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发出后,虽然有竞争对手仍抓住这一把柄大做文章,但民众却意外对此事表示理解。
毕竟这是一个宣扬爱情自由的时代,朝阳果决退婚一事甚至被网友笑称为“男友力爆棚!”
更一度成为无数少女心目中的“国民老公”。
当然,这是后话。
彼时,朝阳对此,自是一概不知。
因为此时此刻,她已被朝父切断所有与外界的联系方式,禁足家中。
傅祁因为在部队参加军事演习,傅父一时间联系不到儿子。
两位老父亲便把矛头一致指向朝阳,一番逼供之下,朝阳只好将当年两人之间的协议,和盘托出。
说来,朝阳也是讲义气,半句没提及傅祁的事。只说他们现在长大了,明明不合适还硬要绑在一起,简直有碍双方姻缘发展。
这才让朝父一气之下,将她禁足家中,严加看管。
然而,朝阳这一番说辞,虽然暂时转移了朝父的怒火,却根本无法蒙骗过傅父。
加之此前,傅祁与翟念交往时,从未过多掩饰,以至于前后不过一个小时,傅父就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查得水落石出。甚至包括两人七年前的偶遇,都一并记录在册。
资料看到一半,傅父紧闭了闭眼,攥紧的手上青筋暴起,而后手起拳落,一下砸在实木书桌上,便留下一个明显的印记。
“傅祁!”他近乎咬牙切齿,“你这个混账!”
门内,傅父怒不可遏,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家的不孝子从部队里抓回来,暴揍一顿。
门外,林清和女儿傅菲悄悄地站在楼梯拐角,侧耳听到傅父在书房内的动静后,林清轻叹一声,小声对女儿说:“去房间里悄悄给你大堂哥打电话,让他想办法通知你哥,最近别回家。”
闻言,傅菲那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捂着嘴便笑了,“妈,你是怕爸爸会揍我哥吗?”
话落,也不等母亲回应,又径自道:“其实我觉得没必要,没准爸揍哥一顿,回头心疼了,岂不是就成全我哥了?”
“你个贼丫头!”林清点点女儿的额头,“若是旁人就罢了,这次你朝叔叔都因此气病了,你爸怎么可能轻饶了你哥。”
她抬手推在女儿腰间,催促道:“别废话了,快去!”
然而,傅菲却没能及时联系到堂哥傅骁。
队里给的说法是,傅骁正在执行任务,暂时无法取得联系。
林清无法,只得给傅骁留下及时回电的话后,再想别的办法。
没成想,傅骁的电话还没等到,傅祁却先一步完成演习任务,回了家。
路上,傅祁就接到助手阿辰发来的消息。
待看到网上铺天盖地都在谈论自己和朝阳之间的婚约后,傅祁急忙摸出手机打给翟念。
可是话筒里,却只有暂时无法接通的忙音,一遍遍回荡在他耳畔。
傅祁无法,只好先回家。
谁知刚进家门,就被提前得了消息的傅父,一记马鞭甩在身上。
鞭子甩来时,傅祁下意识侧身躲闪了一下,这才没让鞭子直接落在脸上。
他忍下闷哼,缓缓回过头,看向怒不可遏的父亲,低声道:“爸。”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傅父怒吼道:“你给我跪下!”
一旁的林清想劝,人还没走近,就被傅父瞪着眼警告,“你别想护着他!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他,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老子还是儿子!”
说罢,抬手指向阿辰,“阿辰,把他外套给我扒了!”
阿辰站着没动,傅祁却已将自己的行李和外套交至他手中,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径自走到门外的院中,背对众人笔直地跪下。
傅父指了指他倔强的背影,回头看林清,“你看到没!他这是干什么?毫不悔改!”
说罢,再不顾众人劝解,大步走至院中,“臭小子!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知不知道错?”
傅祁不说话,笔直的背影在寒风中犹如松柏一般,毫不动摇。
傅父气急,手起鞭落,几下就将傅祁身上单薄的白衬衣抽得破开,有血珠渗出,渐渐一片狼狈。
“我再问你,”傅父拿鞭指着傅祁的脊背,问道:“你到底要不要娶朝阳?”
“决不。”傅祁咬牙回道:“您既然都知道了,也该知道我想娶谁。”
“你休想!”
