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沅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心里也很清楚底下人都等着看自己笑话,反不太在意,“长公主对本宫娘家倒是很关心,不过长公主猜错了,舍弟并未成婚,李氏是陛下赐的平妻,毕竟先母过世多年,庄国公府总要有人打理内帏。”
她笑靥如花,“本宫说这个做什么,长公主还未嫁呢,谈及别人的婚事到底不好,是我做嫂嫂的忘记提醒公主了。”
华悦长公主听出她话中含义,未嫁的女孩儿确实不好谈及婚姻之事,别人听到了,大都觉得不端庄,只是她身份尊贵,当真不在意旁人看法。
“皇嫂的话没道理,嘉乐姑母虽然仙逝多年,但庄国公早早就娶了继室夫人,怎能说无人打理内帏?难道皇嫂竟是不想认继母为母吗,那区区一介平妻,怎堪配为皇后之母/”
只是,她身份尊贵不在意旁人眼光,林慕沅又岂会因此掣肘,“本宫之母是嘉乐郡主,哦不,现在该称嘉乐公主了,缘何要认别人做母亲?难道长公主觉得,不管什么人,都配做本宫的母亲吗?”
她的话看似无理,逻辑不通,但却无人提出异议。就像她说的,嘉乐公主追封公主,那她的女儿就份属皇家血脉,虽不及正经的周家血脉尊贵,可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攀扯的。
华悦长公主冷冷道:“臣妹并无此意。”
她能说什么,嘉乐郡主被追封公主,名义上和她是一样的身份,若嘉乐公主的女儿要认继母或平妻为母,那她华悦公主的儿女,将来难道还要向驸马家的人低头吗?这不可能,她的孩子亦是皇家血脉,儿子可封爵,根本不会受驸马族人恩典,自然不必向他们低头。
而林慕沅,也是一样的。
谈话间,孙太后才在女官的陪同下姗姗来迟。
“儿媳恭祝母后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皇后快起来吧,你也是寿星,不必忙碌了,”孙太后笑吟吟道:“皇后的孝心,哀家心里知道。”
她难得发自内心夸赞林慕沅,实在是林慕沅给她做足了面子,像千秋宴这种事,其实她们并不在意,过个生辰罢了。
只是宫里宫外都看着呢,四月份皇后和太后的寿辰如此相近,内务府根本不可能办出两场宴席,所以是在皇后寿辰日办或是在太后寿辰日办,在那些人心里,便是皇后这股东风和太后这股西风,谁压倒了谁的问题。
林慕沅主动让了,孙太后知道这是免得伤了她的颜面,毕竟她是长辈,并不好跟林慕沅争抢,更不好令周启庭为难,林慕沅如此上道,她也不会让人觉得皇后在宫中的日子不如意。
孙太后转头看向面色不虞的华悦长公主,“华悦,替哀家向你皇嫂拜个寿,。”
华悦长公主满心不愿,母亲的面子不能不给,只好不甘不愿的拜寿。
这情形看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便是太后逼着华悦长公主为刚才的事情向皇后道歉了,一时之间,对皇后的估量也略有不同。
林慕沅心满意足地笑笑,孙太后真是误打误撞给了她大面子,为了皇后连自己亲闺女都能低头,皇后的地位可见一斑。
后宫经过上一次大选,妃嫔猛然充足,一排如花似玉的美人联袂向太后皇后拜寿,林慕沅眼睛弯弯,“你们有心了,都有重赏。”
周启庭依然孤身一人在前朝宴请朝臣,宴至一半,却有他身边的太监并女史携了寿礼鱼贯而入。
“奴才参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奉陛下旨意,向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献上寿礼。”
林慕沅扬眉,有些诧异,怎么还有自己的?
周启庭给孙太后准备的是一尊白玉观音像,说起来不见稀奇,只是那像有一人高,底下的莲花座更是依玉纹雕琢而成,一瓣瓣盛开,洁白的莲花瓣宛如实质。
孙太后见之大喜,她笃信佛家,笑道:“难为陛下了,哪里寻来这等罕物。”
“这是皇兄孝顺母后呢,”华悦长公主抢答,又道:“咱们还不知道皇兄给皇嫂的是什么呢,母后待会儿别吃醋啊。”
盖着的红布掀开,林慕沅愣了愣,那东西一点都比不上孙太后的贵重,却更令人吃惊。
那是一枚同心结,一枚并不精巧的同心结。
林慕沅拿起来,看着那粗糙至极的做工。
周启庭身边的女史笑道:“娘娘容禀,这是陛下的手艺呢。”
她只说了这一句,满殿哗然,众人看林慕沅的眼神都有了不同,送同心结不算什么,可却是陛下为了皇后的寿辰特意学的,这就不同了。
林慕沅温柔一笑,“替本宫谢过陛下的心意。”
她紧紧握着那枚同心结,心里既哀痛又喜悦。
她曾经见过这枚同心结,一模一样的花样和做工,连边上没有扯好的丝线都毫无偏差。
前世,它一直待在御书房的多宝阁上,想来是周启庭没来得及送出手。
林慕沅记得,前世的这个时候,孙薇薇受人挑唆在千秋宴上闹事,把宴会折腾的一团糟,周启庭连给孙太后的玉观音都没机会送出手。
所以这一次,她早就让人看好了孙薇薇,没让她和那个挑拨之人见面。
没想到,周启庭竟会送给她这么大的惊喜。
第34章 第 34 章
华悦长公主不太高兴,嘲讽道:“皇嫂看着没有很高兴呢,可惜皇兄一片心意了,为皇嫂办寿宴,也得不到一丝笑脸。”
林慕沅勾唇浅笑:“本宫怎会不高兴,只是打小读书识礼,都说要喜怒不形于色,本宫作为一国之母,岂能一己之乐而乐?因天下臣民之喜为喜方为正道,长公主可记得了?”
