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夫人养成记——漫步长安
时间:2017-12-08 16:03:53

  “你看你这丫头,不就是嫁人,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赵燕娘脸上带着笑,细眼里却是寒光,直射向云香,云香越发哭得伤心。
  董老婆子被弄得有些措手不及,眼珠子乱转,思忖着该如何反驳回去。
  赵守和疾步走出来,手里拿着云香的卖身契,丢在董老婆子的手上,然后又拿出一袋银子,“人你领回去,以后莫要来纠缠,念在曾是亲戚的份上,以前的事情就不再追究,这十两银子算是云香的嫁妆,赶紧回去吧。”
  董老婆子有些意动,想伸手去拿银子,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向四周张望了一下,最终还是缩回手。
  “与庆山相恋的明明是二小姐,你们用个丫头来打发我,那我可不依,我那孙子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答应。”
  云香松了一口气,赶紧往后缩,努力让别人看不见自己,赵燕娘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董老夫人,明明是我丫头与你孙子有私情,你却一再地想扯上我,究竟是何居心?县衙的大门就开着,你若再敢胡言乱语,小心县令大人将你下到地牢。”
  董老婆子看一眼县衙的朱漆大门,上面的虎头锁环狰狞瞪目,她抖了一下,女子一进地牢那名节可就毁了。
  她也不敢接赵燕娘的话,只顾大声嚎哭着,哭声凄惨。
  赵守和的脸色很难看,董家看来是不打算放过燕娘,但燕娘怎么能嫁过去,一嫁过去不仅坐实婚前不贞的名声,下半辈子无夫无子又要怎么过。
  他朝衙役们使眼色,衙役们使大力将董老婆子赶得远远的,一直赶回东集,董老婆子一直骂着,可有两个衙役守在董家门口,不让她出去,她也无计可施。
  赵燕娘气呼呼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她的丫头云香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木香露出怜悯又无奈的眼神,她们是奴才,死生都不能由己,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反抗的权力。
  一进屋,云香“扑咚”一声跪下,“二小姐,求您不要将奴婢送到董家,奴婢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侍候二小姐,永不嫁人。”
  “云香,让你嫁到董家,是本小姐抬举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董家家境不错,你一嫁过去那可是正经的少奶奶,比做丫头强,若不是遇到我这样的好主子,你哪里可能有这样的时运。”
  “二小姐,云香舍不得二小姐。”
  赵燕娘从鼻腔出哼一下,嘲讽地看着她,不知好歹的奴才,她不嫁也得嫁,能为主子分忧,是她的福气。
  赵守和一进门,脸就沉了下来,让云香和木香出去。
  “今日之事,虽然你将事情栽在丫头的身上,洗脱嫌疑,但云香毕意是代你受过,你当务之急,是要施恩,多许她嫁妆,让她心甘情愿地嫁过去。”
  “一个奴才,能嫁过去当主子,她就应该对我感恩戴德,哪里用得着备什么嫁妆。”
  赵守和压住心中的怒火,“此事你不用管,我自会与爹商量,倒是眼下风言风语太多,你行事注意一些,莫要再惹事非。”
  赵燕娘撇下嘴,算是答应了。
  雉娘和巩姨娘都没有出去看热闹,董氏已死,其它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前衙的哄闹声渐渐平息,她带上乌朵悄悄地从后门溜出去。
  后街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热闹,许是心境不同,她终于能静下来打量这古代的街市,卖汤面的老妇远远地看见她们主仆,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上前来打招呼,一副不太敢靠近的模样,只敢朝她行礼。
  乌朵随意和老妇人攀谈了几句,赵家的事情,整个渡古县都传遍了,真没有想到赵夫人原来是那样的人,老妇人的眼神带着怜悯。
  雉娘恰到好处地低头,与乌朵朝前次去过的茶楼走去,要了同样的东西,也如上次一般被带到同样的雅间。
  等茶水点心上完后,叩门声响起,乌朵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胥大公子。
  依旧是青色的长袍,窄腰宽袖,袍子上清爽干净,什么绣花都没有,瘦高的身姿站得笔直,如翠竹一般,秀雅高洁。
  雉娘朝他会心一笑,许敢将乌朵请出去,门被关上,雅间里只剩他们二人。
  比起上次所见,她的心态完全不一样,再也没有那种草木皆兵的危机感,眉头舒展,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如同清晨带着露珠的娇花,水灵灵的。
  她盈盈地行礼,“恩公出手相救,小女感激不尽,大恩大德,如同再造,小女无以为报,以后凡有差遣,恩公尽管开口。”
  胥良川头一次好好地审视眼前的少女,少女身姿轻盈,很娇很弱,行事却又蕴含无穷的力量,矛盾又迷人,近几日里,他的脑海中常常浮现她的身影,一颦一笑,清清楚楚,连她水眸上的睫毛都根根分明,在前世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
  他是不是病得不轻?
