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就迟疑地说道,“不然就叫大小姐和二小姐在府里陪……”
“四丫头五丫头也没去,都是一般的庶女,阿妤不去,也理所当然。”南阳侯就淡淡地说道。
乐阳郡主的脸色顿时就僵硬了。
四姑娘阿月,五姑娘阿欢,这两个南阳侯的庶女已经被人遗忘多少年了?
南阳侯一向眼里都没有这两个庶女的,怎么突然提起了她们?
且……阿月和阿欢,如何能与阿妤相提并论?
“可是,可是……”阿妤哪里是一般的庶女?她是乐阳郡主生的呀!
叫阿妤竟然和这两个小透明儿的庶女排在一起,乐阳郡主心里越发不甘。
南阳侯见乐阳郡主只是拧着帕子流眼泪,顿了顿就淡淡地说道,“阿姣和阿馨很快就要出嫁,母亲自然要她们过去。你日后不必再说,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你日后不要再提阿妤之事。”
他这个时候提及什么嫡庶有别,长幼有序,乐阳郡主的脸都僵硬了起来。早年,南阳侯宠着她的时候,眼里可从来都没有什么嫡庶有别的。她心里不知怎么就生出几分惶恐,见南阳侯脸色淡淡的,突然用力抓紧了南阳侯的衣裳。
“侯爷,可是阿妤若不得老太太喜欢,她的前程……”
“她还小,日后再议不迟。”南阳侯就沉声说道。
“可是……”
南阳侯却不想听她说什么,只叫袖鸾去跟南阳侯夫人传话儿一同去宁国公府,又目视乐阳郡主。
乐阳郡主知道他一向谨慎,若自己不在书房之中,就断不会叫别人也在其中,只好跟着他小步走出来。
立在阳光底下,她侧头看着南阳侯棱角分明的侧脸,忍了忍方才低声说道,“侯爷,前些时候阿妤回家,是六皇子与七皇子两位殿下专程送她回来。妾身过些日子想带阿妤去宫里,亲口感谢两位殿下。”她仰头,颤抖的睫羽上滚动着晶莹的泪花,美丽到了极点,央求地看着南阳侯。
“嗯。”南阳侯就淡淡地应了。
他并未阻挠阿妤的前程,乐阳郡主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雪白的脸上越发光彩。
可见南阳侯待她们母女,倒是是有几分真心的。
只是乐阳郡主这份满意的心情,直到到了宁国公府,见到了太夫人,顿时就被太夫人砸了个粉碎。
唯恐太夫人挑剔自己狐媚,因此乐阳郡主今日不过是穿了一件八成新的裙子,颜色也并不鲜艳,低眉顺眼反而将一旁的袖鸾给衬托得水灵灵的秀致。
她小心谨慎地给太夫人请了安,就见太夫人果然一眼就看见了年少清纯的袖鸾,将她召到自己面前端详了片刻,不知怎么突然皱了皱眉,下意识地看了南阳侯一眼,沉默了很久,太夫人方才摸着也好奇地看着那袖鸾半天啥也没看出来的胖团子淡淡地说道,“是个老实丫头。”
阿妧趴在太夫人的怀里,就见袖鸾不知怎么吓得满头是汗,仿佛下一刻就能给太夫人跪下。
她的祖母很吓人么?
胡说!
明明可慈爱的一位老人家了。
阿妧就对了对的胖手指。
听说这个袖鸾如今可得宠,可怎么没有得宠的气势底气?反而胆子这么小?
想当初乐阳郡主得宠的时候,那据说是真不把大家放在眼里的呀。
只是阿妧却对南阳侯后院儿里小妾的情况不怎么在意,只是太夫人看了袖鸾两眼,就不再开口,叫这个轻轻松了一口气的通房退到一旁,目光这才落在乐阳郡主的身上,见她急忙上前露出柔顺的笑容给自己请安,就淡淡地说道,“这丫头日后要服侍你们侯爷,日后你们也是姐妹,好好儿相处吧。”
她顿了顿,见乐阳郡主恭顺地听着,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冰冷的表情。
“听说她是你的丫鬟?”
“是。”乐阳郡主急忙表示自己的贤惠。
“她的身契呢?”
“身契?”
“拿来。谁家妾室的身契是在另一个妾室的手里?把她的身契拿来,交给你们太太保管。”
太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顿时就叫乐阳郡主的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去了。
第121章
乐阳郡主之所以以自己的丫鬟为南阳侯的通房,不过就是因袖鸾的身契在自己手中,生死都在她的手心儿不能翻身,无论是多么盛宠,也不敢有反骨。
她指哪儿,袖鸾就得打哪儿,不然就是一个死。
可是太夫人这一句话,简直要了她的命了。
若没有袖鸾的身契,袖鸾这丫鬟得了宠爱,还要在外服侍南阳侯独占宠爱,日后怎么可能还会将从前的主子放在心上?