说着,又是一鞭。
这一鞭力道极重,傅祁不由得闷哼一声,却无端想到翟念得知这消息时,该是怎样的心情和处境,一时间心里的疼反倒多过身上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傅父有些喘气,才被林清劝住,拉回房间。
走之前,看到傅祁一手撑在地上,轻喘着气,脊背却还是挺得笔直,心里又好气又骄傲。
气的是他即便如此也不知悔改,枉费自己一番苦心。
骄傲的是又觉得他这样,才勉强有个军人的模样,不至于给他丢脸。
可临进门前,傅父仍对向外走的阿辰道:“不准扶他起来!就让他跪着!”
阿辰脚下一顿,应了是,等傅父被林清拉进房间,才放轻脚步来到傅祁身边。
“祁哥,你怎么样?”
阿辰想扶他起身,却被傅祁沉默地摇头拒绝,无奈他只好简单地帮他处理过伤口上,将傅祁的外套,重新披在他身上。
傅父早年也是在军队里历练过的人,真下狠手,多数人熬不过三鞭就要趴地。
傅祁也不知自己挨了多少下,刚才仅凭一口气撑着。此时他一手撑在冰冷的地面上,恍惚间才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过了许久,才勉强缓过劲儿来。
再开口,声音已哑得如同风吹过巷口,“阿辰,帮我一个忙。”
“你说,祁哥。”
傅祁轻咳两声,从怀中摸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将翟念的手机号和两人的住址全都写在纸上,交给阿辰,郑重道:“帮我找到她。”
阿辰对翟念有印象,闻言也不敢耽搁,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去。
阿辰走后,傅祁跪在院中,寒风掠过脸颊,空中不知何时飘起雪花。
背上的伤,即使涂了药,依然火烧火燎地撕扯着人的意志。傅祁紧闭着双眼,跪在落了一圈的雪中,却觉得身上的伤不及心中万分之一。
良久,他睁开双眼,看着空中洋洋洒洒的落雪,忽地忆起和翟念在雪山时的日子,眉心不觉深深拧起。
心里不由得想着,终究是他做得不好,没能护好她。
翟念那么敏感的人,又对感情一事讳莫如深。忽闻他有婚约在身,恐怕是再难原谅他了。
念及此,心里的痛就更添一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清晨,到日暮。
傅祁将这几日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在心里细细地过了一遍,正猜测这幕后真正的推手是谁,却听手机忽地响起铃声。
他忙将电话接通,话筒里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人。
耳畔阿辰的声音混着风声而来,他一向言简意赅,寥寥几句,却让傅祁觉得句句诛心,刀刀剜在心头。
“您家中和翟小姐家中都没人,手机应该是砸在电视机上摔坏的,问过邻居,翟小姐元旦前夕就出了门,至今未归……”
后面阿辰还说了些什么,傅祁全都听不到了。
像是绷在心里的那根弦,忽然断了。
他眼前一黑,便就此晕倒在地。
笔直的身影砸在地面上,发出的动静,惊动到房间里的人,林清心头一跳,见此,急忙招呼人来将他扶进房间。
神志浮沉之际,傅祁只凭最后的力气,紧紧握着林清的手腕,一声声呢喃着翟念的名字,直到林清点了头,这才彻底放任自己沉入黑暗。
《念起》——贝晓莞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谢/绝/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小虐一把祁哥吧,瞅你干的那好事!
众人:祁哥他爸,是真狠啊!
☆、第三十二章
傅祁本就是在演习中受了伤, 才得以提前归来,谁知刚进家门,又被父亲抽了一顿鞭子,此刻新伤旧伤齐发,加之听到阿辰的电话,急上心头。一朝昏过去, 夜里烧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林清守在傅祁床边, 到后半夜里终于等来傅父。
林清瞥他一眼, 没说话。
傅父看着儿子伤成这样, 心里虽然过意不去,嘴上却毫不留情,“不过一顿鞭子, 哪就这么容易病了,真没个军人的样子。”
“他身上本就有别的伤在, 你这顿鞭子是雪上加霜!”林清反驳道, “再说, 你做什么打他?他和朝阳之间的事情, 他们自己解决就是了。你硬逼着他娶朝阳,朝阳还不见得想嫁到咱们家呢。我知道你是想给朝大哥一个交代,可你也不用下这么重的手, 把孩子打成这样啊!”
“我教训他,不是因为他瞒着我退婚。是因为这事他做得没担当!”傅父气吼吼道:“朝阳多好的孩子啊,他不喜欢。非要娶那个不知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小姑娘,还逼着朝阳来退婚, 他这是个男人该做的事情吗?”
“他喜欢谁不喜欢谁,那是自己能决定的吗?”林清也气,“小祁不让朝阳先退婚,难道由我们家来退婚吗?那才是打朝家的脸!”
