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起——贝晓莞
时间:2017-12-04 16:39:47

  见翟念醒来,丽姐降下车窗,“来,感受一下这的空气,你会爱上这里的。”
  的确。
  清冷的空气随着缓慢降下的车窗,涌进车厢,充斥进翟念的胸腔。
  冷冽,却不失温柔。
  空气中是大自然最纯粹的味道,深吸一口气,让凉意在胸中蔓延开来,那气息仿佛有着净化人心的神奇力量,让人从内而外感到愉悦。
  “这里真好啊。”翟念感慨说。
  “是啊!所以只要条件允许,我每年都会过来。”丽姐笑吟吟地,“在城市里待的时间越久,就越是想念这里的新鲜空气。闻一闻,都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翟念也笑,她趴在车窗上,将手伸出窗外,冷冽的风从指间掠过,有沁人心脾的凉意,渐渐在手心汇聚。
  丽姐见翟念高兴,也笑了笑,只提醒道:“小心一点,过会儿冷了就关窗。”
  翟念应了,又等了一会儿,正要收回手,却惊讶地发现,手背上落了一片雪花。
  小小的,晶莹剔透,六瓣棱角,煞是可爱。
  “下雪了。”
  翟念笑呵呵地看着丽姐,却见丽姐闻言一怔,继而苦笑一声,“傻高兴什么?下雪我们就没法赶路了!”
  ——
  翟念他们此时,正沿着嘎隆拉北曲直上,来到海拔约4100米的嘎隆拉山口。嘎隆拉雪山被当地人称为“神山”,这也是到墨脱县的必经路之一,会在每年11月至来年4月间,因大雪开始封山。
  众人显然都知道这一规定,才赶在十月中下旬的时间最后入藏,但没想到是,今年雪期提前,以至于他们一行人不得不考虑改变行程。
  天空飘起雪花,待翟念他们在老乡家里落脚时,雪已经越下越急。
  纷纷扬扬的雪花,簌簌地落下,云雾逐渐蔓延下降,连带着天也很快变暗。
  丽姐抬头望了望远处绵延的雪山,哈着热气搓手,“这雪也不知道要下多久,如果明天还不能停,我们恐怕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
  他们原定计划是到达嘎隆拉山口后,一路上山,在山顶,经过嘎隆隧道顺盘山路前行。但过了隧道后,下山的路,崎岖且多弯曲陡坡,想要到达墨脱,更是需要连续翻越两三座大山。
  路况不好,若是再有积雪,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他们也不能冒险前行。
  听着丽姐的话,翟念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
  她这一趟出来,本就是散心为主,没什么目的地可言。即便就地返回,也并不觉得遗憾。
  这一路走过看过风景,已经让她觉得收获颇丰。
  大雪直到这一天太阳开始落山也没停。
  车队里有初来藏区的年轻人沉不住气,想趁着没过夜,赶在山上的雪结成冰之前,强过雪山。好不容易被老张和丽姐劝下,又想着即刻返程。
  老张被他们闹得没办法,又不能让大家伙继续闹下去,打扰到藏民老乡休息,便让车队的人投票决定,若真的决定要走,他也只好为他们带路。
  一行人在屋外吵吵闹闹,争论个不休的时候,翟念和丽姐围坐在老乡家里的火炉旁,喝着老阿妈给的热腾腾的奶茶,好不惬意。
  “我才不走呢。”丽姐看着窗子外面还在极力劝大家冷静的老张,叹了口气,“这种天气上路,简直是找死,也就老张还和他们说这些废话。”
  说罢,又扭回头看翟念,“小翟,你跟着我,雪大我们就等几天再走,可不能与这风雪硬拼。”
  翟念刚喝了一口烫口的奶茶,烫得她舌尖直发麻,还没来得及说话,空着的手,就被一只苍老的手握在手里。
  她偏过头,见是给她奶茶的老阿妈,便眯着眼睛,对老阿妈笑了笑。
  老阿妈也笑,抓着她的手,一边搓着,一边说些什么话。
  想着可能是藏语,翟念听不懂,就去看丽姐。
  丽姐听了一会儿,对老阿妈点点头,也回了一句藏语,然后笑着向翟念解释。
  “老阿妈说,外面下大雪了,路不好走,你一个小娃娃,不要跟外面那些不懂事的男人走,迷了路就找不到阿妈了。”
  阿妈,是妈妈的意思。
  翟念微微垂着眼,看着被老阿妈握在手心后,逐渐变暖的手。奶茶的热气腾腾而来,熏得她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我不走。”她点着头,笑着对老阿妈说,“我听您的话。”
  这一句不用丽姐翻译,老阿妈也能猜到翟念的意思。
  苍老的脸上,因着她的话,扬起开心的笑容,深深地皱纹间像是开出一朵格桑花。
  屋外的争论,终于告一段落。老张和几名常进藏区的驴友们连哄带骗地将闹着下山的几个年轻人劝住,又送他们回了老乡家里,才折回来看丽姐和翟念。
  进门前,老张先抖了抖身上的雪,这才推门走了进来。
  在外面冻了许久,他鼻子和脸都是僵的,说话倒是中气十足,“那几个小伙子真能折腾,这么大的雪闹着要下山,要是让他们走了,一准出事。”
