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兰灵活一闪,避开了她。
“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动手?”他皱眉道,表情像只被惹毛的小动物。
“哎小气。”杨壮壮猛冲过去打算突袭他,“我偏要拍!”
最终是那兰靠身高和精准的力道成功压制住了她,他换一只手把她的两只手扣在阳台墙壁上,垂眸对上她的视线。
“还拍吗?”他问。
杨壮壮不答话,光朝他挤眉弄眼。
啪的一声——其实并没有这么清晰的声音只是杨壮壮感觉有——她的头顶落下一只千斤重的手掌。
“哇靠!”杨壮壮受惊吐了句粗话,“你如来神掌啊,我会被你打出脑震荡好吗?”
那兰轻哼一声。
“你也体验下被拍的感受。”
“我可没用你这么大的力气,好好好,我知道错了,你先放开我,我以后不这么拍你了。”她和他确实存在力量上的差距,而她一向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所以决定就地认怂。
“还没完。”那兰道。与此同时,他当着她的面重新抬起那只刚刚“重击”过她的手——
杨壮壮吓得闭上了眼睛,心道,这人真是滴水之仇当涌泉相报。
意料之外的是,接下来落在她头顶的,是一道非常轻柔的力量,一下,两下,杨壮壮惊讶地睁开眼,看到他略含笑意的眼神。
“不要太辛苦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与此同时,头顶再次落下一道重量,神奇地让杨壮壮觉得,这第三下拍在了她的心上。
“好了。”他终于放开她,“有来有回,很公平。”说完他就大步走开了。
剩杨壮壮一脸愣怔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伸出自己的手摸了摸脸,没有她想象中的烫手。
她再度转头看向他进房的背影,心中万分唏嘘:哇,平时一贯说话冷硬的人一旦温柔起来简直能要命,刚刚那一段,她整个人完全像被下了迷药一样!
☆、三七篇
(6)
作为一家互联网公司,T&C非常重视双十一这个节日,不仅因为它是电商大促的日子,还因为它是光棍节。
T&C的光棍节氛围从一周前就开始铺垫,公司论坛不断推送各种搞定男女神的帖子,部门秘书们也绞尽脑汁组织了非常多的相关活动,于是就连IFT这种项目进度格外紧凑的项目组,也不得不在这一天放了组内员工早退。
说是早退,不过是按正常下班时间下班而已。杨壮壮这一天收到过不少邀约,通通被她拒绝了,约她的人里,甚至还包括柯沁。
她在光棍节这天,一下班就赶去创意园听了一个国内知名互联网创业人士的分享会。
听完分享会回家,杨壮壮整个人已经昏昏欲睡,原本以为那兰在家,没想到推开门时,屋里迎接她的是漆黑一片。
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去沙发,身子一软,躺了下去。
两分钟后,她身感睡得不舒服,于是重新起身把沙发支架打下来,铺成了沙发床。
立刻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客厅大灯还是暗的,有几盏壁灯开着,阳台上洗衣机在运作,传出隆隆的声音。杨壮壮睡眼惺忪地支起头,没有在目所能及的地方发现那兰的身影。她揉了揉眼睛,再看了眼客厅时钟,已经十二点多了。
“那兰,你衣服洗好了!”杨壮壮大声道。
没过多久,那兰从房间走出来。
“骗你的,嘿嘿。”赶在他发现之前,杨壮壮赶紧交代自己的“恶行”,“你今天约会去了?”
那兰在餐厅倒了杯水喝。对杨壮壮的问题,他只沉声“嗯”了一句。
“我也要喝。”杨壮壮举手道。
“自己倒。”
“不给我倒也行,告诉我你今天跟谁约会去了呗。”
“你不认识。”
杨壮壮心一提,人也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真约会去了?脱单了?”她瞪大眼睛问。
那兰站在餐厅,灯光很暗的地方,他似乎在凝视她,又似乎不是。总之隔了片刻,他的声音才再度传来:“你呢?和柯沁表白了?”
“没没没。”杨壮壮猛摇头,抬腿往那兰的方向走去,她想给自己倒水,顺便看看他的脸。“不是和彭靓吧?”她半开玩笑似的问。
在她走过来的途中,那兰已经给她倒好一杯水,顺手递给她。
“不是。”
“那是谁?”