孙太后脸色淡淡道:“华悦多学学你皇嫂,这才是咱们皇家气度,若是如那些民妇民女一般,略有点事情便呼天喊地,怎配得上皇室名头。”
华悦长公主是孙太后亲生女儿,孙太后爱得紧,只是这等情况,她也觉得女儿不懂事,那么多诰命看着,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该一床被掩盖过去,哪儿能让人看皇室的笑话。更有甚者,喜怒现于面上,日后只怕被人利用。
华悦长公主自知失言,动了动嘴唇,“女儿谨遵母后教诲,日后……还请皇嫂不要嫌弃华悦愚钝。”
林慕沅微笑,“长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也是本宫的妹子,哪有嫌不嫌弃的说法,本宫求之不得呢,本宫嫡亲的妹妹如今身无诰命不得相见,真是想把公主当成亲妹妹的,公主别跟本宫生分才好。”
“太后娘娘大喜,皇后娘娘大喜,”一时之间,又有小宦官前来道贺,高声道:“前殿传来捷报,瑞王殿下带兵攻克南詹国,陛下命奴才向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报喜,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秋大喜。”
孙太后喜得见牙不见眼,这会儿实在顾不得喜怒不形于色的说法了,当即道:“好,甚好,重赏。”
瑞王周霑在兄长成亲后就带兵出征南詹国,时隔几月,战报初来便是大捷,她作为母亲,岂能不欢喜雀跃。
“儿媳给母后道喜了,这才是真正的双喜临门呢,我倒是沾了母后的福分。”林慕沅笑道,“待会儿恐怕陛下要亲自过来向母后道喜,儿媳就占个先了。”
在座的诰命没有傻子,随即齐齐起身,同声行礼唱和,“臣妾给太后娘娘道喜,给皇后娘娘道喜。”
嘉和大长公主起身后笑意盈盈,“臣妹再给太后娘娘道喜,瑞王殿下立下如此大功,是皇室之福,娘娘的教养果然是好的。”
孙太后含笑点头,“大长公主有心了,皇后……”
林慕沅一笑,“母后放心吧,儿媳已经让人去前面守着了。”
这种事情自然是好的,但对周启庭而言却是喜忧参半,有个太能干的弟弟,总会让人不□□心,何况周霑作为养在身边的幼子,更得孙太后欢心。
他有点怀疑,周霑是不是特意赶在今日报上书信的,他这寿礼,比自己寻来的观音像更让孙太后欢喜。
宫里宫外,没有人比林慕沅更懂得他的心思,她在后宫对孙太后道:“母后有福气,陛下和瑞王都孝顺,瑞王军功卓著,陛下更是使得天下承平,大家都感念太后娘娘养出的好儿子呢。”
嘉和大长公主闻音之意,笑道:“皇后娘娘和陛下夫妻一体,也忒谦虚了,瑞王殿下自然是好的,但如何比得上陛下呢,这打了胜仗,固然是瑞王殿下之功,可若非陛下治理的国家安宁平顺,岂有这么顺利的。”
众人都道她说的有理,孙太后虽然深知她是为了讨好周启庭,也觉得与有荣焉,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
“姨母快别夸了,”林慕沅忙道,“本宫觉得,今天该好好夸赞瑞王,咱们陛下有的是时候夸,也有的是人夸,不过母后我觉得莫不如早日给瑞王寻个王妃,趁着大喜事,喜上加喜,母后以为呢。”
孙太后道:“到底是皇后,哀家都没想到,霑儿确实不小了,皇后可有人选?”