  “看你脾气好,好说话呗。”丽姐笑吟吟地打趣老张,“你看他们就不敢找老李头。”
  老李头是他们车队里最年长的一位驴友,为人虽然仗义,但脾气不好,平时肃着脸,也不爱说话,是以车队里的年轻人都怕他。
  这会儿天气不好,自然更没人敢去招惹他。
  老张摇着头笑叹了口气,没聊上几句,他心里担心那几个年轻人再闹腾,便匆匆走了。
  丽姐看着他离开,对翟念说了一句,“老张这人啊,就是心太善。”
  翟念透过窗子,看着风雪中,老张迎风而行的背影,认同地点了点头。
  窗外的天,又暗了几分。
  翟念闲来无事,就趴在窗边看雪,看了一会儿,竟觉得有人向着老乡家里走来。
  她眨眨眼,外面又变得只有风雪。
  翟念捏了捏眼间,暗暗想着,她不会看雪太久出现幻觉了吧?
  只是等她再看时,窗外确实出现了一行三人的身影。
  尤其走在最左侧的那人,身高脸帅,与另外两人同行时,看着格外得鹤立鸡群。
  傅祁?
  他怎么也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念妹:你有完没?
  祁哥:我什么也没做。
  念妹:那你走!
  祁哥:我不走!
  阿贝:你让我走,我不走,你说我走不走?走还是不走?
  祁哥&念妹:你走!
  阿贝:我求完收藏就走~~各位小仙女们,金主老爷!求大家收藏文文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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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几乎在看清男人面容的那一秒,翟念就被惊得跳了起来。丽姐看着她慌乱的动作还没回过神,就听到院外传来敲门声。
  这家的男主人走到院门处与来人交谈几句,而后院门打开,三个身穿军装,且其中两人的军装外还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就此走了进来。
  傅祁和同事是来给这家的老阿妈检查身体的,随行的士兵是当地部队特意派来给他们做司机和向导的年轻军官。来得路上下起雪来,三人才误了时间,耽搁到现在。
  倒是没想到会遇到翟念。
  傅祁一进门,就看到穿着一身藏袍,站在角落里,企图减小存在感的翟念。
  见她避着自己,傅祁也只是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坐在小板凳上,专心致志地给老阿妈量血压。
  如果不是看到翟念的脸颊有一点不正常的红,傅祁想,他大约到离开前是不会叫住她的。
  但事实是,他非但看到了翟念不对劲的脸色,还出声叫住了她。
  “你过来。”傅祁如是说。
  话刚出口,屋里的人都愣了。
  只有傅祁淡淡地看着翟念,而翟念掩耳盗铃似的,抬起脚向着墙角挪了一小步。
  “再蹭,就蹭到墙灰了。”傅祁又说,“念念,过来。”
  既然被人叫了名字,翟念也不好再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模样。
  她翻了个白眼,顶着丽姐揶揄的目光,走到傅祁身前,皮笑肉不笑道:“好巧啊傅医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也能见到你。”
  最后几个字,咬字尤为清晰。
  傅祁弯了弯唇角,也不搭话,一抬手就摸到了翟念的额头。
  冰凉的手背,覆在温热的额头上,激得翟念一个哆嗦,“你干嘛?”
  虽然语气不好,但人却乖乖地没躲开。
  背对着众人的男人无声地勾起嘴角,手向上,就势揉了揉翟念的发顶,把她整齐的短发都揉乱,然后语气清淡到好像方才手下的小动作不存在一般,“你发烧了,念念。”
  许是傅祁的手太温柔,翟念被他揉着头发,竟莫名有点想哭。
  其实方才屋外的年轻人闹着要离开时,她也想一道走。
  说不害怕都是假的。只身在这陌生的雪山上,面对着不知明天会变成怎样的路况,人们大约第一反应就是即刻返程吧。
  回去,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哪怕是他们刚刚经过的扎木镇。毕竟那里还有傅祁,是她熟悉的人。
  但是老阿妈真诚的挽留,让翟念没有狠下心离开。
  那一刻,她确实想起了母亲。
  老阿妈也是母亲,她叫她小娃娃,大约是真的心疼她,怕她不懂事乱跑。
  而她更没想到是,傅祁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间小屋子里。
  不同于在扎木镇时的疏离,他真切地站在她面前,亲昵地揉着她的头发,让她感觉得到他手掌心里,最真实的温暖。
  他是看出她的胆小了吗?
