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玖拾陆
时间:2017-12-11 16:15:36

 
    “承蒙娘娘抬爱,”谢筝拉花翘到跟前,道,“到时候,还请姨娘多看顾花翘一些,她也没别的去处……”
 
    “哪儿的话,”唐姨娘抿唇笑了笑,“阿黛姑娘放心。”
 
    说完了这几桩事,唐姨娘才缓缓起身告辞。
 
    花翘送了她出去,谢筝转眸看向陆毓衍,道:“这一趟来得蹊跷。”
 
    捎回去给老太太的酱瓜、点心,这么小的事儿,让丫鬟婆子来一趟就好了,偏偏唐姨娘亲自来了。
 
    说话之时,谢筝留意到,唐姨娘时不时就把目光落在她身上,也不沉沉看,就一眼飘过去,若有似无的,但谢筝晓得,唐姨娘在打量她。
 
    这种打量,带着满满的探究。
 
    陆毓衍扣着谢筝的指尖,道:“她又不是个蠢的,总会有些想法。”
 
    没有过多纠结唐姨娘的事情,陆毓衍柔声与谢筝交代着入宫的事情。
 
    虽说有陆培静关照,但谢筝不是去混日子的,又是这么个来历,在宫里肯定引人注目些。
 
    “丹娘,”陆毓衍唤了声,见谢筝抬着眼看他,凤眼里映着他的身影,他不禁低下头,在她的唇角轻轻点了点,道,“机灵些。”
 
 第二百八十五章 进宫
 
    唇角微痒。
 
    呼吸之间,是陆毓衍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道,还混了些几不可闻的药酒香味。
 
    见陆毓衍有好好的抹药,谢筝心里满意,嘴上哼了声:“我一直挺机灵的。”
 
    陆毓衍哑然失笑,他的小姑娘就是这般可爱,叫人心暖又心软。
 
    一想到过几日要离京,而谢筝要入宫去,往后两人见面相处就不似现在这般容易,心底不禁舍不得。
 
    箍着谢筝的肩膀,陆毓衍紧紧抱了会儿,良久才放开。
 
    “你有东西要捎回去吗?”陆毓衍低声问道。
 
    谢筝一怔,她自然是没有酱瓜、点心要捎给陆府老太太的,可转念一想,倒也记起来了。
 
    年前,孙氏让萧玟带了那么多东西给她,虽不算还礼,但也该备些合适的,还有章家妈妈两夫妻。
 
    谢筝备了纸墨,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孙氏,一封是给谢慕锦与顾氏的,要让陆毓衍去坟前烧给父母。
 
    屋子里,墨香怡人。
 
    谢筝提笔,认真书写,全神贯注。
 
    陆毓衍静静看着她,也不出声,一瞬不瞬的,看她沾墨落笔,看她拧眉沉思。
 
    谢筝吹干了信纸,拿火漆封了,交给了陆毓衍。
 
    两人离开陆府时,唐姨娘让桂嬷嬷送了东西过来,松烟都接了过去。
 
    萧府里也是忙碌,举家回旧都,要安排要收拢的事儿不少。
 
    沈氏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听底下婆子回话时,都叫萧娴在一旁坐着,让她也仔细听。
 
    萧娴在明州生活了几年,萧柏作为父母官,也无需讨好什么人,哪怕让萧娴一人打理,其实也没有多少事。
 
    回了京城,又定了入皇家,沈氏便从头抓起,教导萧娴掌家。
 
    原本还以为时间紧迫,哪知道大礼要耽搁下来了。
 
    谢筝想,以萧娴的聪慧,三年之后,她能做一个出色的皇子妃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萧府众人启程了。
 
    谢筝送到了十里长亭,依依不舍与陆毓衍和萧娴告别。
 
    萧娴捧着谢筝的脸颊,道:“你可要好好的,人生虽有起伏,如若真遇见了困境,记得要跟前回一样,倒也要倒在我的车前,让我救你护你。”
 