更何况身契落在南阳侯夫人的手中,只要袖鸾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日后就要对南阳侯夫人俯首称臣。
南阳侯夫人和乐阳郡主是死敌,那袖鸾只怕也要对乐阳郡主出手了。
乐阳郡主只觉得后背冰凉,牙齿都在恐惧地打架,想不到太夫人手段这般老辣,只一个身契就将她置于死地了。
她也终于想明白太夫人为什么叫她过来了,不是对她另眼相看,而是想看着她从此惴惴不安,远离南阳侯夜不能寐,慢慢儿地磨死她!
她用力地张着一双妩媚的眼睛,头上的宝石步摇乱晃,努力揪着胸口喘息了片刻,挤出一个笑容拖延道,“老太太要这丫头的身契,妾身自然不敢怠慢。只是她的身契妾身还要回去找找……”
“你放在哪儿了?”
“虽然是在妾身房中,只是一时房中东西太多,又凌乱……”
“无妨。”太夫人抬了抬手,面无表情地说道,“前些时候我还与你们侯爷说过,你不过是个姨娘,住的屋子却能和你们侯夫人的屋子打成平手,这很不像样儿。”
见乐阳郡主摇摇欲坠地看着自己,太夫人就毫无半分怜惜地说道,“你搬出如今的屋子去,叫你们夫人给你选一个你的身份能住的。正好儿,你那屋子也要倒腾倒腾,顺便就能找找这丫头的身契。”
她伸手就指着身边一个面容端肃的嬷嬷说道,“你带人去找,找着了身契再回来。”
“老太太?侯爷!”乐阳郡主惊怒交加。
她没想到太夫人还不依不饶上了,还叫她搬出如今住的屋子。
叫她和一般妾室的待遇,她,她怎么过得了那样的日子?!
就算是外人的嗤笑和异样的眼神她也受不了啊。
“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你还要你们侯爷给你做主?”太夫人就冷笑着问道。
这话就诛心了,乐阳郡主哪里敢应,急忙柔弱地含泪福了福道,“妾身不敢。”她一滴眼泪就落下来,砸在了胸前的衣襟上,只是南阳侯沉默地坐在宁国公的身边,正看着宁国公眉开眼笑地给自己显摆一张纸。
上头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儿,挺丑,可是宁国公开心极了,还抖着这几个字儿就对南阳侯炫耀地说道,“好看吧?阿妧写的!是不是有才女的意思了?蕙质兰心呀!”
说到最后,宁国公就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个,这个是我教阿妧写的。”宁国公还指着其中一个字说道。
南阳侯脸色冷峻,淡淡地应了一声,显然很烦。
“咱家阿妧棋艺好,这一手小楷也很好看,还会画画儿。”宁国公又刷地翻出一张纸来抖在南阳侯的面前偷着乐,欢喜得摇头摆尾地指着上头一只胖嘟嘟的兔子对弟弟吹嘘道,“看这兔子,嘿!你见过这世上有这么美的兔子么?!这是阿妧画的!要说琴棋书画,我家阿妧如今也是才华横溢啊。”
宁国公捧着这几张纸笑得直翘尾巴,还一定要拉着南阳侯同乐,哪里还有空去理会乐阳郡主。
乐阳郡主伤心了一会儿,见南阳侯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顿时感到走投无路。
可是她心里又疑惑得厉害。
早前太夫人对她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不喜欢她,可也从来都没有这般拿出手段来,如此强硬的呀。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难道阿妤的事儿,真的叫太夫人那么恼火,甚至要亲自出手来教训她了?
“老太太。”南阳侯夫人没有想到太夫人竟然要把袖鸾的身契给自己,顿时就犹豫起来。
她本就因南阳侯最近的无情伤了心,也懒得理会南阳侯宠爱新人。又为什么非要去要袖鸾的身契呢?她不爱拿着南阳侯别的女人的身契,就算没有身契,难道她就不是南阳侯夫人了不成?她只当太夫人要了袖鸾的身契给她,是为了叫袖鸾成为她的臂膀,可是她又为什么要什么臂膀?
她难道还要和乐阳为了争宠费尽心机么?
