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年下近在眼前,开了春又要办华玉菁的婚事,所以华章此时是最忙的时候,便只在冰台院小坐了片刻,又重新指派了大夫来,在确定齐念无大碍之后,便急匆匆的又走了。
齐念倒也不急着打听李锦见的状况,只要她已然醒来的消息一传开,便是她不着人去请,李锦见都会迫不及待的要过来看她。
思及他就会让她想起在幻境中时在清凉殿中所看见的那副场景,他面对着的明明是想要置他于死地的头号仇敌,可是为了她,他还是不得不向敌人低头,做小伏低。
一想起这件事,便让齐念这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
她先将那颗已然有了裂缝的佛珠好好的收了起来,又将李锦见曾经在暗中送给她的那块羊脂玉戴在了脖子上。
以前她是觉得太过显眼高调了,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现在却是想着如何再高调点儿,毕竟她所遭受的这份罪,可是要还的。
吃完了饭也用过了药,齐念却依旧躺在床上只觉浑身僵痛无力,想来这便是躺久了的后遗症,一时半会儿是下不了床了。
不过也正是因着她睡着迷糊了许久,所以现在精神倒好,便半靠在床头,边让姣梨与远黛给她活络着筋骨揉捏腰腿,边听她们叽叽喳喳个不停,倒也真是热闹。
阿瑶倒是一如既往的蹲在角落里无声无息的,但齐念有注意到,她曾在天黑时突然消失了会儿,但很快又出现在了原地,好似她一直都在那里似的。
齐念虽然面含笑意听那俩丫头说东道西的,但她心中却不免只觉得想笑,就在她彻底昏睡过去之前,阿瑶向李锦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心虚的很,眼下倒是从善如流,直接便出去通风报信了。
这丫头,当真是倔得不行,一根筋就通到底了。
很快便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晚上该喝的药也已然熬好了,便随着晚膳一同呈了上来。
经过这大半日的功夫,齐念这精神已然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身上仍旧疲软无力,但也已然要比刚醒来那会儿好的多了。
所以就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丫头们只好为她系上了厚厚的狐皮大氅,搀着她下了床,坐在桌边自行用膳。
终于好好的使唤了自己这硬胳膊硬腿儿,齐念只觉身心舒畅,之前的郁闷全都一扫而空,在此时什么都比不上好好的吃一顿饭,将自己的元气补足来的痛快了。
丫头们见她如此生龙活虎自然都很欢喜,忙着替她夹菜盛汤,在这温暖如春的小小厅堂内倒是一片欢声笑语,就连阿瑶都被拉上了席间,跟着一起吃了饭。
就在这时,只听有小丫头在外面边敲门边叫道:“七小姐,七小姐,八小姐来看您了!”
姣梨与远黛不由相视一眼都微皱起了双眉,正要出去打发了她,却只听齐念置若罔闻般微微笑道:“那便请八小姐进来吧,这大雪天的天黑路滑,莫让八小姐冻着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华氏姐妹
那小丫头忙应了声,便去了。
齐念知道姣梨她们在想什么,华章明明都派人将冰台院给重点护卫起来了,不论是华府中人还是府外边的人,只要是想要来看望七小姐,便都会被阻拦下来。
这是之前她还在昏睡中便立下的规矩,毕竟此事太过诡异蹊跷了,若是宣扬出去还不知道要被人怎样嚼舌根呢,且对齐念安心静养亦是不好,所以华章这般安排当真是周到。
那么问题来了,华玉菀她白日里便已然跟华玉菁一起来过,正是被院外的护卫给拦下了方才走的,可为什么在夜间又来了呢?
而且她是怎么将消息传进来的,莫不是其中有鬼?