  儿女之情是什么样子的,他从未体会过,也没有去深想过。
  他的眸光暗沉如黑夜,带着探究,少女水雾般朦胧的双眼回视着他,绾在头上的发髻簪着绢花,她的发如上好的青缎,绢花的纱质很粗,根本就不配簪在上面。
  雉娘看着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头顶,然后伸出修长的手指,将自己头上的绢花摘下来,她大感不解,这绢花可是有何不妥。
  等胥良川反应过来时,他的手正拿着那朵绢花,红色的绢花衬着他玉白的长指,说不出的感觉。
  他的眼神更暗,他想自己或许对这少女太过注意,以致于常做些莫名奇妙的事情。
  “这绢花与你的发髻不配。”
  雉娘一愣,恩公还懂得女子装扮,她感觉有些怪怪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从他手中将绢花拿回,“恩公有所不知,这花是小女的大哥送的礼物,礼轻情义重,小女觉得它很好看。”
  恩公?
  这两个字怎么听得这般别扭。
  “以后莫再叫我恩公。”
  她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何意思?不叫恩公叫什么?
  “我姓胥,名良川。”
  “那小女以后就唤您胥公子吧。”
  他似乎皱了一下眉,然后面无表情地点头。
  雉娘从善如流,“胥公子,您也是渡古人氏吗?”
  “是的,渡古是我的祖籍,不过我此前一直住在京城。”
  她咬了一下唇,想到快要回家的赵凤娘,赵凤娘深得皇后娘娘的宠爱,在京中必然是有名气的,不知这位胥公子有没有见过。
  “真的吗?原来胥公子是京城人,小女的大姐也随姑母住在京城,不知胥公子有没有听说过,小女自得知大姐要回来,心里既盼又喜,心下惴惴,不知大姐是何样的人,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小女。”
  胥良川盯着她的脸,粉嫩的皮肤,娇怯的表情,睫毛微颤着,头略往一边歪着,贝齿轻轻地咬着粉唇,带着一丝忐忑,他的心抽了一下,小姑娘又在骗人,她哪里会担心赵凤娘喜不喜欢她,怕是想打听赵凤娘的为人,是不是和那董氏一个德行。
  真是一个小骗子,怎么骗人的样子都这么让人心疼。
  他立马被这个想法骇到,自己一向清心寡欲,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心疼女子,难道是他前世里孤独终老,所以才会疼惜小辈。
  是了,若论年纪,他都可以当小姑娘的祖父,年龄差距如此之大,如同祖孙,他眉头轻皱,这感觉怎么让人如此不舒服。
  前世,他对赵凤娘的印象仅限于她和太子的私情,以及和堂弟的纠葛,算不上有多了解。
  皇后娘娘对她很是宠爱,专门派宫中的嬷嬷教她礼仪规矩,她一言一行比世家贵女还要有气派,加上长相清秀,深得京中世家公子的追捧。
  沉默良久,他淡淡地开口,“赵县主深受皇后娘娘的喜爱,在京中颇有名气,我与赵县主只有过几面之缘,她自小常出入宫廷,规矩仪态都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雉娘心里松口气,重规矩就好,就怕是那种和赵燕娘一样嚣张跋扈的,但转念一想,赵凤娘可是董氏的亲女儿,万一她随董氏一样面甜心苦,光会做表面功夫,那段数肯定要比董氏高上几个台阶,到时候,她又要如何应对。
  她的脸显出一丝忧色,好看的眉头染上一丝忧色。
  胥良川的眼眸更加的幽深,也跟着她一起皱起眉来,“赵县主已抵达临洲城,不出二日,必会归家,无论什么样的人,若包藏祸心,总会露出马脚,你小心行事即可。”
  雉娘感激地又朝他行礼,便起身告辞。
  乌朵和许敢都在门外面候着,见她出来,乌朵自觉地跟在她的后面,主仆俩出了茶楼。
  雉娘走着,似有所感般抬头一看,正对上那深遂又冷淡的眸子。
  她微微一笑,再次遥遥行礼。
 
 
第29章 兄妹
  主仆二人还未走到后街, 就见前面有两个和尚在化缘,人群之中, 他们光溜溜的脑袋很是显眼, 让人不注意都难,雉娘随意一看, 略微一愣, 那年轻的的小和尚不正是忘尘师父吗?
  他不在天音寺里念经,跑到市井之中做什么?
