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祁如此看重这姑娘,真不知是忧是喜。
三人走进一早定好的包间里,林清落座后,便先于傅祁开口前对翟念招了招手,“好孩子,坐阿姨身边,阿姨想看看你。”
翟念紧张地眨眨眼,眼角余光见傅祁点了头,才咬着一点唇角,笑着坐过去。
那座位距离林清很近,近到对方一伸手,就拉住了翟念的手。
许久不曾被陌生人如此亲密的触碰,林清的举动,近乎惊了翟念一跳。还没回神,就听她温柔的声音问道:“爸妈还好吗?身体怎么样?”
爸妈?
“我母亲,”脸上的笑一点点敛去,时至今日想起母亲,翟念的心头仍不可避免地抽痛,“过世了。”
见翟念如此神情,林清不免去看傅祁,待接收到对方摇头的提示后,心里不由得一叹。
又是一个没了妈的孩子。
她拍拍翟念的手背,温婉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阿姨不知道,小翟别怪阿姨。”
翟念摇摇头,忙道:“怎么会呢,是我不好,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乖。”林清捏捏她的手,“不开心的事,我们就不说了。”她抬头看向傅祁,“小祁,上菜吧。”
闻言,傅祁心中大石半落。
他知道,清姨这一关,八成算是过了。
这顿饭,宾主尽欢。
到临别前,林清拉着翟念的手,心里已将她看做是自己的半个孩子一般。
“今天小祁只说约我吃饭,也不告诉我是要见你,害得我都没准备礼物,着实有些不好。”
她说着话,已褪下右手腕上的玉镯,借拉着翟念手的姿势,顺势戴在翟念手腕上。
翟念慌忙要褪,肩头却被傅祁按了一把,还没顾上回头,就见林清拉起她的手,左右看看,“真不错,果然这好东西,是要戴在年轻女孩子的手上才最美。”
目光里,情真意切,怀着一个长辈对晚辈最真诚的祝福。
傅祁见翟念有些呆,轻拍她肩头,提醒道:“高兴傻了?还不谢谢清姨。”
话落,翟念忙眨眨眼,压下眼里的酸涩,漂亮的眼睛弯成月牙,“谢谢清姨。”
“乖,你喜欢就好。”林清握着翟念的手,目光却看向傅祁,“那我们走吧?人老了就容易乏。”
傅祁接收到林清的眼神,随手摸出钱包递给翟念,“念念,你把账结下,一会儿在酒店门口等我,我陪清姨去取车。”
翟念不疑有他,接下钱包后,与林清挥了挥手,踏着轻快的步伐,便出了房门。
待包厢门完全闭合,林清一瞬冷脸,掌心向下,直拍桌面。
“小祁!你糊涂!”
傅祁垂眸站在桌旁,不反驳,也不狡辩,沉默地受着清姨的怒火。
“我早提醒过你,若真有了心仪的姑娘,你和朝阳的婚事就要趁早解决!”清姨气道:“可你看看你现在做的这些事!你这是要误了两个好姑娘的!若有一日事发,你对得起谁!”
“我知道的,清姨。”傅祁试图解释,“我会尽快和朝阳解除婚姻的。”
“你不知道!”林清怒道:“你爸和你朝叔那是生死至交,你们俩的婚事是在你们十八岁那年两家人一起定下的,到今天何止过了十年!你想解除婚约谈何容易!即便朝阳不和你计较,你爸和你朝叔能饶得了你吗?”
说罢,尤不解气,恨恨地指着傅祁,眼里全是失望。
可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骂归骂,更伤他的话,清姨却也说不出口。
最后只叹息道:“朝阳不好吗?你非要这一个?”
