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见动静,抬头便冲他微微一笑,“你来啦。”
“你这是怎么了?”李锦见在床边坐下,一双好看的剑眉皱得很深,他轻柔的握住了她的小手,忍不住放在唇边轻啄了一口。
齐念微有些羞涩,便想把手收回来,眸光闪烁着小声道:“我父亲还在门口呢……”
他们俩都下意识往门口看去,正巧华章正要踏足进来,却只被里边这无比和谐温馨且排外的气氛弄得微微一怔,他便只好站在门口顿了顿,复又转身出去了。
华章这样识相,李锦见显然很满意,便又轻轻吻了她的手背,一双犹如璀璨星河般的眼眸中倒映了齐念苍白的面颊,他的心顿时只觉微微刺疼,令他有些呼吸不畅。
他仔细的端详着齐念这副羸弱的模样,蹙眉道:“国相说你这是生病了,但我看来,好像不是。”
“这确实不是病症。”齐念微微摇头,只沉吟着轻声道:“老实说,我也不知我究竟是怎么了。”
“念儿,你有什么猜想都要告诉我,就算咱们一筹莫展,也不能放过任何一点儿的蛛丝马迹。毕竟这事关你的性命,即便是要我的命,我都可以立马给你。”
他的目光十分坚定,且这也不是什么信手拈来的大话,只因着他十分了解自己异于常人的身体状况,如若是他真心想救的人,只要那人没有断气,绝对是可以拿他的性命来换取的。
当然了,前提是那人的病症有迹可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仅凭着齐念片面之词的推断得来的结论,都还不知究竟是不是真的。
这便也是国师的高明之处,他就这样细碎的折磨着你,却不一下子就将你弄死,倒是依旧能让你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别说对策了,就连原因都找不出来。
齐念轻轻摸了摸他那俊朗如玉的面颊,目光微敛,倒是在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的神情。她只淡然道:“先前我也抱着这样的侥幸,觉得你还能像上次那般救我。但你我都心知肚明,上次我中了砒霜之毒本就是我自愿的,即便是你不救我,我也依旧能活过来,打不了多吃点儿苦头便是了。而眼下这次……却是没那么好打发的了。”
李锦见眸光微寒,沉声道:“你说,有我在。”
“你若是相信……便帮我查查近期归朝的国师他的底细,与他的能力。”齐念的眼前愈加模糊,就连近在眼前的李锦见的脸都已然变得重影虚晃了,她努力的与如同潮水便涌来的困倦之感做斗争,将最后一句话完整的说完,“尤其是那最为神秘古老的,诅咒之术。”
曾经在行山村生活时,她是毒医沈灼华的关门弟子,也是天生的资质好,能在那短短三年之内将沈灼华的一身医术学了个遍的同时,还把他收藏在草庐之中的所有书籍,全都翻看了个遍。
其中看的最多的自然是医书,其次便是南疆独有的蛊术书卷。其中当真是射猎奇广,虽然有关咒术的书籍不多,却也是真真的详尽其述,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所以她的推测虽是直觉占大部分,却也不是凭空想象而来的。
那时李锦见为了惹沈灼华生气,便特意与他对着干,正经的医书从来都不看,就爱挑这些刁钻难寻的书卷,倒是翻看的津津有味。
于此之道上,他倒是比齐念更加精通,是而此时齐念只稍稍点拨他便明白了,顿时这面色不由更加难看了。
她也知道,对于她而言,世间任何稀奇古怪的病症到了他们俩这里都没甚可怕的,但就这最为稀奇古怪的咒术,却真真是无从下手。
但最让他心中难受的是,齐念在说完了那句话后,便就这样坐着倒入了他的怀中,下一刻便沉沉的昏睡了过去。
这样的情况绝非正常,定然是那咒术在作怪。
此时他虽心痛难忍,但好歹还残存着理智与信念,便是定然要按照她所给的信息,找出解除咒术的方法,这样才能救回他的念儿。
于是他将她温柔的搂在怀中不过片刻,便把她妥善的安置在了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便转而低声将阿瑶唤了进来。
只因着他心绪繁杂,倒是没有注意到,被面上那一块便笔墨染污的痕迹。
阿瑶很快便低低的应声进来了。
“你跟随着小姐,她这些日子有没有做过什么反常的事情?”
阿瑶低头细想了一回,才谨慎的回道:“小姐这些日子一直都府中,除了上次进宫面圣之外,几乎都不曾出过门……”
“她什么时候入的宫?”李锦见不由目光一紧,“她进宫做什么?”