  翟念胡思乱想着,但是听到傅祁的话,仍嘴硬地想要反驳,“我没……”
  可话没说完,就对着身前的男人,结结实实地打出一个喷嚏。
  看着男人脸上明朗而扎眼的笑,翟念跺了跺脚,“你别笑!”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翟念脸上更红,想躲又没处可避。好在傅祁身量高,站在她面前,倒是替她挡了几分窘迫。
  傅祁仔细地向丽姐询问翟念之前吃过的药后,才找了适合她的药,看着她吃下,又叮嘱她多喝水,便与同伴收拾东西,准备赶往下一户老乡家里。
  谁知,人还没走出院子,就被匆忙赶来的老张留住了脚步。
  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一圈,老张一把抓住那位只穿着军装的男人,“兄弟,你是附近部队的兵吗?能不能帮我们找找人?我们有两个年轻人不见了,我怕他们是自己跑下山了,外面这么厚的雪,出了事可怎么好啊!”
  人不见了,在这个风雪稍歇的傍晚,根本无法预料到他们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况。
  随行的那名军官,第一时间把消息汇报给自己的上级,请求支援。
  但时间不等人,老张等几个老驴友和当地藏民汉子,自发地组队出去搜寻。
  大家约定好了彼此的路线和最远搜救的范围,带上手电等工具,就此出发。
  傅祁也要去。
  可是翟念看着他再次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心里突突地发慌,心跳越来越快,不安在心底蔓延。
  终于在傅祁站在院门外和同事告别时,翟念抓起自己的毛帽,追了出去。
  傅祁见到翟念从屋内跑出来,以为她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交代,便让同事现行,自己留在原地等她。
  “怎么跑出来了?”他顺手将翟念的毛帽替她带在头上。
  “傅祁,”翟念抓着他的衣角,眼睛瞪得大大的,“你能不去吗?”
  “不能。”傅祁看着她,语气坚定,毫不转圜。
  “那,那你带我一起去!”翟念收紧手,死命地攥紧手心里的衣料。
  傅祁见她这样,虽明白她是担心自己,但也免不了动气,“你胡闹什么?你这小胳膊小腿出去干嘛?知不知道你还发着烧呢?”
  知道啊,她都知道。
  可不论傅祁骂她什么,翟念就是不敢撒手。
  而且嘴角一瘪,眼圈就红了,“我不,你带我一起去!我保证一步也不离开你身边,就跟着你不行吗?”
  看傅祁拧着眉头,第一次对她动气,翟念就更怕他真的丢下他,独自离开。
  她怕,很怕。
  心底的不安,就像是每一次目睹身边人突然离开人世前那般,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一颗心,惴惴着下落。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傅祁一个人走。
  绝不!
  想到这,翟念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看着面前的男人,笃定道:“如果你不带我一起,我就自己去!反正你们都出去了,丽姐和老阿妈根本拦不住我!”
  她竟然威胁他?
  拿自己威胁他?
  是吃定了他会心软吗?
  傅祁真是要被翟念气笑了。
  他扯了扯自己衣服,没扯动,心里的火,也压不下去。
  再看向翟念时,黑眸里,就带了几分恼,“你说的,跟紧我,不乱跑?”
  “对对!”翟念举起手,“我发誓,我绝不会离开你身边的!”
  见此,傅祁长叹一声,伸手替她紧了紧身上的藏袍,边握住翟念的手,边对不放心追出屋外的丽姐道:“您回去吧,有任何消息,我们会想办法通知您的。我带着她,没事的。”
  说罢,也不看翟念,拉着她就向着此前计划好的方向走去。
  他们在这里一来二去地争执不下,其实也就耽搁了几分钟,但当真的走出小院,走进茫茫雪地,这才知道,四下里已再无人影。
  方才出来那么多人,散在雪地里,就真的如同尘埃降落泥土里,除了地上暂未被掩埋的脚印之外,就再也寻不到其他的踪迹了。
  翟念抬头看了看身侧的傅祁。
  男人目视着前方,衣领上的侧脸英挺坚毅,脚下步伐平稳,一步一坑,既不会太快,同时也能照顾着她追赶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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