慢慢才认清,“姐姐……”
唐海黎道:“对,是姐姐。”说完这句话,突然被维文文猛地一把抱住,他道:“姐姐我怕。姐姐,他们听起来好凶……姐姐,我再也不想上战场了。不不不,听都不想听到!”
“瞧你这小胆子,自从见你起,到现在胆子就没涨过。”唐海黎轻轻推开他,柔声道:“你又不是完全不会武功,打个普通士兵还是没问题的,怎么就那么怂呢?”说着说着,唐海黎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维文文刚刚抱她的时候,是上身直起来扑到她怀里的,两条腿一动也没动。
她问:“文文,你坐地上做什么?”
维文文茫然道:“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坐地上。可能是吓得腿软了吧,姐姐能不能把我抱回床上,地上好脏。”
唐海黎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道:“好。”小心翼翼地两手把维文文拖起来,抱到了床上,拿帕子掸了掸灰,再给他盖上被子。捏被角的时候,唐海黎使劲捏了一下他的脚裸,这一捏用了她三分力气,别说是正常人,就算是习武的极能忍的人也会想疼得叫出声。
可她看维文文的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唐海黎认为有必要认真问问了,于是坐在床沿,看着他道:“文文,你老实跟姐姐说,你这腿好点没?”
维文文依旧一脸茫然无辜,“嗯?应该慢慢就要好了吧。将军哥哥的药挺有效的。”
她凌厉道:“真话。”
维文文被吓得一怔,瞬间眼泪就从眼眶里冒了出来,眼泪流到嘴角,他才道:“姐姐!我的腿断了,一定断了!姐姐救我!”
断了?唐海黎急忙掀开被子,一手探上小腿。断了,确实里面的骨头有一部分已经碎成渣了。气极,骂道:“你怎么回事?!好好睡在帐篷里还能成这个样子!你是吃了猪脑子还是怎么?!”
维文文嘴巴抿成了一条线,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就让眼泪一直流,“姐姐,我就是想,想出帐篷看看是怎么回事,我担心你们……”
他的帐篷里不算乱,只是有一处,兵器栏倒了,刀剑长枪横七竖八摆了一地。而红缨枪的位置正是他刚刚瘫坐着的地方。唐海黎这四处一看,一下就明白了,没人扶着他,他就是撑着两个拐杖也想出帐篷,结果被绊住摔倒了,还摔折了腿。
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另一只腿呢?”
维文文有些不确定的语气,但又不敢有希望,道:“也,也断了……”
唐海黎翻了个白眼,一手探上他另一只小腿。还好,虽然也断了,但没有这边这只严重。或许这条腿还能救。唐海黎左思右想,这世上医术高过她的本就没几个,若是她都觉得那条腿没得救,那……
不管了,这里条件太过艰难,暂且先养着,等姜蒙楽把易国完全攻下来,回了安璃再作打算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唐大大是不可能翻车的!
☆、维厌凄
十日过去了。
唐海黎照料着维文文这双腿,越来越觉得,他此生便是这样了。细细诊断下来,他这双腿真的不是只有一点点惨,本来就被打得重伤了,这再一摔,骨头断了也是情理之中。
好在姜蒙楽那边已经传来捷报,说是已经完全攻占下了易国,马上就回这边来收拾东西回安璃。
唐海黎给维文文用木板做了个能躺人的板车,军营里没有马车,他那腿也经不起直接骑马的颠簸,只能如此了。只是到时候回去的时候,可能会慢一点罢了。
待到下午时分,姜蒙楽回来了。十日未见,第一眼,唐海黎不得不承认,她是靠那身紫战袍认的人。实在是太黑了,不过十日,姜蒙楽居然被晒得这么黑,易国这太阳真是神一样的东西。她摸了摸自己的斗笠垂纱,心道:“幸好幸好,在易国这段时间自己没整天呆在外面真是上辈子拯救仙人了。”
姜蒙楽顺着风吹着的黄沙,下了马走过来。天空泛着苍蓝,下午的太阳格外的灼人,风不大不小正合时宜,把姜蒙楽的紫战袍边角吹了起来,随着黄沙飞扬,他走进这片军营的样子,倒算是也跟风景融在一起了。唐海黎惊叹,黑是黑了点,但果然姜蒙楽总是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风景,而且每一次都如此震撼她的心。
他走过来,伸手搂了搂她,是那种抱兄弟的感觉,没错,就是拍了拍背就松开了。他扯开嘴角,道:“左篱,我原谅你了。”
唐海黎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茫然道:“啊?”
姜蒙楽重复道:“我说,我原谅你了。那天你吻我的事。”
唐海黎心噔地一下,脸开始燥起来,觉得周遭比之前更热了。她知道,现在肯定脸都烧红成一片了,又摸了摸斗笠垂纱,心道:“幸好幸好。”其实原本她那天也不完全是故意的,只是气极了,一时没忍住。如今再提起这事,真是万分害臊了。
她故作淡定,道:“哦。”
姜蒙楽道:“你还真是高冷得跟先生一个样。”
唐海黎耸耸肩,心道:“在他心里,我就只有高冷两个字可以描述吗。”姜蒙楽见她耸肩,以为是不屑把她与先生比,又道:“你不要往心里去,不是故意那你们做对比的,我只是一直忘不了先生。”
“噗呲”一声,唐海黎笑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