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就那么确认这些人,还一心把你当做主子?”知道这话动摇不了秦筠,赵邺只是随口一说,轻哼了一声,“朕怎么舍得晋王心中梗着一根刺,放了吧。”
虽然在龙榻上面赵邺就是个禽兽,说的话没一句可信,但是平日还算是一诺千金。听到他愿意放人,秦筠松了一口气。
吩咐了几声,让方铁他们均出几个人把谢沣送出去。
见状,不说秦筠心中的刺,倒是赵邺心头的怒火被扎的千疮百孔,火焰沿着身体的脉络,把他整个人烧的煞气尽显。
“既然如此不信任朕,晋王何不亲自护送。”
赵邺这个人高高在上,就是阴阳怪气起来也有特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只让人听得出冷意,察觉不到他在小肚鸡肠。
“我是担心没人看着,他暴起返回。”目送谢沣走远,秦筠才淡淡解释,“如今情况如何,你特意来找我是不是,我能排上用场了?”
“嗯。”
赵邺应了一声,握住了她的手腕,炎热的手掌紧紧的箍着她的手腕,秦筠被握的不舒服,但晓得反抗无用,就随他了。
“他们杀了几个人了?”
“严家旁支一百多口的血已经撒在了宫门口。”
秦筠心颤了颤,战争就少不了流血,但听到那么多人因为这事死于非命,她禁不住牙紧。
感觉到她身体微颤,赵邺侧脸看她,以为她是怕血腥:“等会你不用上宫门。”
秦筠摇了摇头,既然这事打的是她的幌子,她怎么可能不在场,就算表明她的立场没有什么作用,她也得把她能做的事情做了。
“随你。”
察觉赵邺不想说话,秦筠有满肚子的疑问就憋在了肚子里,想去问别人,赵邺不跟她说话,却一直紧握着她的手,让她一直在他半步的范围以内。
秦筠咬牙,只能到了宫门,听到统领跟赵邺回报情况,顺道听两句。
“他们安排的有弓箭手,有一直用裹着油布的火团攻门,陛下和晋王殿下最好在宫门附近。等到援兵来了,再行其他的安排。”
话落音,又一将领匆匆而来,半跪禀告:“陛下,辽人趁机攻城,陆将军的援军被他们截住了。”
闻言,在场的人脸色均是一变。秦筠看向赵邺,皇宫虽然是兵将保卫的重地,但外面两家是有备而来,人手不少,若是没有援军,皇宫极有可能会被攻破。
“要不要把鲁将军他们调回来?”
虽然早有准备,但赵邺不可能安置了全城京官的家眷,知道王家和闽家抓人,就派了人把能接到宫里的接到宫里,不能的分了人手保护,两家的重点是皇宫,见官员难抓,就没有分散太多兵力。
宫门不能去,一些大臣已经从密道被带进了宫中,赵邺依然拉着秦筠去见人。
秦筠甩了甩手:“还是避避嫌吧。”
赵邺回首看她,眸光幽幽,不置可否,让人把她带到周围安全的屋子,径自去见人了。
秦筠愣了愣,这是什么毛病,她说避嫌不过是让他不再拉她的手,没叫他把她扔下跑了,这件事她也是主角,怎么能被扔在一边不知道事情的进展。
要说赵邺是觉得她不可信,不愿意让她知道确切的情况,是完全不可能的,若是赵邺那么防着她,这段时间就不会批改奏折与大臣商谈都不避着她。
她可是连他爹没死,如今成了契丹人某位统领都知道。
想着,秦筠判断出赵邺这是故意的,知道她着急,偏偏让她抓心挠肺。
她又有什么地方招惹到他了,难不成他就那么讨厌谢沣,要是那么讨厌,当初第一次抓住他干嘛不把人杀了,既然能放第一次再放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殿下,要不要闯出去?”方铁在旁道。
“先等等。”秦筠沉吟道。惹怒赵邺没好处,再者现在这个状况她出去也没有什么大的作用,还是等到事态稍微平息。
大殿之中,严则面色灰白,虽然死的不是他家直系,但旁支也是严家重要的一部分,那么一遭严家等于元气大伤。
曲彦明在在一旁安慰他:“就是把晋王交给他们也于事无补,这事晋王不过是个幌子,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放弃谋利的心思。”
严则抿唇不言,但心中觉得若不是晋王这个幌子,也不会让王家他们那么明目张胆。
