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广品要哭了,上次墨宁同周皇后身边的一个小内侍闲聊几句,那个一向周皇后喜爱的小内侍转眼成了肉干,随之就爆出了私盐一案。
再上次墨宁同一个大臣闲聊几句,隔天那位大臣深陷贪腐案爬不起来。
后来他才打听出来,那位大臣暗中投了周皇后。
所以,宁王殿下突然有闲心跟谁聊两句,谁保准没好。
他一个无根之人,可就一个血肉亲情了。
“殿下,明人不说暗话,您到底要老奴怎么样?”若是做忤逆犯上的事情,韩广品一头撞死在宫墙上,也绝不背叛建元帝。
瞧着对方紧张兮兮的神情,墨宁一笑:“公公过滤了,只不过上次父皇说起过将那林七指给本王做王妃。”
这事呀?
韩广品暗暗松了一口气,男女情|事还可以。
他问:“那殿下是什么意思?”
墨宁故作为难状:“一个被分宗出去的姑娘,家世就低了。虽说娶谁都是娶,中宫也不能太掉脸面吧!”
骂人不要脸还可以这样说?
韩广品瞪大了眼睛。
“另外,本王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姑娘。娶谁都是结仇,父皇可曾仔细想过?”墨宁说完,一脸的你懂得神情。
断……断袖……难道是真的?
韩广品有些结巴:“殿下的意思是……您愿意娶林七姑娘,就是她如今家世太低?”
墨宁点点头:“娶谁不是娶呢?再不娶亲,外面不知道又传出什么不堪来。”
说完叹口气,摇晃了下脑袋,似乎为林嫣从此不是公府姑娘而失望。
韩广品想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这个没错,娶了亲就堵了那些人的嘴。
历朝历代,哪个皇室没点风流轶事,只要大面上合礼数不闹的太荒唐,也没人真的当回事。
可是宁王愿意娶林七,怎么想怎么觉得里面阴谋重重。
韩广品来不及细想就到了乾清宫门口,墨宁突然立住:“本王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就不急着给父皇请安了,还请公公代劳。”
说完转身带着张传喜就施施然的走了。
韩广品傻在当场,他将刚才的话回味了再回味,琢磨了再琢磨,宁王什么意思?
建元帝已经换了家常的袍子,半躺在次间临窗的紫檀镶大理石的罗汉床上翻书看。
“万岁,事情办好了。”韩广品轻手轻脚走进去,回了话后就立在一旁。
建元帝挑起眼睛问:“那个林七到底是不是林礼说的那样?”
韩广品想了想林嫣那双明亮的眼睛以及大方得体的仪态,说道:“没有信国公说的那样,是个明艳霸气的小姑娘。”
“哦?”建元帝坐了起来:“明艳能理解,毕竟他们一家人都长的不错。这个霸气怎么解释?”
韩广品堆着笑说:“老奴也说不上来,这个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挺舒服。可是做起事来就太吓人了。”
一半真话一半假,若是建元帝铁了心聘林嫣做儿媳,见面是免不了的。
到时候若是他说的不对,建元帝心里起了猜忌就不好了。
建元帝催问:“仔细说说。”
韩广品笑着将事情说了一遍:“那位林七姑娘,逼着信国公写了划清界限的字据后,一分银子也没要,抬着自己的东西浩浩荡荡从正门出去。”
“身后的护卫威风凛凛,排成两排跟着。有那看热闹的围过去,逮住个小丫鬟问怎么回事,小丫鬟就指指林七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大丫鬟见一个人问,就掏出一次信国公的手迹,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上一遍。”
建元帝来了兴趣:“前因后果?”
“可不是。”韩广品也咋舌:“万岁,原来那信国公的次孙,是林乐同和弟媳生的,哎呦……老奴这嘴呦,怎么把这个秃噜出来了,没得污了万岁的耳朵。”
说着他拍了下自己的脸。
建元帝伸脚踢了他一下,笑:“怎么没看出来你不好意思?来,将事情重新说一遍我听听。”
韩广品就将打听来的具体情况,绘声绘色的给建元帝说了一遍。
“万岁,如今全京城都知道信国公家的丑事了。”韩广品提醒了一句。
建元帝渐渐收了笑意:“那朕岂不是多事了?”
还站在了有错的那一方?
自己是不是被林礼利用做了错事?
国公府乱成这样,完全可以抵消林修和的战功呀!
韩广品道:“万岁,林七姑娘打的是鱼死网破的主意。这种女孩子性格太硬,容易引起内宅纠纷。”
建元帝听韩广品这么一说,倒也是个理。
他的后宫,当时因为有个杨氏,不也是闹的不可开交吗?
得亏他当机立断,为着自己的大业着想。
不过林嫣脾气硬,却没有杨皇后那么硬的靠山,那就好看了。
只是分宗了……
韩广品偷偷抬眼瞅了瞅陷入沉思的建元帝,暗暗给自己提了一万个胆子,重新开口道:“万岁,刚老奴碰到宁王殿下了。”
建元帝猛的睁开眼:“可说话了?”
