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玖拾陆
时间:2017-12-11 16:15:36

 
    一个丫鬟可做不了陆家嫡子媳妇。
 
    想起谢筝与萧娴的闺中关系,想到竹雾能认得,松烟倒吸了一口凉气。
 
    刚还在跟前跟他说话的,竟然是案卷上已经烧死了的谢姑娘?
 
 第七十章 吓唬
 
    松烟整个人混沌极了,明明疑惑很多,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始梳理。
 
    直到苏润卿进来,叫了他一声,松烟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一面请安,脑子里一面还在“谢姑娘为什么没有死”和“我到底有没有在谢姑娘跟前说过不该说的话”之间来回转悠。
 
    苏润卿抬步往楼上去,问道:“毓衍在雅间里?那你怎么还站在大堂里?”
 
    松烟硬着头皮笑了笑,陆毓衍吩咐他嘴巴紧一些,他不敢说自个儿在呆,只好胡乱道:“奴才这不是在等您嘛。”
 
    雅间里,谢筝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她一早就决心坦白,今日状况虽有些出人意料,但对陆毓衍说出自己的名姓真的没有那么难。
 
    镇江的事儿,她现在倒也能细致说明,不过苏润卿很快会到,眼下的确不是述说的时候,陆毓衍让她缓缓,那她便缓缓吧。
 
    脚步声顿在门外,谢筝起身开门。
 
    苏润卿见了谢筝,也没多少意外,走到桌边坐下,添了盏茶一口饮了。
 
    陆毓衍问他:“殿下如何说?”
 
    苏润卿撇了撇嘴,道:“生气了呗。
 
    青石胡同的院子是秦骏收的,驸马爷也没少出入,殿下听了能高兴吗?
 
    这会儿是案子没办妥,他只好压着,等案子结了,他大抵是要说给淑妃娘娘和公主听的。”
 
    陆毓衍眉心微微一皱,道:“青石胡同的事儿,还只是我们的推测,并非有真凭实据。”
 
    “这案子到现在,本来就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苏润卿笑了,抓了两颗花生米嚼了嚼,“我去殿下跟前回话,总不能跟他说,我们还什么都没查到吧?”
 
    道理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指腹点着桌面,陆毓衍沉吟道:“总要寻些证据出来。”
 
    谢筝在一旁听着,见两人沉默,便问道:“街上有楚昱杰是真凶的流言?”
 
    苏润卿一怔,复又点头,道:“我听说了,来的路上我还奇怪呢,这谁啊,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
 
    陆毓衍哼笑道:“衙门里关了楚昱杰,我们却还在查案情,此刻急着想坐实楚昱杰凶手身份的……”
 
    “易仕源!准是他!”苏润卿冲口而出,又不禁叹息,“没有证据。”
 
    陆毓衍吩咐松烟与留影去请易仕源、贾祯与柳言翰来。
 
    谢筝闻言,下意识睨陆毓衍。
 
    昨日陆毓衍没让她跟着去成衣铺子,是担心易仕源会胡说八道谢家事情,让她不好受。
 
    那今日,她是回避还是不回避……
 
    陆毓衍似是察觉到了谢筝的目光,唇角浅浅勾了勾,道:“不是想知道怎么吓唬吓唬他吗?
 
    谢筝莞尔,陆毓衍是因为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坦白的决心,所以才不担心易仕源的话变成一种压力吧。
 
    苏润卿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问道:“什么吓唬吓唬?”
 
    陆毓衍敛眉不答。
 
    谢筝憋着笑,道:“衍二爷说易仕源只怕不会留下证据,那就只能吓唬吓唬他了,至于要怎么吓唬,拭目以待呢。”
 
    苏润卿抚掌大笑。
 
    他与陆毓衍打交道久了,晓得陆毓衍的性子,这人记仇,嘴巴也厉害,真的想逼得别人左右不占理、哑口无言时,对方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只看前回顺天府大堂里,那些大理寺、刑部的官员们,不也是吃了哑巴亏吗?
 