不过两个丫头自然没有想这么多,她们只是不想让旁人来打扰,毕竟齐念此时身子正虚,不好耗费精神来应付这样无关痛痒的关心。
只是此时既然齐念都已然答话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不好反驳了小姐的话,便只好应了齐念的吩咐,将桌上的碗碟全都收拾干净了,重新奉上新烹的茶来,点燃了素来便提神醒脑的薄荷香,倒是清新好闻的很。
做好了这些,华玉菀便也进来了,正好就看见齐念正坐在窗下铺着厚厚的柔软坐垫的椅子上,围炉拥裘,正捧了药碗在喝。
“姐姐,你可算是能见我了!”华玉菀素来便活泼,立马奔了过来,欢笑道:“爹爹吩咐了说姐姐须得静养不能见人,我都要数十日没能与姐姐说上话了。”
姣梨站在齐念的身边,接过了她喝完的药碗,身体却不露痕迹的微微挡住了齐念,将她护在了身后。
远黛则又奉了盏茶上来,轻声道:“八小姐请用茶。”
齐念见她二人这情况好似不对,总有一种如临大敌一般的感觉。为了不让场面太僵,她只好先浅笑着道:“菀妹这活泼的性子,没人与你说话,想来这些天都快憋坏了吧?今日我倒是精神好些,便能与你好好的说上一阵子了。”
说完这话不等其他人反应,她便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将炭火燃旺些,天黑了便更冷了。”
说实在的,她倒是不冷,本就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是因着这身体陷入了沉睡许多日都没怎么好好吃喝过,整日里躺在床上也不动弹,所以在肠胃方面须得好好调理一番,这筋骨更是得好好动动,否则骨头缝里都该生锈了。
所以大家都太过小心翼翼了,倒是让她觉着不习惯。
下人们都退了出去,阿瑶自然是守在门口的,与华玉菀的丫头站在一起,埋着头也闷着不吭声儿。
华玉菀坐下之后,便开始喋喋不休道:“我只听爹爹说姐姐身子不适须得静养,我很担心姐姐,便想着要来看望你。但爹爹他也太过于小心了,竟然在这冰台院外设了那么一队凶神恶煞的护卫天天拦着我,害得我每次过来,都得被他们拦着!”
齐念只看着她浅笑,漫不经心的问道:“哦?那你这次是怎么进来的呢?”
华玉菀微微撅着嘴,好似很不高兴,“我听说姐姐醒了便很想来看你,到了门口他们还是拦我,我便说是姐姐叫我来的,不信的话让他们问问去。”
齐念不由笑道:“菀妹当真是聪明呢。”
又闲闲的聊了几句,忽得只听门外姣梨在敲门,边敲还边道:“小姐,大夫嘱咐了我,小姐尚且精神不济,要早些歇息呢。”
齐念这毛病就是睡的太多了,大夫又怎么会让她这么早就得睡觉。
但此时也只好就顺水推舟了,她只向华玉菀歉然一笑,“倒是有劳菀妹日日都记挂着我,这会儿冒着风雪都还来看我了。”
华玉菀倒是一如既往的天真烂漫,“姐姐这说的哪里的话,我们可是亲姐妹呢,自然应该互相关心,好好亲近的。姐姐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齐念微微颔首,又向外扬声道:“姣梨,着人替八小姐打着灯笼,务必要将八小姐好好的送回去。”
华玉菀欢欢喜喜的来了,又高高兴兴的走了,虽然也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她就是那样单纯天真的性子,倒是让与她接触的人都满心欢愉。
是而齐念虽不喜她年少爱呱噪,但是与她相处到底是很舒心的,全然无需殚精竭虑勾心斗角,倒是挺自在的。
而且她往冰台院跑的很是勤快,见面总有三分情,渐渐的齐念待她倒是比对华玉菁更加亲厚了。
就好似下午时她们俩一同过来看她,都被护卫拦下之后便都回去了。可是只要华玉菀才会在夜间再过来,华玉菁便没来了。
将华玉菀送走了之后,齐念在屋里随意走了走,发觉自己虽然还没恢复体力,但已然能正常行走了,便推开了房门,想要在廊下看看漫天飞雪的景象。
但这手才伸出去还没碰到那厚厚的门帘呢,姣梨与远黛便自外边进来了,与她打了个照面儿,顿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瞬间便将齐念想要出去透透气的心思全都消灭了。
这长乐城中四季当真是分明的很,冬日里说冷起来,可真是半点儿都不含糊。
姣梨忙将她又按回了房中,边给她倒上热茶,边埋怨道:“小姐你也真是的,本该吃完饭喝了药便上床躺着歇息,偏要与那八小姐说这么久的话,你也不怕累着自己。”
姣梨虽然素来口无遮拦的,但她到底也是个懂事的丫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是而齐念不由奇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说话都冒冒失失的,难不成八小姐有哪里得罪你了,竟然连她来做客你都这样不高兴。”
这话可是冤枉姣梨了,毕竟不只是她,就连情绪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远黛都对华玉菀颇有微词,也正满脸的不愉之色。
齐念这下当真是好奇极了,她实在是想不到,在自己昏睡的这些天里,华玉菀会做什么事情,让她的丫头都这样反常?
在她的再三追问下,姣梨终于吞吞吐吐的道出了实情,“实在是因为、因为八小姐她,她求着璐瑶郡主去向皇后提出,要将她……许配给七皇子殿下为妻……”
第三百八十五章 事出反常
齐念不由奇道:“你们是如何得知,是八小姐自己求着璐瑶郡主请嫁的?”