傅祁抬起头,漆黑的眸直直地对视她的眼,触到她眼里的失望和痛心,他自知有愧,却又不得不说:“朝阳很好,可我不爱她。这辈子,我只要翟念,非她不娶。”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更加郑重,“清姨,求您帮我。”
这是林清第一次从傅祁的口中听到“求”这个字。
她嫁进傅家这么多年,不论傅祁这孩子遇到什么难事,从未见他对人低过头,更遑论说求。
说不心疼,都是假的。
这是林清看着长大的孩子啊,她怎么舍得他犯难。
“我知道了。”林清长叹一声,“婚姻的事你要尽快解决好,念念这里,我会帮你照看着的。”
“谢谢你,清姨。”
林清摆摆手,笑得越发无奈,“走吧,别让她等太久。”
翟念在酒店外等了许久,寒风将她的鼻头吹得红红的,正捂着手哈热气,就见傅祁的车由远及近而来,而后车窗降下,男人的脸隐在车内暗处,也遮不住他眼里的笑意,“上车。”
翟念依言上车,带来一股冷风。
傅祁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捏了捏,被那双手冰得直皱眉,“外面这么冷,怎么不在大堂里等。”
“想早点见到你嘛。”
翟念笑嘻嘻地打哈哈,不承认心里其实是想多给清姨留下好印象,想起清姨,才发现车里只有傅祁,“清姨呢?”
“司机送她回家了。”
傅祁将车里的暖气调高,车子缓缓驶上路,他犹豫再三,突然开口道:“念念?”
没听到身边人的回应,傅祁转过头去,就见副驾驶上的人已经闭着双眼,睡着了。
你会不会怪我,怪我对你隐瞒的这一切。
回到家里,傅祁将翟念抱进房间,给她脱外套时,翟念忽然醒了,迷瞪瞪地瞅着自己上方的男人,忽然问他:“你明天是不是就要走了?”
说话时,温软的手圈在男人的颈后,待听到他低低的一声“嗯”后,翟念忽然起身,就势一滚,便将两人位置对调。
垂眸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男人,茶色的眸里满是不舍。
“去多久?”
她俯身,深深地吻他,一下一下,将一个个濡湿的吻落在他唇侧,下颚,颈间,锁骨……
“不知道。”傅祁看着压在他身上的人,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此时确实没有把握把一切都告诉翟念。
他忽然怕了。
怕自己会因此失去她,更怕伤了她。
发觉被自己上下其手的男人有些出神,翟念好笑之余,不觉加重手上的动作,却没想到男人的皮带扣很是不好解。
她越使劲,那扣就越紧。直紧到男人呼吸越来越急,干脆翻身将她重新压在身下,自己动手。
窗外,月亮羞人地躲进云层,余辉撩人。
——
这一闹直闹到后半夜。
末了,傅祁抱着翟念洗了澡,确认她睡下,才关上房门,来到书房。
行李是一早就收拾好的,没什么需要再准备。
可他心里有事,如何也不能安眠。
看时间才不过凌晨三点,傅祁斜倚在窗前,手里是许久不抽的烟。他从半旧的烟盒里摸出一根来点上,慢慢地抽。
大半包烟,燃不过三个小时。
但足以让傅祁等来黎明。
他拿出手机,打给朝阳。
电话接通时,傅祁还能听到她身边清晰的敲击键盘的声音。
“有屁快放!老娘不眠不休三天,困得要疯!”
“朝阳。”傅祁说,“我等不了一个月了。”
说罢,在对方尖叫前先一步道:“城南的地皮,你想要,我让给你。”
朝阳:“……”
听不到朝阳回复,傅祁继续道:“海城游乐园的项目,你若想要,也可以先让你选。”
朝阳:“……”
“而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傅祁淡声道:“我们解除婚姻,越快越好。”
朝阳沉默许久,久到傅祁眼睁睁地看着天边泛起一线鱼肚白的光。
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傅祁便将时间都留给朝阳权衡。
这一通电话,直等到天外隐约现出霞光,才得以挂断宣布结束。
而朝阳留给傅祁的最后一句话是——“祁哥,嫂子是不是有了?”
那幸灾乐祸到紧张的语气,落在傅祁耳中却没想象中那么讨厌。
“谢谢。”傅祁说,“我会好好考虑你的建议。”
话落,朝阳轻嗤一声后,将电话挂断,优哉游哉地关了电脑,准备回家睡觉。
既然傅祁肯将项目拱手让给她,她哪里还用得着没日没夜地加班啊!
早知道一纸婚约这么值钱,她该提醒自家的老头子,多给她订几门娃娃亲才好!
朝阳的话说者无心,但傅祁却将那话真切记在心里。
有个孩子?这兴许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法。
如此想着,目光就不免落在卧室的方向。
可他现在去努力,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清姨:熊孩子好任性,好气啊!