那兰扬眉。
“你想知道?”
杨壮壮点头,心道,你可赶紧说吧!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想知道我的私事。”那兰悠悠道。
“就……”杨壮壮一时哑口,心里百转千回的念头飘过,她捋不清,“就是想知道。”
那兰沉默了。
杨壮壮急死了。她想了想,她可能是有点害怕他太早解决个人问题,然后丢下她一个人,她得面临各种因为他脱单而带来的困扰,首当其冲就是搬家——
“你和柯沁什么情况?”那兰终于开口道。
“没什么情况,我自己去创意园听分享会了。”杨壮壮急道,“三个月前报名的,机会难得。”
那兰抬眸看她,神情似在分辨她话里的真假。
“哎我说的是真的,票都在我包里,我去拿给你——”
“我信。”那兰打断她转身要去拿包的动作。
“柯大是约我了没错,但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他也理解。”杨壮壮道。“你怎么知道他约我了?”
那兰摇头。
“我不知道。”他果断道。
“那你问我和他……”
“听说的。”那兰移开了视线。
“哇!”杨壮壮用一个感叹词遮掩了内心的气愤,柯大今天确实约她了,可却是在内部聊天软件上约的她,这都能传出去?“你还听说了什么?”
那兰清了清嗓子。
“听说你们在交往。”
“交往个屁。”杨壮壮还是忍不住说了句粗话,“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什么时候有一撇?”
“谁知道呢。”经他一问,杨壮壮禁不住思考起自己和柯大最近的关系,往后的关系来,想着想着,她茫然自顾道,“很奇怪,今天柯大主动约我,我没那么兴奋了。”她在餐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手支着下颌,一手无意识地放在桌上敲击桌面。
“哦?”那兰也在她对面坐下。
阳台上洗衣机嘀嘀响了三下。
“你衣服真的洗好了。”杨壮壮提醒他。
“不急。”
“你这么好奇我的事啊?”杨壮壮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嗯。”那兰很快承认,“我们现在的状况,任何一方感情有进展,对另一个人都有切身影响。”
“倒也是。”杨壮壮叹了口气,“你巴不得我和柯大有进展,我最好立刻搬出去吧?”
那兰看着她,没回话。
杨壮壮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
“我最近肯定是太忙了,无心情爱,等我忙过这一阵,项目上线,我也参加完需求评审会,有精力了,一定如你所愿!”说到最后,她还伸手妄图拍他的肩膀。
又被他灵巧躲开。
“喂你有时候真的很不可爱。”杨壮壮撇嘴道。“你还没说你的进展你的约会对象呢?到底是谁啊?是不是公司的?你今天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和人家姑娘发生了点什么?”
“发生了点什么?”
杨壮壮愣住。紧接着,她想了想答案,再套回到眼前刚洗完澡的人身上,忽然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
那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你们真发生了点……什么啊?”她牙口发紧道。
那兰突然嘴一弯,没说话便从餐椅上起身,往阳台走去。杨壮壮一路看着他的背影,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他刚刚提问的内容。
他真的,被别的女生,染指过了?!