  此时, 忘尘也看到了她,白净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朝着她双手合十, 口中说着阿弥陀佛。
  她几步走过去, 也回礼, 与另一位和尚也相互见礼。
  “女施主,一别几日, 不知施主近日可好。”
  “托小师父的福,一切都好。”
  天音寺建寺以来就有个规矩, 凡寺中子弟, 每隔一月要轮流下山来化缘,此次轮到忘尘与另一位师兄下山。
  一路上, 两人已经听说赵县令的家事,忘尘一听,忙找个借口, 寻人仔细地打探清楚,得知赵夫人被人揭穿真面目,羞愧自尽,他心中称快,心中默念着阿弥陀佛。
  想到山中的那位女施主,赵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她过得如何,那毒妇为人极恶,生前定然没少为难她。
  他故意让师兄绕着弯子,特意到县衙周围化缘,也只是想碰下运气,没想的竟真的能遇上。
  不由得喜出望外,女施主还是那般的貌美,雪肤花貌,杨柳细腰,走起路来似花朵迎风,衬得周围的事物都失了颜色,他想更近些,又带着羞意踌躇不前。
  “女施主,小僧一路走来,听到一些关于赵府的传闻,果真是佛祖有灵,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谁都难逃佛祖的法眼。”
  “小师父说得极是,因果轮回,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
  忘尘的师兄也跟着附和,口中呢喃着佛祖圣灵,善哉善哉。
  街上人来人往,不时地有人注视着他们,雉娘向忘尘示意,然后往旁边走去,忘尘醒悟过来,不好意思地摸下光光的脑袋。
  他在山中呆了一段时间,连俗世中的规矩都差点忘记,他们两个出家人,加上女施主和丫头,在外人眼中看来,极不相搭,自然会惹来不少好奇探究的眼神。
  出家人四大皆空,他与师兄倒是无所谓,可女施主还是位未出阁的姑娘,避讳些总是好的。
  雉娘看到他的动作,带着几分孩子气,不由得莞尔。
  “两位师父怎么会下山,可是有何要事?”
  “也无甚么大事,不过是寺中的规矩,例行下山化缘罢了。”
  她明了,点下头。
  忘尘犹豫几下,终于没忍住开口,“女施主,小僧不日将归家,要离开渡古县,回到自己的家中。”
  雉娘略有异色,惊讶地看着他,和尚还能归家,怕是还俗吧,这忘尘小师父不知是何处人氏,看他的样子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可能家世还算不错吧,他们不过一面之缘,交情尚浅,想了想没有开口相询。
  “那祝小师父一路顺风。”
  忘尘又合掌,口中道着阿弥陀佛。
  她也学着他的动作,回道一声阿弥陀佛。
  忘尘心愿已了,和她们告辞,雉娘目送着他的背影,他的脚步欢快,带着少年人应有的朝气,紧紧地跟在自己的师兄后面,有风渐渐地吹来,他的僧袍呼啦地鼓起。
  她忽然莫名有些不舍,在寺中,他们不过是初相识,忘尘师父就出手帮她,算起来也称得上是自己的朋友,这样的朋友,不曾深交,就要别离,多少有些伤感。
  许是在过往的岁月中,她所得到的善意并不多,对于帮助过她的人,牢牢地记在心中,忘尘是一个,胥大公子也是。
  人群很快将忘尘的身影湮没,她收起目光,慢慢地往回走。
  乌朵识趣地又没有开口询问,雉娘随意地道,“这位忘尘师父是天音寺的僧人,上次在寺中结识的。”
  和猜想的差不多,乌朵点下头,心道三小姐比起以前来,变了不少,像这样的事情,本来可以不用和自己解释,可三小姐却没有丝毫的隐瞒,她越发的觉得,三小姐真正将自己当成心腹,心中发誓,更要对三小姐忠心。
  已过午时,后街上的铺子小摊开始收场子,卖汤面的老妇人正在刷洗锅碗,瞧见她们回来,将手往抹布上擦了擦,缩着手行礼。
  雉娘朝她点头示意,她受宠若惊般低下头去。
  主仆二人回到后院,赵燕娘那里已经消停下来,东屋静悄悄的,木香守在屋外,垂头丧气的样子,没有看见云香。
  下人房中,隐约有哭声传来,雉娘淡淡地朝那边看一眼,没有理会。
  乌朵轻声地道,“三小姐,奴婢听出,好像是云香的声音。”
  雉娘“嗯”了一声,赵燕娘想让自己的丫头顶包,堵上董家人的嘴,云香一个奴婢,当然不敢说不嫁,董家豺狼之窝,谁嫁去都没有好日子过,云香是在为自己哭泣,可是她再哭得伤心,也改不掉嫁入董家的命运。
  说起来,赵燕娘的两个丫头,长得也不好看,当初董氏在挑丫头上肯定是用了心的。
  对于云香的命运,她无能为力,干脆不管。
  半夜,就听到尖叫声,声音从下人房那里传来,乌朵端着烛火进来,见她呆愣地坐在塌上,轻声道,“三小姐,可是吓到了?”
  她摇下头,“并未,外面发生何事,怎么如此吵闹?”
  “云香上吊了,人已经断气,是灶下的王婆子发现的,王婆子被吓得不轻,哭喊着叫人。”
  乌朵的声音有些低落,同为奴才,云香的死,她感同深受,一面替云香难过,一面又暗自庆幸三小姐心肠好,自己比云香要命好。
  雉娘眼里全是冷光,这世道,人如草芥。
  翌日天一亮,县衙外面又响起董老婆子尖酸的喊叫声,衙役们都皱起眉头,这董家的婆子究竟想怎么样,大人也没有明确的指示,弄得他们抓也不是,打也不是,十分的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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