可惜陛下已经被晋王所迷惑,他们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与他同样想法的还有他的妹妹严姝,她对峙秦筠让赵邺判决惨败后,本来是打算回家,但是想到秦筠得意,便忍住了回家的心,她极力将事情做到最好,等到秦筠走后,为了补偿严家,赵邺派人给她送过几次奖赏。这让她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以为这般滴水穿石,就能让陛下知道谁才是忠心,忘了那个装模作样、满肚子蛇蝎心肠的晋王,哪里想到晋王又回了京,而这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甚至比原样更甚,听到晋王长宿庆寿宫,甚至可能跟赵邺睡在一张榻上,她差点没把牙齿咬崩了。
她心中一直有怨火,但一直都寻不到机会,今日旁支的死算是彻底没了理智。
听到秦筠离了赵邺,单独在延和殿旁边的小殿,搀着毒的茶水就送了过去,只要这个祸害死了,这一切就能迅速结束了。
这种时刻也不会有试毒的太监,茶水十分顺利的送到秦筠的面前,只是秦筠看着茶盅,想着赵邺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没有喝的意思。
第68章
现在不喝, 迟早也会喝。
严姝紧张的在屋中来回走了走去, 时不时就凑到门口去看一眼,仿佛下一秒就会有宫人大叫着晋王薨了。
屋内不热,严姝却出了一身的汗水, 额头豆大的汗水不停的往下落, 怕被旁人看出不对,严姝左躲右藏, 越躲心就越慌张,最后绷不住去崇德殿找了她的亲大哥。
不管是下毒的时候,还是现在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她是为了大宋江山好,为了陛下好,只要晋王死了这一切都会结束。
虽然想的理直气壮,但是会想到当初她对上晋王,晋王对上她,赵邺让人打了她一顿板子的事, 严姝就觉得浑身发疼。
赵邺会不会让她给晋王陪葬, 甚至连整个严家都会舍弃。
严姝一边否认,告诉自己严家是赵邺心腹,为他们父子效忠了几十年, 他不会为了一个晋王跟他们反目成仇,一边又想到赵邺对秦筠的在乎, 想的瑟瑟发抖。
因为这情绪,在宫人告诉了她,她哥哥在殿内与陛下商议事情, 不方便见她的时候,她瞪着眼睛,吼出了声。
“你都没有通报怎么知道我哥哥不能出来见我!若来的是晋王,你难不成也会那么打发她!”
话说到后面,声音都变了调,尖锐的像是个疯子,守门的小太监被喷了一脸口水,忍着没翻白眼:“小的奉命隔绝一切闲杂人等,严女官,晋王殿下可是亲王……”
一个女官怎么能跟晋王相比。
晋王是亲王又如何,过了今夜她就是个死人了!严姝脸色煞白却一直在冒冷汗,小太监借着灯火看出了她的不对,软了语气道:“要不然严女官再等会,等到殿内结束了,小的就去给你通报,这会大家伙都是乱的,严女官再慌也不能耽搁大事……”
小太监没说完,严姝就受不了的抓着他的肩膀把他往一边推,看样子是打算直接闯进去,小太监不察被她推了一个倒仰,但是旁边的侍卫不是摆设。
刀剑的清鸣声在夜色中格外的响亮,严姝看着利刃泛出的白光,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此时,殿门打开,内侍小跑着出来,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回事,陛下跟大人们正安安静静的休息呢,外面这是吵什么。”
严姝的声音虽然尖,但传到殿内其实没剩什么,也就是赵邺模模糊糊听到了“晋王”,加上心中无端的焦躁不安,才把内侍叫了出去。
等到内侍进门回话,说是严姝想见自己的哥哥,事情跟秦筠无关,但赵邺的心悸没有好转,反而更是不舒服。
眉头紧蹙,赵邺听完内侍说话,又合眼沉思其他,就想是没听到一样。
严则觉得妹妹应该只是心慌害怕才想找他,心里虽然有些担心严姝,但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也没有开口主动要出去。
内侍见状退回了原处低头站着,就听到坐在高位的赵邺突然开口:“去看看。”
“陛下,微臣的妹妹……”
赵邺摆了摆手:“去吧。”
“谢陛下。”严则迟疑了一下,弯腰谢恩,退了出去。
曲彦明看着严则的背影,神色有些忧虑,严姝他打过交道,是那种要强的姑娘,越是这种大乱的时候她越会绷住,来以示她跟不同大家闺秀的不同,那么急匆匆的来找严则,难不成严家出了什么问题。
“曲卿在想什么?”
