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低头才发现手不知道何时被武旦握在了掌心,他的温度传导了过来,一股暖意一直暖到了李成秀的心底。她眼瞅着它穿过层层的重甲,眼瞅着它就要碰解到了那块最柔软的地方,李成秀禁不住的一阵心慌意乱。
“太子殿下!”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李成秀的意乱慌乱戛然而止,刚才遇到的那个西红跌跌撞撞地追了上来,扑嗵一声跪到了武旦的面前,痛哭疾呼道:“太子殿下,您救救小帝姬吧!”
“菩萨奴怎么了?”李成秀一惊,再顾不得自己的那点儿小心思,忙问。
西红哭着将事情说了,原来杨良娣,哦不,她现在已经不是良娣了,她现在被贬为昭训了,现在得叫她杨昭训。原来杨昭训自打被贬勒令闭门幽居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武旦的面,武旦也不是对她们不问不闻,毕竟菩萨奴是他唯一的子嗣,她是菩萨奴的母亲。武旦每日派身边人去看望菩萨奴,听着下面的人的汇报说菩萨奴好他也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也就没有任何理由要去那令他讨厌的八风殿,去见那令他讨厌的那个杨氏!
在以前杨氏就总拿菩萨奴争宠,那个时候武旦也不愿与她计较,加上她大权大握就算是有人明知她是拿菩萨奴当借口也无力拆穿她。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杨氏她现在失势了,武旦不再理会她找的各种理由,口头上称菩萨奴生气不好已经不管用了。于是,杨氏开始动真格的了!
据西红所说的,大从半个多月前杨氏就开始在菩萨奴身上动手脚,刚开始只是不按时给她吃饭,然后开始给她吃冷食,喝生水,还有晚上不给她盖被子。
第231章:
杨氏变着法儿地折腾菩萨奴,却是也奇怪,不管她怎么折腾菩萨奴就是不生病,就是不能让她如意,气得杨氏暴跳如雷,都快疯了……不,杨氏她已经疯了!她天天折磨着菩萨奴其实也是在天天地折磨着她自己,菩萨奴没有被她折磨病,她却将自己折磨疯了……或者说,她一直都是疯的!
丧心病狂的杨氏今天晚上放大招了,她把菩萨奴扔到了装满冷水的木桶里,到这会儿已经泡了小半个时辰了。
问了西红,她刚才躲在假山后面哭果然是因为这个,她太为菩萨奴感到可怜了。
在假山那会儿西红就想要向武旦求告,却又因各种顾虑退缩了,不过回头她念通了,于是就追了上来。
难得的一个有良知的姑娘,在这深宫之中,她这一点良心真的是太难得了。
“求太子殿下救救小帝姬吧!”西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武旦却是不惊不怒,一派风清云淡的唤了一声:“伴伴!”
“老奴在。”魏老宦像幽灵一样冒了出来,飞快地来到了武旦的面前。
武旦吩咐他:“跟她去看看。”
“是。”魏老宦应了一声,然后招呼西红在前面带路。
“你不去看看吗?”李成秀不可思议地看着武旦问。
武旦回答说:“不用,魏伴伴会处理好的!”
只听得咔嚓一声,武旦的话就像是一把冰刀插在了李成秀的心底,无情地斩断了那丝温暖的细线。
“她是你的女儿啊,你是她的爹啊!”李成秀语重心肠地说。
听得李成秀说的这话武旦转过头看向她,眼里竟是不解的模样:“怎么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李成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那么小,受了那么久的折磨,现在又被人扔到了冷水里,你就不替她担心吗?”
“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武旦说:“杨氏心中有数,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武旦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李成秀失望透了,她只觉得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冒着极冷的寒气,迅速地将那丝本就不多的暖意迅速冰结。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又再响起,并且是不停地响起,刚刚才打开的重甲又重新上阵,并且很快全部聚齐,列队枕戈。
“太子殿下,你太无情了。”李成秀一字一顿地朝武旦控诉。
武旦眼中的不解更盛了,他禁不住问李成秀:“你怎么了?好好的你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好好的?”李成秀嗬嗬冷笑:“你女儿被人扔到冷水里了耶,你居然还说好好的?武旦,这话你是怎么说出来的?她是你的女儿耶!你对她这么冷漠,你干什么要把她生出来?”
武旦说:“她不是我生的。”
“你说什么?”李成秀一怔,她误会了。
武旦失笑:“你怎么这副样子?难道我说错了?男人怎么生得出孩子来?孩子都是女人生的好不好?小丫头,你别告诉我还不知道生孩子是男人生还是女人生哦!”
“走开!”李成秀不耐烦地打开武旦来逗弄她的手,气愤地道:“不要嬉皮笑脸的,严肃一点!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玩笑,也没有跟你玩笑!”