姣梨被噎了一下,“当然是听倾珏院的丫头们说的了!她们自己院中小姐的事情,她们自然比谁都要清楚。”
齐念只颇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不过只是道听途说……”
姣梨正急得不知如何反驳她才好,站在她身边的远黛倒是轻声细语的提点了一句,“小姐,咱们该好好论论这件事儿,而不是我们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姣梨顿时便找到了盟军,瞪大了双眼,“对啊!”
“这事儿并非你我能决定的,有何好说的呢?而且听你们俩这话风,好似只是璐瑶郡主与皇后提了提,皇上知道了么?七皇子同意了么?还不是捕风捉影的事儿。”齐念耐着性子教育这俩丫头,“就更别提其中究竟有多少猫腻了。我总记得一句话,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抢不到。你们俩也好好的记着,不要再把眼睛盯在这些人云亦云之事上了。”
话都已然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俩丫头即便是心中再如何不满,奈何当事人没反应,便也就相视一眼,满脸无奈的退了下去。
齐念这心中才是最为无奈,虽说李锦见的心思她是知道的,但是皇帝那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可就不得而知了。
更何况还有国师那么个棘手的暗敌,她只怕李锦见会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此时她亦是有心无力,被国师牵引着在她内心最黑暗之处走了一大圈儿当真是叫她元气大伤,虽说到最后国师也没讨到什么好处,但这样的强敌竖立在面前,心理素质差点儿的,大概就要寝食难安了。
眼下形势不明前路不通,她虽不动声色处之泰然,但这心中,终究还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到了夜间,丫头们来服侍她睡下之后,便都各自去睡了,只留下阿瑶在门外守夜。在她昏睡的这些日子里都是阿瑶夜夜守着,丫头们都习惯了。
白日里还不觉得,到了夜间,齐念便只觉自己这些日子里是真的睡的太多了,此时正到了该睡觉的时辰,她也仰躺在床上瞪着一双大眼,无论如何都无法入睡。
翻来覆去的好几遭后这精神倒是愈发好了起来,若不是身体还未全然康复,她都恨不得起身翻出自己的针袋来,狠狠的扎一扎自己的安眠穴。
不过好在她的理智还在脑中并未丢失,是而就在外边打更的声音空旷的响过了三更之后,她终于是熬不住了,翻身坐起,冲门外低声喊道:“阿瑶,阿瑶!”
喊不过第二声,阿瑶便已然推门进来了。
她手执着一根燃着微弱火光的蜡烛走到跟前来,亦是低声回道:“……小姐?”
齐念看着她被烛光覆盖的清秀面容,径自问道:“李锦见为什么还没来?”
阿瑶不由一怔,“……什么?”
“你白日里不是已然把消息传了过去么?莫不是他那边有什么差错,一时半会儿竟也走不开?”
阿瑶这双膝一软,差点儿便要打翻了蜡烛跪在床边了。
齐念忙伸手拉住了她,自她的手中接过了烛台捧在自己的手心里,温声道:“你别怕,我并没有想责怪你,从前我是不愿麻烦他,所以总不让你去找他透露我的消息。如今可不一样了,我与他已然是一条船上的人,不仅心意相通且利益相关,我醒来的事情,确实应该让他先知道。你做的很好,你没错。”
阿瑶这面上的神色顿时便很复杂了起来,不仅欲言又止,而且好似十分的不忍心。
齐念手中捧着那微弱的烛光,这光芒照在阿瑶的面上显得十分诡异,她顿时只觉有些心惊肉跳,便忙将蜡烛给吹灭了。
主仆二人在这床边沉默着面对这满室的黑暗,忽得便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之中。
阿瑶素来沉默寡言的惯了,齐念这心中却忽得好似不知怎地,竟希望阿瑶晚些开口告知她关于李锦见的情况,或者干脆不要说了,让她先逃避会儿。
毕竟她很害怕,在这样凶险莫测的形势下,李锦见那边会出了什么差错,让眼下这局势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无法掌控。
好似她自从被国师拉着往昔梦境一游之后,便沾染了前世那软弱无能的心性,愈发没了面对一切的胆量,自希冀着万事顺遂,苍天眷顾。
这样的自己当真是好陌生,齐念在黑暗中不禁打了个寒颤,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稳定了情绪,方才开口道:“阿瑶,你便一五一十的全都说出来,不要向我隐瞒半个字。你本来就应该对我更加的忠诚,就算是现在,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