念妹:清姨不气么么哒~
祁哥:清姨不气么么哒~
清姨:楼上这个,请你圆润地滚……
朝阳:项目留下,男人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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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急要出门,先这样,有错字和bug可以留言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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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傅祁走后的第三天, 翟念收拾了几件衣服,拎上行李箱就搬回了自己家。
这是傅祁临走前,两人商量好的。
一来,翟念家里有暗房,方便她冲洗照片。二来,她实在不想一个人住在满是男人痕迹的房间里, 不论做任何事, 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相思的滋味太难熬了。
然而, 令翟念没有想到的是, 她会在搬回家的第五天,再次接到父亲翟正昇的电话。
如果时光可以倒退,翟念想, 她一定不会去接听那个电话,更不会在那天回家。
然而时光不可追, 看不见的手推动着我们前行。
接到父亲那通电话时, 翟念正在和魏苒商量着元旦假期的出行计划。
魏苒因为近日被家里人催着相亲结婚, 烦不胜烦, 便和孤家寡人的翟念一拍即合,决定外出旅行,以暂时躲避烦恼。
确认行程后, 翟念第一时间联系了百事通的师兄程钊。
程钊也不负众望,短短三十分钟,就给她规划好一条元旦自驾行线路。
因考虑到元旦期间多处旅游景点客流量大的问题,程钊选择的景点多数是一些还未完全开发的古旧小镇, 既不会有过浓的商业气息,也不会条件落后影响食宿。
翟念和魏苒正就这份出行计划确认具体事项,冷不防听到客厅的电话声时,两人俱是一怔。
“你爸?”魏苒问。
翟念低“嗯”一声,“除了他,没人会打这个电话号码。”
“那……”魏苒看着响铃不已的电话,心里也是无奈,“不接吗?”
翟念摩挲着指腹,微敛着的眼眸里,让人看不清神情,只是良久又“嗯 ”一声,算是回答魏苒。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人就这样眼睁睁地听着那断断续续的电话铃声,谁也没有去接。
原想着,没人接,那电话总会自己挂断。
却没成想,今天打电话的人竟格外执着,好似只要这个电话不被人接通,他就永远不会放弃一般。
在电话铃声第九遍响起时,翟念低咒一声,终于走上前去。
话筒举至耳边,是翟正昇无奈中又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念念,你终于肯接爸爸的电话了。”
“您有什么事?”翟念向后靠在沙发上,“直说。”
“长征那孩子的身体有些不好,小园陪他去美国看病了。”翟正昇思忖道:“家里只有我和曹阿姨,怪冷清的,你元旦……”
“我没时间。”没等他说话,翟念已打断道:“父慈子孝这种戏,您还是和曹园玩吧。我只能保证在您孤独终老,没人照料时,秉承中华美德做到法律范围内的赡养义务。其他的,您就别浪费时间了。”
“念念,你是我的亲生女儿。”翟正昇长叹一声,“我终究是希望你好的。”
闻言,翟念冷笑一笑,不置可否。
希望她好?
若是真的希望她好,为什么在她最需要父亲的时候,他将她扔去美国,任她自生自灭?
若是真的希望她好,为什么近平一己私欲,毁了他们一个家?
在翟念心中,造成他们一家人如今的模样,翟正昇的罪孽,是头一份的。
如果不是他的所作所为让母亲伤透了心,她何至于被那些变故折磨轻生,最终天人永隔。
论源头,不过是因为那个母亲爱了一生的男人,她的父亲,翟正昇罢了。
“你还有事吗?”
再开口,翟念的声音又冷了几度。
翟正昇显然也注意到这一点,情急之下,慌忙在翟念挂断电话前喊道:“爸爸有事要告诉你,是关于那个傅医生的!”
傅祁?
翟念重新将电话拿起,“你想说什么?”
“电话里不方便。”翟正昇说,“我去家里找你。”
说完,想起那是前妻的房子,翟念恐怕不会允许他进门,忙改口道:“我在你家附近的咖啡厅等你。”
“好。”
电话挂断,魏苒显然也听到几句翟正昇的话,眼中有些莫名,“你爸不会是去调查了傅医生吧?谁告诉他你谈男朋友的?”
“曹园。”翟念寡淡道:“上次在医院,我和她起了点争执,阿祁在旁边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