    候了会儿,那三人陆续到了。
 
    有外人在,谢筝自不好在桌边坐着,起身立在一旁。
 
    贾祯昨儿个见过,她只瞄了一眼。
 
    再看柳言翰,他的父亲官途不显,还是个六品的外放出去熬资历的官员,但他的祖父是个二品大员,靠着这一层入了国子监,柳言翰本人高高瘦瘦的,似是风一吹就要跑了,五官却很周正,像个老实人。
 
    谢筝最后打量起了易仕源。
 
    被松烟狠狠告过一状的这位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模样俊气,唇角生来就上扬着,即便没有什么表情,也会让人觉得他在微笑。
 
    能讨姑娘家欢心,姿容总归是拿得出手的。
 
    “外头都在传凶手是楚昱杰,衙门里真坐实了?”贾祯着急,问道。
 
    陆毓衍添了茶,把杯子一一推到几人跟前,不疾不徐道:“没有坐实,以目前状况看,凶手恐怕不是楚昱杰。”
 
    易仕源的唇抿了抿。
 
    柳言翰疑惑,道:“陆兄,是什么样的状况?”
 
    “段兄死前,的确跟楚昱杰打过一架,但两人谁也没把谁打趴下,楚昱杰回家后,段兄还活着,”陆毓衍说得不快,几人虽不解,但也没出口催促,只是看着他,等他说下去,陆毓衍清了清嗓子,又道,“仵作查验了,段兄抓伤了楚昱杰的手,但他的脸上、身上也有楚昱杰打的瘀痕,那些瘀痕上过伤药。这也能解释,为何楚昱杰与段兄打起来时还是二更,而段兄遇害时却是子初。”
 
    谢筝正好奇陆毓衍的法子,听他这般信口开河,不由瞪大眼睛,好在她站在一边,没人打量她。
 
    反倒是她看见易仕源的神色僵硬许多,一直都像是在笑着的唇角,也下意识似的垂了下来。
 
    谢筝没看过尸身,但她清楚,段立钧入小院与瘦马逗趣,涂过药才是应当的,只不过,遇害后在雨里淋了那么久,那些药怕是早就被雨水冲了,因此仵作才没有提出来。
 
    这道理谢筝明白,易仕源将信将疑,而贾祯和柳言翰认为陆毓衍无需骗他们,倒也没有往深处想。
 
    “真被楚昱杰当场捅死了,是不可能涂药的,这么说来,他还真不是凶手。”贾祯喃喃道。
 
    “会不会是楚昱杰越想越生气,半夜里又去寻段兄?”柳言翰说完,皱着眉头想了想,自个儿也觉得不太合理。
 
    男人打架,气头过了就好,就算楚昱杰回到家里,火气又上来了,对着倾盆大雨总该消停了的。
 
    况且,楚昱杰知道回家,难道段立钧就会一直在老地方等他杀回去?
 
    虽然,事实上,段立钧的确没有离开青石胡同,但这一点,楚昱杰应当是不知道的。
 
    为了一诗,冲进大雨里去青石胡同碰运气,这事儿怎么看,都傻得厉害。
 
    雅间里静了下来,陆毓衍看着三人,道:“我和润卿与段兄不熟悉,请你们来,是想你们帮着再想一想,还有没有人对段兄心怀不满?是寻仇呢,还是段兄不走运。”
 
 第七十一章 真假
 
    那三人面面相窥。
 
    贾祯摸了摸鼻尖,刚要说什么,却被易仕源抢了先。
 
    只听易仕源道:“陆兄,我虽不懂衙门里仵作查验那些事情,但从常理来看,雨势那般大,那河边又有积水,段兄子初遇害,到五更时才被那更夫现,等衙门里把人抬回去,段兄在雨里过了两三个时辰了,便是涂了药,还没叫雨水冲掉了?”
 
    苏润卿支着腮帮子看易仕源。
 
    谢筝看出易仕源抱有疑惑,他不问倒也罢了,问出来了,愈显得他可疑且刻意。
 
    陆毓衍抬眸,桃花眼上挑,眸子乌黑,辨不出什么情绪,语气却不甚和善:“我拿这事儿诓你们做什么?”
 