孙太后不大聪明,该有的政治素养还是具备的,郑伯克段于鄢的事,宫里的女人哪个没读过,偏疼幼子的确会使得天下不安,所以林慕沅的提议很和她心意。
虽然意在赐婚压制周霑的野心,但周霑也确实该娶亲了,他和林慕沅一般年纪,这么大的姑娘小子,再不娶亲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有是有的,不过还是等咱们私下说吧,儿媳且不想让人听了去呢。”
要周启庭同意她才能说,林慕沅估计周启庭一定愿意,她心里的人选不是别人,正是杨悦。
杨丞相的大女儿做了妃嫔,小女儿做了瑞王妃的话,他总不好为了小女儿抛弃的大女儿,这样也能让瑞王少了妻族支持。
而孙太后想来也不会反对,杨悦和杨莹一样,都是她的外甥女,亲上加亲,再好不过了。
而对于杨悦,这也是一桩极好的婚事了,地位尊崇,周霑待她也不会不好。林慕沅和杨悦交好,当然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把她推入火坑。
孙太后也懂得她的意思,周启庭的的意见当然很重要,若是得不到周启庭的同意,她这个亲娘也不敢擅自定下周霑的亲事,更不用说林慕沅了。
却不料晚间宫宴过后,她向周启庭提及此事,周启庭竟当真不同意,“这不合适,德妃已经入宫为妃,她的妹妹便不能嫁入皇家,你可曾想过,杨悦做了瑞王妃,在母后面前会有何等份量,她自己的能量会有多大,若德妃他日有了皇子,那岂不是逼着朕立太子。”
“他日,不说别的妃嫔之子,便是你的孩子,皇后嫡子,恐怕也难及德妃之子的体面。”
林慕沅当真没想到这么远,事实上她完全没想过储君之事,前世直到她死,周启庭都只有一位公主,好不容易自己有了身孕,还因为某些不清不楚的原因被他流掉了。
“那陛下觉得,该给瑞王定什么人家的姑娘,我跟太后说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周启庭想了想,也无奈道:“还真是没有合适的,这样吧,你就对母后说竟陵侯府的那个容姑娘吧,朕到时候再跟母后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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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 35 章
林慕沅叹息,难怪前世直到长宁六年,周霑都没有娶上王妃,春日里一场选秀,京里顶级的豪门世家嫡女们都入了宫,周霑去哪儿娶媳妇儿。
不管怎么说,周霑都是要娶妻的,他的妻子也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出身,妻族的势力自然不容小觑,若是孙太后同意他娶竟陵侯之女容嫣,倒是解了周启庭的心腹大患,竟陵侯虽有权势,却天高路远,帮不了周霑什么,周启庭反而可以利用容嫣牵制他。
只可惜,周启庭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孙太后不可能同意。她对容嫣的感观,不比对林慕沅好。别看她如今看着好相处,也不曾为难林慕沅,那不过是为了维持皇家颜面,维持她善良慈和的面孔。
孙太后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一点都忍受不了别人损害她的颜面。
这就是她厌恶容嫣的原因,跟厌恶林慕沅完全不同,当年还是个小女孩时,孙太后跟容嫣的母亲余氏不对付,因为余氏她丢了几次脸,自此就对安宁侯府记恨上了,后来余氏嫁到竟陵侯府,生了孩子,她连带着厌恶余氏的子女。
据说余氏曾经带容嫣回京,进宫的时候,当时的孙皇贵妃如今的孙太后给了她们母女好大的下马威。
“母后看着不像这种人吧。”林慕沅犹豫道,哪有人这么无聊的?虽然孙太后很要面子,要面子要到一次都没有当着别人的面表达出对林慕沅的不满,可也不证明她会为了几十年的争执给人家小姑娘下马威吧。
而且,她一直认为孙太后是聪明人,懂规矩明事理,不会为了一己之私就什么都不顾了。
周启庭无奈道:“你以为母后是多聪明的人啊,她一直都在装。”
孙太后明事理,不糊涂,这是公认的事实,都是孙太后的智商一直是个谜团。大家都觉得不糊涂的孙太后一定很聪明,不然怎么从来没被人忽悠过,要知道从古到今,就算是最聪明的摄政太后们,还常常被底下人蒙蔽呢,可孙太后硬生生没有。
可周启庭清楚,自己老娘不是聪明,而是知道自己不聪明,才万事不敢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总要问过儿子再说。
周霑的婚事不同,孙太后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她已经给大儿子娶了个林慕沅这样不讨喜的儿媳妇,绝不可能给小儿子也找个烦人的。
后日孙太后问起来时,林慕沅果然笑吟吟地提起容嫣,把人夸得天上地下无双,孙太后也不出所料黑了脸,“安宁侯家的外甥女,余氏的闺女,能有多好,京城里随便拉一个也比他家孩子好,皇后就这么点眼光吗?”
林慕沅并不着恼,“儿媳毕竟年轻,有些事情想不到,母后觉得容姑娘不好,那她大约就是真不好了,不知母后人选了.”
孙太后胸有成竹,“皇后觉得杨悦如何?哀家知道你们在闺中就是好朋友,若做了妯娌,日后更亲近。”
林慕沅还未说话,坐在下手的杨莹心中一跳,忙起身拒绝,“太后娘娘容禀,舍妹已经定下人家了,正是姑苏林氏的公子,两家已经换过庚帖,秋日里就要下聘了。”
孙太后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幸而没有迁怒,只得叹息,“哀家晚了一步,你娘也不同哀家说一说,只这姑苏林氏是哪一家?”
林慕沅唇角一弯,含笑道:“该不是我本家吧,我倒是记得本家有位堂兄今年十八,年龄很合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