“皇上曾承诺小姐,能实现她一个愿望。那次就在初秋时分,小姐进宫面圣说的便是这个。”
“那她的愿望是什么?”
阿瑶顿时只满面茫然,“这个属下不知。小姐从来都没提起过,属下也就没问。”
李锦见知道,这是他培养出来的暗卫的规矩,主人所做之事他们是没有资格多做过问的,就连阿瑶这样能够跟在齐念身边抛头露面的,都是前所未有。
看来此事与她的愿望,得是有些关联了。李锦见又怎会不清楚他那父皇的心性,最是凉薄狠毒,除了他所看重的人,其他人的性命在他的眼中,皆是一文不值。
他不由十分眷恋的凝视着躺在床上正沉睡不醒的齐念,仿佛这便是他的珍宝,是他的心肝,是他此生都无法割舍下的心头肉。
第三百七十三章 骤然清醒
但他此时手中的线索实在是太少了,即便是她看上去情况并不十分严重,但在他的心中,依旧是高悬着难以忍受。
他那冷冽的目光再一次瞄到了正满面期待的阿瑶。
是而他才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
阿瑶便忙不迭的竹筒倒豆子似的将齐念为自己施针并且连喝了两碗奇怪的药的事情全都给交代了。
她虽听从小姐的吩咐,这事儿谁都不能说,但在她的心中李锦见是主人,齐念是亲人,虽说齐念的话她得听,但若是李锦见非要逼问的话,便只能听他的了。
虽然也并未如何逼问,不过就随口一问而已。
李锦见顿时只觉心中一紧,他掀开了被子先检查了齐念的手臂,见藏在宽大的衣袖中的确有一把银针都无比精准深深的扎在穴位之上。
他的双眸死死的盯在那些银针上,仿佛它们扎的不是齐念的手臂,而是他的心。
还以为她的情况不是太严重,没想到,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如斯地步,连饮了两碗伤身却提神的药又扎了这么重的针灸,才堪堪在他的面前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而已。
阿瑶只见他的脸色实在难看,顿时这心中也不免忐忑了起来。
李锦见虽素来便不喜跟在沈灼华的身后好好学医,但总归是跟他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耳濡目染,医学之道到底还是知晓些的。
他缓缓的将她手臂之中的银针一根根全都拔了出来,若是阿瑶的眼神不够锐利的话,恐怕都不会看出来,他那修长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着。
所有的银针都交给了阿瑶收好,李锦见复又替齐念盖好了被子,端详着她沉静温柔的面容,许久方才起身。
阿瑶犹豫了片刻,方才跟在了他的身后出去了。
厅堂内的下人们早已散去,想来没有吩咐,她们都不敢轻易再聚集过来了。
李锦见想了想,问道:“阿瑶,小姐身边有没有什么从来都不离身的东西,像是储存着药物的囊袋,或是药匣?”
当初齐念初次离开行山村去天阴城齐府时,沈灼华颇为心疼这个徒儿,给了她许多凝聚着他的心血与世间的珍贵药物,想来应该还没有用完。
阿瑶毫不犹豫的便回了屋,自处翻找了一遍之后很快便就齐念平日里好好收着,看的比什么东西都贵重的一个小木匣子拿了出来。
这里边大部分的药,李锦见在泰安山上那一夜都曾用过,是而也没一开始那样齐整,倒似是后来又被精心配制过,是而虽有不足,却也实在。
李锦见自其中挑选出了不少有益于齐念此时状况的药物来,仔细的叮嘱了阿瑶要何时何剂量的喂她吃下,务必要在他找到确切可施的方法之前,先要保住她的性命。
阿瑶最为一名合格的暗卫,这点儿任务自然不在话下,他只说了一遍她便已全然牢牢的记住了。
而他就在临走之前,心中还是不舍,又进屋去看了齐念一眼。
但也就只此一眼,因为他怕,若是多看了几眼,他便出不了这座小院了。
就在李锦见离开华府的第三天,阿瑶端了一碗温水,正打算喂齐念吃下第三颗李锦见指定的药丸时,就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齐念骤然睁开了双眼。
阿瑶顿时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差点儿没把碗给砸了。
其实也不怪她如此神经过敏大惊小怪,实在是齐念睁眼睁的毫无预兆,且也不似旁人陷入沉睡时那般缓缓醒来,他的双眸可谓是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阿瑶实在是心虚,毕竟她完全违背了齐念的吩咐,就连此时所做之事都是听从李锦见的命令。
她实在是忘不了,齐念曾经还让她看清自己的本心,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该忠心于谁。
那时她确实是对齐念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但此时这本心,却好似有些偏颇了。
她僵直着身子蹲在齐念的床前,双眸紧紧的盯着她许久,就在阿瑶还以为她其实并未醒来之时,却只听齐念十分清晰的道:“阿瑶,你这是在做什么?”