    易仕源抿着唇没出声。
 
    倒是贾祯和柳言翰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中都透着几分无奈味道。
 
    涂药若确有其事,洗刷的就是楚昱杰的嫌疑了。
 
    楚昱杰不是真凶,自不能让他背了黑锅,要真的是真凶,陆毓衍好端端的帮个凶手开脱做什么?
 
    陆毓衍无需做那些事情,易仕源如此质疑,落在贾祯和柳言翰眼里,都成了一个意思:不睦。
 
    易仕源素来与段立钧一个鼻孔出气,前天清闲居里的对话还清清楚楚地映在两人脑海里,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说的是人命大事,此刻置气,未免太过狭隘。
 
    陆毓衍的指腹摩挲着茶盏,顺口一般解释了一句:“手腕上涂的药是冲干净了,胸前背后的几处瘀伤,抹了不少跌打活络油,衣服闷着,沾了些印子,仵作鼻子尖,闻到些药油味道。”
 
    这话一出,别说是那三人,连谢筝和苏润卿都差点被唬住了。
 
    贾祯垂着肩,试探着问了一句:“既然有这样的证据,为何衙门里还关着楚昱杰?桂榜还未放,外头流言又多,他往后怎么办?”
 
    “所以今日才请你们过来,一道再琢磨琢磨。”陆毓衍道。
 
    易仕源拧着眉心,下颚绷着。
 
    柳言翰看在眼里,怕他再意气用事说出些不合适的话来,便道:“按说段兄蒙难,人死灯灭,有些话就不该说了。
 
    我们几个作为他的同窗友人,本着为他伸冤,我就多说几句。
 
    段兄家世不错,公子哥脾气,性子张扬些,又因着与驸马爷相熟,平素在国子监里,出入总有一堆人相随。
 
    他待与他一道的,比如我们几人,还是不错的,但跟他不一路的,嘴巴就有些过了……
 
    这一点,不用我详说,陆兄、苏兄都是清楚的。
 
    说到底,他就是嘴巴坏,但坑蒙拐骗祸害人的阴损事情,应当是没做过的。
 
    因此,一时之间,我实在想不出哪个想夺他性命的,就几次嘴上刀子,陆兄你不会跟他计较,其他人也差不多。”
 
    “是啊是啊!”贾祯连声附和,“都是读书人,唇枪舌战见得多,真刀真枪的不像话。
 
    再说得过一些,那些一言不合拔刀子的,都是市井无赖,那样的人,段兄根本看不上,哪里会跟他们去废话?
 
    私心讲,我也不希望是国子监里出了凶手,大家同窗、同科,便是案子清楚了,以后还不一样面子无光?
 
    我想,大约真是跟陆兄说得一样,段兄就是运气不好,大半夜的不晓得遇见个什么人,被捅了刀子。”
 
    谢筝瞧见易仕源的眉心越皱了。
 
    也是,被贾祯骂作市井无赖,又只能忍着,易仕源怕是怄死了。
 
    “无冤无仇,被过路人捅了刀子,这案子就不好查了,”陆毓衍叹息,“京城人口众多,案时又是深夜,雨势磅礴,去哪儿把人找出来!”
 
    贾祯道:“真找不到,这案子怎么断?楚昱杰会被当作凶手吗?”
 
    “怎么可能?”陆毓衍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看着三人,“又不是乡下地方,里正只手遮天,这可是天子脚下,又事关考生,杨大人怎么敢胡来?再说了,五殿下督察,杨大人便是为了乌纱帽,也要把案子办个明白。”
 
    苏润卿颔,道:“就是,五殿下认真,前回抓那勒人脖子的妇人,殿下亲自带队,泥里滚了好几遭,这次也不会混沌了事。
 
    我听殿下说过,圣上极其看重人才选用,不说国子监,这些年各地官学也下了大力气,每年的贡生亦是真才实学,绝非平庸之辈,圣上是看不得读书人名誉受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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