    谢筝原本有些想哭,听了这话倒是笑了,朝萧娴重重点了点头。
 
    队伍越行越远,直到看不见了,谢筝才跟着陆培元回了京城。
 
    陆培元交代了她几句,便先回府去了,花翘陪着谢筝到了宫门外头。
 
    哪怕只是角门,依旧能窥见宫廷深沉,一眼望不到头的宫墙,看得人闷得厉害。
 
    花翘深吸了几口气,道:“姑娘放心,奴婢会照顾好自己的。”
 
    谢筝颔首,花翘是个鬼灵精,谢筝不怕她在陆府里头吃亏。
 
    于嬷嬷来引谢筝。
 
    她已经晓得了谢筝的身份,也知道谢筝进宫要做什么,对于这个小姑娘,她有些佩服,可转念一想,这偌大的皇宫里,能一步步往上爬的,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
 
    都是被逼出来的。
 
    于嬷嬷走得不快,一面走,一面给谢筝讲宫里的大小规矩,指点宫室位置。
 
    明明是冬天,等谢筝走到陆培静那儿时,额上都隐隐冒汗了。
 
    住处是安排好了的,就在偏殿里,与几个大宫女一道住。
 
    被褥是新晒过的,上头摆着几套宫装,谢筝赶忙换上,才跟着于嬷嬷去见了陆培静。
 
    陆培静看了两眼,笑了:“这么一梳妆,倒还真像回事儿。”
 
    谢筝抿唇笑。
 
    之后的三日,谢筝一直待在这宫里,做些殿内打扫整理的琐事,哪怕陆培静去皇后那儿请安,她也没有跟着去。
 
    她还需要适应宫里的生活。
 
    几个大宫女都是好相处的,虽不晓得谢筝的真实身份,但也明白她就是进宫来当几年差,与寻常宫女并不相同,没有了竞争攀比,一时到也和睦。
 
    这三日里,谢筝见过圣上一回。
 
    她跟着众人福身请安,圣上顾着与陆培静说话,并不理会底下人,自然也没留意谢筝。
 
    三天后,陆培静带上谢筝,去了成华宫打马吊。
 
    牌局是段贵人安排的,她没有旁的喜好,独独偏爱马吊。
 
    成华宫的主位是曹贤妃,陆培静进了成华宫,少不得去问个安。
 
    正殿外头,年老的嬷嬷低声道:“我们娘娘歇午觉呢。”
 
    陆培静毫不意外,曹贤妃从潜府里就伺候圣上,如今年纪也不轻了,每日下午都要多歇一会儿,她道:“那我打完了再过来。”
 
    老嬷嬷应了声,目光落下谢筝身上,道:“这个宫女眼生。”
 
    谢筝上前,给老嬷嬷见了礼:“奴婢阿黛,才刚刚到婕妤娘娘身边做事。”
 
    老嬷嬷闻言,便领会过来了,原来这就是传言里的那一位。
 
    段贵人是出了名的爱打马吊,接连好几日,都请了陆培静。
 
    主子们打牌,其他人也没什么事情,谢筝嘴巴甜,与段贵人身边的几个宫女混熟了不少。
 
    谢筝来自宫外,又见识过衙门办案,哪怕她自个儿不提,都有好些宫女想来打听故事。
 
    旁的倒也好说,事关秦骏那一桩,就未免不好谈及了。
 
    那宫女嗔道:“前回寿阳公主都想听的故事,我们实在好奇,这里不方便说,我们去殿后的园子里,大下午的,主子们打牌的打牌,歇午觉的歇午觉,没人来的。”
 
    谢筝叫几个宫女半推半就着到了园子里,站在避风处,她想了想,没正面讲,而是先说起了教坊司的姑娘们。
 
    才说了几句,突然就听见了脚步声,伴着两个年轻姑娘的交谈声。
 
    那姑娘似是生气,连声音都颤着:“真真是不自量力!她们做事颠三倒四的,却还想拉我们下水!”
 