“你怎么了?真生气了?”武旦这才意识到李成秀是真的在生气。
“你还问我怎么了?”李成秀真的是失望极了,看着武旦只觉得陌生得很:“我知道,孩子是女人生的。她们要负责十月怀胎,要经历分娩之痛才生出小孩。就像菩萨奴,你哆嗦一下就完事了,可是杨氏得经历初期妊娠反应的痛苦,大肚如箩的艰辛,还得经历分娩时的生死劫难她才能把菩萨奴带到这个世上。你,不过是激动得一哆嗦而已!所以,菩萨奴对你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不过是一个名义,一个你有女儿的证实,对吗?其实在你的心里她什么都不是,对吗?武皓,你趴在杨氏的肚皮上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在你看来,你那一哆嗦算什么?”
武旦哪里回答得出李成秀的这些问题,于他来说李成秀的这些话简直莫明其妙!
“啊哈!”李成秀失笑一声,朝武旦竖起了大拇指:“武旦,太子殿下,你真的是太厉害了!太牛了!太了不起了!”
说罢,李成秀便一转身飞似地回了“凝碧挽玉”,冲进屋,关了门,倒上榻,盖了被,扔出一声:“去他妈的!”
然后将被子拉起,严严实实的捂住自己。
不一会儿,武旦也回了“凝碧挽玉”,来到了李成秀的房前,拍响了李成秀的房门:“成秀,你是在怪我不去看菩萨奴吗?”
李成秀:“滚!”
武旦:“是觉得我不去看她,是不关心她?”
李成秀又是一声:“滚!”
武旦继续:“不是的,她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关心她呢?”“
李成秀大怒:“我说让你滚!我现在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武旦不理李成秀的怒火,继续解释:“是因为我知道杨氏的底线,她真的不会把菩萨奴怎么样的,我忍着其实是为了菩萨奴好!”
李成秀拍着榻沿连喊:“滚!滚!滚!”
武旦却解释不停:“当然,我也不否认,我也是不愿意看到杨氏的,所以刚才我才没有去八风殿!”
李成秀终于不再喊滚了,可那声音里却尽是嘲讽:“因为不想看到杨氏所以你就忍心丢下菩萨奴不管?武旦,你和杨氏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她为了引起你的关注拿菩萨奴做尽手段,你为了不想看到她就丢下菩萨奴不管!你们简直是一对绝配!”
“我没有不管菩萨奴啊!”武旦表示自己很冤枉,他说:“我派魏伴伴去了啊!”
“大妞!”李成秀突地扒开被子,朝天大喊:“你是死人啊?”
“太子殿下……”大妞出现在了武旦的身后,看着武旦。
“等等,让我把话讲完。”武旦请求道。
“我说你给我闭嘴!”嘣地一声,一只金丝鸳鸯乡花枕砸了过来,李成秀弹坐了起来,怒指门缝威胁:“再不滚,我就让大妞把你扔出去!”
大妞撸着袖子上前两步,然后无奈地看着武旦。
武旦意识到,这傻丫头是真的会将自己扔出去的,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好,我走,我走,我不打扰你,你睡觉。”
☆、第232章:
武旦走了,李成秀却更生气了,爬起来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来好一阵的摔打踢踹踩,然后拍打干净扔回到榻上,睡。
可是,躺在榻上,李成秀的眼睛虽然是闭着的,却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菩萨奴可爱的模样总是浮现在她的眼前,耳边总是响起她喊她软糯糯的喊她“母亲”的声音。
“啊!受不了了!”李成秀一个跟头爬了起来,大喊道:“外头有人没?”
“有。”外面立即有人回答,房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武旦微微笑着出现在门口,颇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两件事,一,菩萨奴我带过来了;二,想跟你商量一下明天早朝上的事。”
狠狠地瞪了武旦好一会儿,最终李成秀败下阵来:“我又有什么资格跟你怄气?我还不是一样当着缩头乌龟!”
听得李成秀说的这话,武旦不由得想起了她说的那套“外人论”,顿时心生萧瑟莫明黯然。
“没事,事情已经解决了。”武旦强自无所谓地说:“我决定将菩萨奴带在身边,回头会有多麻烦你。”
“那也好。”李成秀点了点头。
李成秀没有马上去看菩萨奴,知道她没事就放心了……其实是她怕见到菩萨奴,害怕菩萨奴听她软软地唤自己“母亲”。
——杨氏还算人性没有完全泯灭,没有真的把菩萨奴扔在冷水里,据武旦说那桶里的水是温的。
?
总算是真的可以舒一口气了。
闲气生完,便该谈正事了。
武旦将他接下来想要做的事跟李成秀说了,尤其是他明天早朝上会有的举动。一来是想请李成秀替他拾遗补漏,二来,也是想要两个人商量一个统一的口径……可不能再出凌烟阁那样的事了!面子事小,影响大局事大!