赵邺沉声发问,曲彦明愣了愣收回了目光,没想到赵邺会关心他跑神的小事,摇头道:“思索一些小事罢了。”
赵邺随意“哦”了一声,起身去了净房。
严姝看到了严则,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紧紧握着严则的胳膊不撒手,严则的衣裳都被她握皱了。
这会严则也看出了妹妹的不对,担忧地拂过她额上的冷汗:“这是怎么了?一切等到天亮就好,咱们一家人都不会有事,姝儿别怕……”
“我……我……”严姝的手抓着严则的胳膊,就像是一个森白的骨爪牢牢依附在严则的身上。
严姝看了一眼周边的人,硬吞了一口口水:“我们去别的地方。”
“我不能离宫殿太远……”
严则没说完就被严姝硬拖远了,严则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长得那么瘦弱,力气却那么大。
“姝儿你是不是害怕?”
严姝点了点头,确定到了没人的地方,严姝整个人都垮了下来,抓着严则才没有腿软倒下。
眼眶红了一圈,眼泪啪嗒嗒地就落了下来:“哥哥,我怕……”
严则正抱着严姝打算安慰,严姝凑近了他的耳朵,颤抖地道:“我给晋王下毒了。”
“什么?”
严姝声音模糊,严则没有听清,或是听清了因为太震惊根本不敢相信。严则看着表情恐慌却又扭曲的妹妹:“姝儿你说你做了什么?”
“我给……我给……”
严姝蹲在地上嚎啕大哭,面对严则的眼神,连说都的勇气都没有,“我做的没错,我是为了……为了大宋的江山,为了陛下……”
“你做了什么?”冷漠低如幽吟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赵邺从假山拐角处走了出来,冷峻的五官在明亮的月色下格外慑人。
心悸的厉害,赵邺下意识抬手放在了胸膛上,再一次沉声问道:“你做了什么?”
严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恐惧见到赵邺,坐在地上嘴角颤动,别说说话,连呼吸都憋着吐不出来。
“陛下,微臣的妹妹只是被贼人吓到了。”
赵邺扫眼看向严则,无波的眼睛寒意不断的往外冒。
“希望如此。”
赵邺转身消失夜色中,严则能感觉到他越走越快,到了后面他已经模糊看不见他的背影,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跑了起来。
“哥哥,你说陛下听见了没有?”
严姝这个问题不需要严则来解答,赵邺的暗卫从周围涌出,将兄妹俩环绕了起来,语气硬冷,直接拿了绳子绑人:“要劳烦严大人在这等会了。”
严则深深泄了一口气,这会他彻底明白了,如果抱着为赵邺好的心思把晋王处理了,他们严家会有什么下场,不过这明白却太晚了。
崇德殿离秦筠待得地方不远,赵邺虽然没有像严则所猜想那般跑起来,但疾步的速度却像是一道风,到了门口的时候,宫人惊讶的行礼,赵邺站在房门口没有听到屋内有任何动静,薄唇抿的有些发白。
她那么关心宫外的动静,如今他过来了怎么可能什么动静都没有。
宫人见赵邺站在门口,迟迟不推门,犹豫了一下上前代劳:“晋王殿下还在屋中休息。”
门扉推开,赵邺一眼便看到了倒在桌上的秦筠,她的身边的茶盅盖子被扔到了一旁,茶盅冒着热气,半透明的薄雾袅袅上升,赵邺看不出生机,那雾气断续的就像是秦筠快要消散的命。
“秦筠——”
听到陛下低沉的声音带着激动,宫人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陛下冲进屋子抱住了晋王,画面冲击力太大,一时忘记退了出去。
赵邺紧紧搂住了秦筠,硬冷的脸上没有让人看出慌张,但急切的情绪却怎么都掩饰不掉。
“秦筠,秦筠,秦筠……”
在睡梦中突然被人抱住,还被人像是叫魂一样的叫,秦筠打了一个激灵,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着眼睛发红的赵邺,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是噩梦还没醒。
“怎么了?”
赵邺抱得她骨头疼,秦筠想骗自己是在做噩梦都不成,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推他的胸膛。
“现在情况如何?你既然过来了,是不是一切都解决了。”
声音虽然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软软绵绵,跟她平日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因为急切知道她想问的问题,水雾朦胧的眸子睁大,格外的有活力。
赵邺怔愣地看着秦筠,一言不发。
男人眼底的红色还没有消失,眼白上布满红血丝,让秦筠更清晰的感觉到了那双黑瞳幽深复杂的情绪。
秦筠皱着眉跟他对视了半晌,余光扫到茶盅,灵光一闪:“你不会以为我喝了那个吧?你忘了我学过医,那点浅显的毒药要想混过我的眼睛也太难了……”
关心则乱,他向来对她就没什么理智可言。
在秦筠好笑的视线下,赵邺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这还是第一次赵邺在秦筠面前情绪那么大起大落,在她眼中除了耍流氓的时候,他会整个人会产生难以理解的狂热,但平时他都是个冷静自持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