直到睡前,杨壮壮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着。
☆、三八篇
(7)
光棍节后的周末,刘雨盛发起了一次团建邀请,在被加班折磨数月后,IFT项目组组员除了谢廷外,纷纷响应了他的邀请。
出发的时候,项目组刘雨盛、邵博文和柯沁三人分了三辆车,把全组十个人一起捎到春森海边。一行人原本计划是下午三四点到,还能在海边安排些组内活动,结果碰上周五大堵车,到租住的民宿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
因为预估到抵达的时间会很晚,早在来的路上,刘雨盛就让老板准备了烧烤材料,众人各自办完民宿入住后,三三两两走去海边烧烤营地。
十一月中旬的春森,气候已有秋意,所幸海边气温不算太低,总体还算舒适。李悟和柯沁在车上聊了一整程,此时大概有些疲惫,都坐在一旁的小桌上喝茶。
杨壮壮百无聊赖地看其他人。
那兰刚和张闻一起从民宿里搬了几筐食物往烧烤炉的方向走,他们身后跟着范雅微——出发前,范雅微愣是拉着自己组的赵长喜蹭了邵博文的车,杨壮壮看得出来,范雅微很喜欢那兰,不止范雅微,IFT全组大部分人都很喜欢他。
想到这点,杨壮壮的心里有羡慕,还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滋味。
后来的时间对杨壮壮来说很乱很快,先是刘雨盛和魏辛边烤串边偷吃,引得其他人也冲过去抢食,一番折腾后,范雅微他们在烧烤炉附近点了一处篝火,众人又围着篝火喝酒。刘雨盛酒量不好,和柯沁酒过三巡就直嚷着难受,被魏辛半搀半扛着回了民宿。
这之后,杨壮壮独自坐到离海更近的一处小桌,远远看着他们闹。
没过多久,柯沁突然拎着一瓶酒过来,杨壮壮这边只有一把小椅子,他也不介意,直接在沙滩上坐了下来。
“怎么不过去一起玩啊?”柯沁笑道。他明明喝了很多酒,语气里却一点酒意也没有。
“我不在,大家好像更自在。”杨壮壮也笑道。
火光和矮桌上的灯光映照下,柯沁神情显见的一顿。隔了半晌,他用桌上起子打开酒瓶,给杨壮壮倒了一杯。
“我陪你喝。”柯沁直接用酒瓶碰了碰她的杯子。
杨壮壮端起酒杯,一口饮尽。篝火那边的声音远去,杨壮壮的注意力终于回到眼前。
“柯大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啊?”她问。
柯沁笑了笑。
“我对你好吗?”
杨壮壮用力点头,深怕动作太轻他会读不懂她的诚恳。
“我都没发现。”柯沁阳台又往嘴里送了口酒,“没办法,我见不得好看的姑娘吃亏。”
——这是一句暧昧指数爆表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听在此时的杨壮壮耳朵里,却全然没有暧昧意味,她不明白自己面对柯大时的心情为什么不再像当初那样,很容易就心动。
“大家需要时间。”柯沁接着道,“需要时间去改变偏见,这几个月你的努力,相信大家都看在眼里,他们也许已经不再对你怀有敌意了,你也要试着慢慢接纳大家。”
“我知道。”杨壮壮大方道,“我会的。”
“好姑娘。”
两人又静静喝了一会儿酒,这段时间里,杨壮壮的心绪渐渐被海风吹平。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很享受在群体狂欢前抽离,从以前的被迫一个人变成现在的,主动一个人。此外,她好像也慢慢捋清了自己对柯沁的感觉,她想,她当初确实喜欢他,至今仍对他怀抱好感,但她同时承认,她对他纯异性的喜欢已经过去了,也许……早就过去了,她没有再细想。
思及至此,杨壮壮拿起矮桌旁边一瓶新酒,直接用瓶喝了起来。
“突然想和你讲个故事。”柯沁道,脸上表情说不上是醉了还是没醉,杨壮壮眼里,他的眼神是沉醉的。“愿意听吗?”他笑着问。
杨壮壮点头。
柯沁沉默了一会儿,大约是在整理表达思路。等他再度开口时,声音低了许多:“我小姨和小姨夫是一对诗人,中年生活过得不如意,就去农村买了一块地,种桔子。”
“听起来很酷。”
“初二那年,爸妈送我去小姨那,我在那儿过的暑假。”
“种桔子吗?”杨壮壮看着柯沁的眼睛,总觉得他此时眼神涌动,显然深藏一段往事。
柯沁摇了摇头。“去之前,我难过死了。听说农村没有空调,厕所很简陋,我特别怕脏,加上要住果园,想想都可怕,果园该有多少蛇虫鼠蚁啊——那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些东西。”
杨壮壮微微一笑,没有打断他。
“后来去了,发现那地方确实很原生态,不过厕所不像我想的那么糟糕,就是晚上睡觉很热。小姨家除了种橘子,还种花生,七八月份可能是花生丰收的时段,总之,在我印象里,小姨和小姨夫——也许还有他们的家人——他们一直在剥花生,剥了一整个夏天。
“在桔园的头两天很无聊,每一秒钟我都在想着要怎么离开。两天后,我认识了一个当地的朋友,他叫克明。”
“克明?”
“对,一克两克的克,明天的明。”柯沁强调道。
“男孩吗?”
“男孩。”柯沁接着说,“我记得吧,他长得很黑,很高,总在桔园外面偷看我。好几次被我发现,他都先跑了。后来有一次,他不跑了,我们就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