李成秀和武旦一边争论着,一边推演着,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半夜三更时,总算将接下来要做的事定了个大概,迫在眉睫的早朝也定好了论调和方案。
在武旦的意犹未尽下,李成秀的哈欠连天中,二人互相“拜拜”,各自“晚安”。
第二天,依旧是寅时武旦早早地起了床,他得提前去崇教殿与心腹们提前将早朝的事情交待一下。既是与李成秀一起商量的,武旦便想叫上李成秀一起去,李成秀奉上他一句“滚粗!”然后再恩赐一脚“闭眼踢”。
因是小朝,李成秀是可以赖一会儿床的,但是也得在卯时前赶到两仪殿。
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崇教殿,李成秀和武旦一道去了两仪殿。
朝臣们看到武旦拖着断臂来上朝,脸上无不露出崇敬的表情,若是不知道他们本来面目的大概会被感动坏的。
大周的小朝一般都是在两仪殿,两仪殿分了内外两重,有些类似“前店后宅”的那种。第一重是朝会议事的地方,第二重是皇帝的寝宫,第一重和第二重中间有高高的宫墙相隔,有厚重的宫门相通。
武旦监国,皇帝便让出了两仪殿。当然,武旦和李成秀能使用的也就只有前殿,后面的寝宫部门除了有铁将军把门,还有宫门监的人把着不让任何人进。
皇帝的五道圣旨昨天傍晚就飞遍了全长安城,王铣清已经被齐泰在昨天天黑前捉拿进天牢里,王铣奂和萧铎的罚金也被齐泰拉进了国库,王铣奂“自省”的那个小院子门上的锁也是齐泰亲自挂上的,钥匙已经被他昨天晚上扔到了南海池子里。而萧铎,这会儿到是来上朝了,只是没了往日的气象,像只鹌鹑似的缩在前面,一副奴才的嘴脸望着武旦和李成秀谄媚地笑。
一眼望去,满朝的气象为之大变,朝臣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里的不羁?
想来大家都知道了,今天站在上面的太子殿下不一样了!
哎呀,还是皇帝的功力猛啊,一放招这帮孙子全他娘的都服了。
朝臣们知道武旦是今非昔比了,不过很显然,武旦觉得他们的认识还不够,还需要他加深一下,让他们认识得更清楚一点。
“昨天太极殿的那一出闹得可真是热闹啊,你们回家去后有没有跟你们的子孙、家人和学生、同门讲?”武旦笑了笑,自问自答:“又怎么会不讲呢?昨日下朝后本宫和太子妃就没有少提这事儿,谈论了多次呢!你们也定是会给自己的亲朋友故旧讲的了,你们聊得可欢畅?只是不知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大家都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呢?是忧心如焚?是痛心疾首?还是,沾沾自喜、幸灾乐祸?”
众臣工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意外和担忧,他们虽然早就预料到武旦会在今天朝上发作,但是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犀利!众臣工们心里都有一种很不好的感预,很不好。
一是出于对未来的担忧,二是,二是武旦的这话儿实在是不好接,于是众臣工们就只缩着脖子,躬着身子,“认真地”聆听太子殿下的训诫,大气也不敢出。
“这些想必是都有的!”武旦冷笑道:“你们会想皇上会做何处置,本宫会落得个什么下场……这些,你们都看到了。然后,你们开始猜本宫监国第一件事会办哪件,会对昨日的事做出哪样的反应!这会儿怕是也猜得欢实吧?”一笑,拉长声音言道:“不必费那脑筋猜了,本宫现在就如你们所愿,告诉你们本宫会怎么做!”
说罢,武旦看了殿下站着的柳杨一眼,柳杨会意朝他点点头,然后一掠衣袍站了起来,举着一卷黄纸缓步登上了台阶。
站于玉阶之顶,柳杨将手中的黄纸徐徐展开,高声念道:“太子殿下钧谕:奉陛下圣命,本太子监国……”
照例开头是一大段的高大上的开场白,扬扬洒洒地写了数百字,念完了它才是肉戏。肉戏的戏份很足,很丰富,柳杨捧着那钧谕念了大半天,声音都喊哑了,提到了许多的人名和职务,有贬有升,有调任有罢免……总归一句话,六部尚书齐下台,九卿主司全升天。
武旦就昨天在太极殿里六部九卿的表现,对朝臣做了大调整,六部里的尚书全被撸了,侍郎在太极殿表现得稍微正常的选出一名顶了尚书缺,其余人全部滚蛋。
但就其结果来说,是很令人糟心的。一级一级地选,一级一级的撸。兵部和吏部两部从侍郎中挑选了名上来顶了尚书位,其余四部多是从部司员外郎中选的,工部最惨,新上任的工部尚书是从一个小主事提上来的。
想想那一步登天的小主事上朝来一脸懵圈儿的样,就觉得心塞。
这两日朝臣们是看够热闹了,也受够了惊吓。
昨儿皇帝甩出五道圣旨,道道吓死人,尤其是让武旦监国就吓得好些人睡不好觉,今儿一大早武旦又把六部全撸了……天都还没亮呢,这么积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