韩广品捡能说的说了,又道:“听殿下那意思,娶谁都无所谓,可是林姑娘已经不是国公府姑娘了,家世太低,能不能换个家世高点的?”
宁王是要传达这个意思,他没理解错吧?
家世太低?
建元帝突然笑了,挥挥手让其退下。
再没有比林嫣合适的姑娘配他那个好儿子,别的人有这战功,最多封个大将军到顶了。
可是林修和不一样,出身一品国公府,还没到家就被分宗,受尽委屈。
就算朝廷给他加官晋爵,群臣也不会多说半句!
即打压了林礼,又抬高了林嫣身份,还聘了个儿媳。
之前有人提议按着战功给林修和封爵,他没同意。
如今再仔细想,简直是一分不出赚了个满贯!
所以第二天林礼爬着进宫,要求严惩败家乱室、形如土匪的林嫣时,建元帝直接翻了脸。
不但怒斥他咬着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不放,失了长者风范;又捯饬国公府道德沦丧,坏了勋贵们的脸面。
林礼不但失了财,又当着满朝文武丢尽脸面。
若在多说两句,看建元帝的样子,那接着就是要削爵了。
他灰白着脸,顿时显出老态来,再没有一点精气神同人讲话、争执。
174大哭
当初隐匿林乐昌的小庄子,在林嫣进入国公府后专门派人修缮了一下,想着冬天可以过来泡个温泉。
谁曾想,最后竟然是以这种不太风光的样子,重新入住进去。
林嫣前脚进庄子,还没坐稳,楚氏后脚就跟来,要重新接她往六安候府去。
“舅母,我没那个脸再回去给您和舅舅添麻烦。”林嫣罕见地拧着个帕子,不肯同楚氏回去。
楚氏进来时就参观了小庄子周围的环境,景色还可以,就是庄子修缮的匆忙,连墙面都还湿着。
又是离京三十里的路程,生活诸多不便。
她皱眉:“你这是犯哪门子倔?以前怎么就能跟着我们住,那里难道就不是你的家了?”。
林嫣垂着眼帘,不让楚氏看见眼中的泪花:“这次舅舅为了我牵扯其中,若是我住回去岂不坐实了舅舅干涉信国公家事?”
娘舅固然硬气,可是双方毕竟是朝中有脸有面的人物,真的闹过也不好。
她可以肆无忌惮,就就不行。
楚氏恨的咬牙切齿:“那一家子……”
竟然都找不出来什么可以形容信国公一家人的词来,用哪个都是侮辱那个词本身。
“舅母,您回去吧。”林嫣又道:“我如今不是一个人,若是跟您回去,爹和姨娘怎么办?”
楚氏眉头紧蹙:“你才多大的孩子,不该是你爹照顾你吗?”
话说出来,楚氏自己都难受。
是不愁吃不愁穿,可林嫣过的是什么日子,个个都跟乌鸡眼似的想吃她肉喝她血。
林嫣始终低着头,拧着帕子不说话。
楚氏叹口气,又问:“说起你家那个姨娘,到底怎么回事?是万儿和离鸾伺候的不好,还是白姨娘不安分,你整治她呢?”
林嫣抿了抿嘴,迟疑了一下,才说道:“说不清楚,我也没问,总之看着点的好。”
长房和二房一出事,八归起了不该有的贪念。
可惜平日不出门,也没有人给她通气,林乐昌又只在她面前逞强,对即将赶出去的命运只字未提。
所以,才整出那么一场子可笑的闹剧。
一嫁人,怎么就变成这么一副贪婪庸俗的样子来?
楚氏不屑的说:“一听说她爬了林三的床,我就知道不是个好的,也不怕坏了你的名声。”
谁家姑娘的丫鬟,去爬人家亲爹的床,当然林乐昌也不是个好东西,这也敢要!
林嫣喘了口气:“舅母别骂了,那两个送回去的丫鬟您怎么处置的?”
楚氏道:“赶出去也不好,又没犯错,我放在针线房去了。”
这也不错,整日做针线也就没闲情出去勾三搭四的了。
“那个万儿,其实挺不错的,是受了连累。”林嫣想了想,终有些不忍心。
楚氏笑了一下:“别说,这丫头老实,放身边伺候不够机灵,不过描的一手好花样子,放针线房如鱼得水。”
林嫣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当时心烦意乱,一听八归竟然也跟着捣乱,索性釜底抽薪。
听万儿得了好去处,也算了了件心事。
楚氏瞧着林嫣萎靡不振,就算跟她说话也提不起精神。
这孩子心里还怕着呢,毕竟年纪小。
她说道:“你不要将分宗的事想太严重,那一家子不是长久之相。
这次你抢了国公府,林礼在朝堂之上喊冤反而被万岁驳回,听你舅舅说万岁还发了怒。你出来说不得是个好事。”
林嫣扯着嘴角强挤出一个笑来:“舅母不用安慰……我……在庄子上静一静也是好的。”
楚氏听出话音来,沉默了一下,点头:“你想的也对,京里太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