阿瑶僵直的腰背顿时便随着膝盖一同软了下去,她顿时扑倒在地,竟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齐念只觉啼笑皆非,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嗔道:“你干嘛呢?”
阿瑶犹自不敢抬头起身,更是咬紧了牙关打死不开口。
没承想齐念竟然一改之前的羸弱气虚的状态,十分轻盈的下了床,伸手便要去扶她,边笑道:“就算我突然好了,你也不该吓成这样吧。还不快起来,青天白日的跪在我面前像个什么样子。”
阿瑶只好顺着势站起了身,同时她也很疑惑,不由抬头问道:“小姐,你感觉自己……好了?”
之前她被齐念与李锦见这二人的态度给狠狠的吓了一跳,原还以为这会是很严重很棘手的问题,没成想不过三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好了?
齐念显然比她更加疑惑,“……难道这不是李锦见的功劳?”
阿瑶只想说,如若殿下真的有所行动并且成功了的话,那么定然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守着小姐,又怎会如此一连三日都没有半点儿音讯?
此时显然不是隐瞒的时候了,阿瑶忙将一切全都兜了出来,包括她已全然将齐念叮嘱过不许让任何人知晓的话全都告诉了李锦见,并且李锦见也对此付诸了行动,不仅将她为了保持清醒而自伤身体的银针全都给拔了,而且还把她视若珍宝的药物挑了大半出来,吩咐了阿瑶这几日跟吃饭似的全让她稀里糊涂的给吃下了。
阿瑶说话从来都不曾这样又急又快过,她是知道的,齐念曾经就为她给李锦见透口风而生了大气,而如今她将往事忘了个干净不说,还把她视为身家性命的宝贝全都拿了出来,时至今日已然被吃掉了许多,虽然都是给齐念自己吃的。
但依她那样自主的性子,想来是不愿任何人替她做任何决定,否则也不会以自伤身体为代价,一定要保持自己清醒的头脑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陷入困境
齐念眼瞧着阿瑶愈发惊惶的双眸,心中顿时只觉哭笑不得,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而她只好先打断了阿瑶的话,径自吩咐道:“你先去给我倒杯热茶来,再那点儿吃食。我睡了这么久,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虽是托词,却也是实话。她的那些药都只保性命身体不受损伤而已,可不能真跟吃饭似的,还扛饿。是而此时她虽精神甚好灵台清明,腹中却空落落的,叫嚣着要食物。
阿瑶慌忙应了声,跌跌撞撞的便奔了出去。不过她确实心神不宁,在出门时还差点儿被门槛绊了一跤,踉踉跄跄的栽出去了。
齐念很是喜乐的看着她,为了省力气便又坐回了床上。
此时已然是寒冷的冬季,但屋子里火炭烧的足,倒是暖融融的不觉得冷。
齐念捋起了自己的衣袖,前几日所扎的针孔依旧还残存在肌肤之上若隐若现,她伸手轻抚了上去,顿时只觉微微刺痛。
其实阿瑶当真是多虑了,曾经她不喜阿瑶依旧视李锦见为主,更说过如若再有此事发生她便不必再跟着自己了,但如今,却是情境大不似从前了。
曾经她与李锦见不过只是多年至交好友,可以视对方的利益为重,为对方出生入死,却也不过到此为止,没有再进一步实质性的关系了。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自那一夜在泰安山他们得已逃出生天后便已然心心相印两厢情愿,如今虽还没有订下婚事,但在齐念的心中,早已将李锦见视为自己的人了。
既然他是她的人,那么阿瑶听他的命令做事也是无可厚非,她又为何非要怪罪阿瑶呢?
而且曾经她视那些堪比灵丹妙药且吃一颗便少一颗的药丸为至爱珍宝,眼下却已然有了李锦见这个大活宝,相比较那些药便也就不算什么了。
虽然她发现药匣子里少了很多,依旧感到隐隐有些肉疼。
阿瑶很快便去而复返,不仅奉上了一壶热茶,而且带来了一整盒的早膳,都还热气腾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