“母亲,您喝口茶。”阿姣有些茫然,可是阿馨的眼睛机灵地转了转,见她想要拒绝,急忙将茶放进母亲的手心儿。
其实她也不怎么明白老太太想做什么。
可是……
既然老太太开口,那就一定是为母亲好的。
想不明白的事儿就叫聪明人去帮着她们想好了,自己就顺从听话就是。
老太太又不会害她们。
南阳侯夫人见次女对自己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角,喝了一口。
她不说话了,太夫人的脸上就露出几分松缓,满意地看了阿馨一眼。
这个孙女儿,虽然不及阿姣温柔宽和,可是却多了几分机灵。
“母亲既然开口,那自然都是听母亲的。”宁国公夫人也在一旁压住了南阳侯夫人的手柔声说道,“别叫母亲再担心。”
见南阳侯夫人艰难地点了点头,宁国公夫人就笑着说道,“只是不巧了,今日母亲说是要家宴,只是我却预备少了东西,竟不够大家伙儿用膳的。母亲,这……”她目光一转,太夫人就笑了笑说道,“这就是你的疏忽了。只是都是一家人,何必在意呢?你们就先回侯府去。”
她指的就是乐阳郡主了。
乐阳郡主看着毫不留情就叫自己滚蛋的太夫人,和一旁笑里藏刀的宁国公夫人。
她只觉得此生的耻辱,都在眼前。
将她召唤进了国公府,又随意地给打发出去,当真是当她是个轻贱的妾室不成?
她不知呆立了多久,那种羞耻就跟大庭广众被人把衣裳扒干净了一般,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太夫人说不出话来,一时就感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全身都是笑话。
哪怕是平日里装得再顺从温柔,可是乐阳郡主此刻也受不了了,晃了晃就瘫坐在了地上流眼泪。然而这个时候哪里有人愿意将她扶一把呢?太夫人冷淡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哭泣,又看了南阳侯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宠妾灭妻,从前我不说你!只是如今你要离京,将你的爱妾留在府里。今日我不教好了她的规矩,日后她就要仗着你的宠爱无法无天了!”
见南阳侯起身束手而立,太夫人就淡淡地说道,“你不在眼前,她这宠妾只有更猖狂的份儿。她生的那个从前就敢勾勾搭搭,往后只怕没个教训,更要作祟。到底都是后宅女眷,她的事儿有我教导,不必你护着她。如你觉得我这老不死的没有资格教训你的爱妾,你大可以护着她忤逆自己的母亲。”
她这话都说出来了,南阳侯还能说什么?那种抱着爱妾歇斯底里,蹦着青筋咆哮“你们无情无耻无理取闹不懂真爱!”,那也不是南阳侯的风格不是?
侯爷走孝子路线的。
“儿子不敢。”果然,南阳侯就很恭敬地说道。
“你不敢就好。”反正这儿子又要去给皇帝卖命,太夫人也不怕跟他感情生分,左右分离这么远,生不生分的也没差啥。
她冷哼了一声,见乐阳郡主就在那里柔弱无助地哭着,自己派遣去南阳侯府的嬷嬷正面无表情地进门,越过乐阳郡主将手奉给自己一张身契。
打开看了,见正是那袖鸾的身契,她就满意地将身契交给了南阳侯夫人,带着几分厌恶地吩咐道,“拖出去!哭成这样,难看得很!”她连南阳侯都压制住了,在场的谁还敢不听她的话?自然有几个国公府里的丫鬟将乐阳郡主给拖出去。
那袖鸾都吓傻了,战战兢兢地跟着人出去。
乐阳郡主尖叫了一声,伤心痛苦地凝视着南阳侯。
令她失望的是,南阳侯这个愚孝的人,此刻看她一眼都不敢。
她心如死灰,又恨得满心剧痛,哪怕是被拖走,依旧盯着太夫人的方向。
“老太太,她的眼神可可怕了。”阿妧躲在太夫人的怀里,突然伸出一双小胳膊自己护在太夫人的身前,小声儿说道,“老太太有我。我保护老太太。”
她小小一只,还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太夫人简直哭笑不得,弹了这一指头就能捅倒的胖团子的大脑门儿一记,淡淡地说道,“我还用得着你?今日晚膳上多上个冰糖肘子,再上个香辣些的菜色,省的这几天吃饭没滋味儿。”后头这话就是对宁国公夫人说的了。
“是。”宁国公夫人就笑着看了哗啦啦流口水的胖团子。
因前些时候伤了脸,虽然好得快,可是阿妧还是吃了几天安神的汤药,宁国公夫人就叫她吃得清淡了一些。
阿妧最近因为这个,天天馋得不行。
如今断了汤药,阿妧脸上的伤也早就好了,没有留下伤疤,宁国公夫人本就打算叫她吃点儿好吃的。
虽然阿妧最近瘦了很多,本该胖嘟嘟一团如今却少了很多的小肥肉,宁国公夫人一边乐见其成,一边心里也心疼。
“我可不是为了你啊,你可别自作多情。”太夫人就垂头对阿妧说道。
回应她的就是此团子一张撅起的嘴巴,一嘴巴就啃在她的脸上。
“成何体统,放肆,大胆!”
“再来一下儿。”胖团子咯咯地往太夫人的脸上去。
宁国公就在一旁呵呵地笑。
“儿子此去百越,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南阳侯见那软乎乎的团子在太夫人怀里喜笑颜开地打滚儿,雪白的小脸儿上都是快乐,顿了顿,就对太夫人低声说道,“儿子府中还有两个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