说完,林清仍不解气,又道:“再说,翟念怎么了?人家小姑娘清清白白,一心一意地跟着小祁,怎么不好了?朝阳性子要强,小祁又是个什么都不爱说的。他俩真结了婚,谁能保证过得好?”她看向傅父,“你能保证吗?”
这……真不能保证。
傅父被林清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后天,你跟我一道去朝家负荆请罪。”
说罢,便径自走出房间。
林清将目光重新回到傅祁身上,抬手捏了捏他的手,摇头叹笑道:“小祁,你爸的话你都听到了,他已经松了口,你也该安心养病了。”
昏睡中的傅祁自然没有给林清任何回应,只是从后半夜开始,他身上的温度终于开始降下来,到清晨朝阳初升之际,已恢复到低烧水平。
见他终于不再高烧不退,林清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叫来阿辰,细细地叮嘱了对方几句。待阿辰离开,又叫来女儿傅菲:“明天回学校要带走的衣服,都收拾好了吗?”
傅菲也知道近日家里气氛紧张,是以格外懂事地点了点头,“放心吧,我都收拾好了。”
“乖。”林清摸摸她黑亮的头发,“我过会儿要出去一趟,你今天别出去玩,就在这里守着你哥,他若醒来,你给我打电话。”
傅菲点点头,母女俩就此互换了位置,傅菲便坐在林清之前的那椅子上,一面玩着手机游戏,一面对傅祁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趣事。
林清走之前过来看了一眼,见傅祁仍睡着,这才放心出了门。
她此前特意问过翟念杂志社的主编陈鸿,得知翟念除去元旦假期外,并没有格外申请假期,便猜她一定会回来单位报到,就先一步让阿辰带人守在翟念家和杂志社外。
果然翟念今天回来后,并未回家而是直奔杂志社。
她前脚踏进杂志社的门,后脚林清就得了消息。
杂志社里,陈鸿将翟念叫进办公室中,告知她,林清在杂志社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等她时,翟念直觉得想要拒绝。
近日来,傅朝两家儿女之间的婚约一事,闹得沸沸扬扬,陈鸿自然也有所耳闻,是以并不多劝,只道:“于你而言,她是长者,既主动前来,哪怕出于礼貌,咱们也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见翟念的神态似有松动,陈鸿继续道:“去见见吧,听听她如何说。若有误会,及早解除才好。”
——
咖啡厅距离杂志社很近,步行过去,也不过十分钟左右。翟念却在路上犹犹豫豫近三十分钟,才捏紧手里的方盒推门而入。
行至林清身旁,翟念低声叫人,“抱歉清姨,我来晚了。”
林清指指对面的位置,不在意地笑:“能来就好,坐。”
待翟念入座,林清看着她妆容都压不住苍白的小脸,心里又是一叹,面上倒还是笑吟吟的,“老板跟我说她家拿铁煮得最好,你要来一杯吗?”
闻言,翟念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待服务生将咖啡端来,又离开。翟念将捏在手里的小方盒放在桌上,推至林清面前。
“原还犹豫着,不知该将您的镯子如何还您,今天既然您来,还请收回吧。”
林清没接,自顾自地抿了一口咖啡,“这咖啡味道不错,但也没有老板吹捧得那般好,想来是我期望太高了。”
期望?
翟念落在桌边的手一紧,就听林清继续道:“念念,你是否也同我这般,对小祁期望太高了呢?”
“清姨?”
“清姨知道你心里委屈。”林清柔声道:“可是孩子,这世上有许多事,你听到什么或看到什么,却都不一定是真的。最终要看在你心里,相信什么。”
相信?
相信傅祁吗?
在没有得知他有婚约在身时,她的确百分之百地信任他。可是现在,即便她仍然愿意相信他,又如何呢?
翟念默了许久,才自嘲着摇了摇头,再开口,声音涩然,“清姨,您知道我这辈子最痛恨哪种人吗?”
话落,不待对方回答,又继续道:“是第三者。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相信他。哪怕是我自欺欺人,我都愿意相信,阿祁是心里有我的。”
她抬起头,眼中已隐约有泪,“可是清姨,我不能因此就无视掉他和另一个女人之间长达十几年的婚约,更不能毫无愧疚地坦然接受那婚约是因我而废。那样的我和破坏别人感情,毁掉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有何分别?”
“我做不到。”翟念低下头,豆大的泪珠从她瞪得大大的眼中滚落,砸在衣摆上,浸出一团濡湿,开口,已哽咽难言,“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