    “姐姐,跟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计较什么?”另一个安慰道,“嘴巴长在她们脸上。”
 
    “损的是我们的名声!”
 
    谢筝噤声了,因着是避风处,来人没有发现她们几人,谢筝张望了一眼,又缩了回来。
 
    那是两个陌生姑娘,谢筝前几日在成华宫里从未见过,看衣着装扮,也不似宫女。
 
    见谢筝不认识,一个宫女握了谢筝的手,在她掌心里写了一个字。
 
    谢筝辨了辨,是个“曹”字。
 
    她微微扬眉,那两个姑娘,是曹贤妃娘家的姑娘?
 
 第二百八十六章 偷听
 
    宫女们处事,讲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那两位曹姑娘没有说什么,而谢筝几人又正好站在园子里,两厢打了照面,她们问安行礼后走了便是,可偏偏谢筝几人站在角落里,来人没有瞧见她们,这个当口再出去,怕是不妥当了。
 
    所有人都放缓了呼吸,一动也不动,盼着那两位快快离开,便是不走,也千万别东张西望着发现她们。
 
    谢筝亦静静站着,突然就听那两位曹姑娘说起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三番五次了,想与我们套近乎,说什么都是潜府旧人,本就该齐心协力,”那姑娘置气一般哼了声,“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她们何家有什么底气来与我们说这么一番话?”
 
    “姐姐,算了!”另一人急忙劝着。
 
    “你别劝我,真是糟心!”那姑娘气得声音里都带了哭腔,“什么叫做‘曹家的姑娘才能配得上何家公子’,这是生生抽我们耳刮子!房幼琳死了,想让我们去当填房?他何家也配?”
 
    “她们何家颠三倒四,如不然,房姑娘也不会……”
 
    “房幼琳就是被何家气死的!”那姑娘已然哭了出来,声音断断续续起来,“能娶到房幼琳,本来就是他们何家高攀了,不去烧高香,反而……如今房幼琳没了,何家还想算计到我们头上来,真真不知所谓!那两个不要脸的若是在我跟前,我不撕了她们!”
 
    后头的话,那两人一个哭、一个劝,就再也听不清了。
 
    虽不是有意偷听,但突然听了这么一段,几个宫女脸上都不大好看,各自垂下了头,摆出一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样子来。
 
    谢筝琢磨了这几句,忆起苏润卿打听来的事情,便明白了事情原委。
 
    苏润卿曾说过,何家姐妹骂房幼琳八字凶险,口无遮拦,甚至敢骂房幼琳克死先皇后娘娘,以至于气得房幼琳小产。
 
    而里头根源,与其说是姑嫂不和,不如说是潜府出身的何家与房家政见、立场不同,相较于房家,何家里头更喜欢接触的是同样潜府出身的官宦人家。
 
    其中,何家姐妹与曹家姐妹走得近些。
 
    只是,此刻听曹家姐妹这番对话,看来,是何家姐妹的一厢情愿罢了。
 
    话又说回来,曹家本身不弱,曹贤妃又居四妃之位,膝下有抱养的七皇子与亲生的十皇子,哪怕年纪长了些,不似年轻宫妃得宠,但也不可小觑,曹家的姑娘又怎么可能给何怀喻当填房?
 
    曹家姐妹气成这样,也是人之常情。
 
    那姑娘哭了一阵,总算平静了些,叹息道:“房幼琳怪惨的,什么时辰落下来,原也不是她能挑的,结果背了这么一个八字,原本也没什么人晓得,偏偏又碰上那么两个小姑子,胡乱说话。”
 
    “老人们说,这都是命,”另一人道,“她一出生,房家就给她造了个假八字,又请先皇后娘娘看顾,若是先皇后还在,她也不至于被何家欺负。只不过,假的就是假的,哪怕是刚出生就改,还是没瞒住。”
 
    “就不该叫房幼琳知道。”那姑娘叹声,又道,“他这家这般无耻,还想给何怀喻找什么填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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