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想着若是她一直都于情爱方面不开窍的话,齐念走到哪儿都会将她带在身边,直到她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心甘情愿的想要离开为止。
可她倒是没有想到,这一日竟来的如此之快。
自从那次在阿瑶的发间看见那支素银簪时,她便心中已然有数了。
再不过随意试探打听一番,果然便验证了她的猜想,阿瑶她是留不长久了。
齐念不由叹息道:“我原本是这样想的,若是你找到了意中人,我定然要为你好好把关,绝对不会让人轻易便将你带走。但今日忽得只见四姐的尸体端坐在喜轿之中,她双颊之上的胭脂尚且如此娇艳喜气,满头的珠翠也熠熠生辉。但那又如何呢?人已然早就去了,那时留在轿中的,不过只是一具空躯壳而已。”
阿瑶在桌案之上微微跳动的烛光中,看到了她眼眶之中渐而渗出的晶莹泪光。
“那时我便在想,人生在世又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匆匆而去几十年间,便已然尘归尘土归土,实在是短暂的令人伤怀。如此我便改了之前的想法,你若是有了意中人,便尽管随他去吧,毕竟人世苦短,莫要做了令自己觉得遗憾之事才是。”
阿瑶顿时只觉心中莫名的惊慌,“小姐……”
齐念笑着安抚她,“你别怕,我不是要赶你走。我说过了,除非是你自己想走,不然我都会一直把你带在身边的。只是你与他既然都是真心的,那么你便时常去找他吧,也不必非要等到入了夜才去,白日里只要是无事,你便都可以过去。”
第四百零九章 冰释前嫌
阿瑶怔愣了半晌,方才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轻声道:“多谢小姐。”
无论是否真心,齐念这是将态度摆在这里了,至于阿瑶究竟会做何选择,便是要看她了。
齐念浅笑道:“阿瑶,你现在去一趟七皇子府,将李锦见请来。他若是不肯来,你便告诉他,今夜我没见着他人,这辈子便都不必在我眼前出现了。”
阿瑶自然知道经白日里那事之后,李锦见也不会再对齐念避之不见了,她此时去七皇子府上说不定正有人在等着她呢。
于是她便很痛快的就去了,不过两刻的功夫,便也就回来了。
她是翻窗回来的,身后没有跟着李锦见。她便向齐念轻轻眨了眨眼,抬手指向了身后黑漆漆的小院。
齐念顿时会意,只低声道:“行了,你下去睡吧。”
阿瑶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齐念转过头继续盯着那丛萎靡不振的蝴蝶兰,这整个天地间仿佛都陷入了一片静谧的沉默中,只有桌案之上的烛灯还在微微跳跃着,闪烁着。
又过了好半晌,齐念终于觉着有些乏了,她不禁困顿的揉了揉脸,似是在自言自语,“你若是再不进来,我便要熄灯睡觉了。”
这话音未落,便只见窗口有一道黑影闪过,带起来的那阵疾风瞬间便将烛灯给吹灭了。
齐念不由心中一惊,但很快便又定下心来,只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那道黑影依旧还笔直的站在暗处,若不是齐念眼力很好,恐怕都看不出那竟是个人。
但她此时也不言语,只依凭着脑中的记忆,径自往床榻边走去。
她的卧房虽算不上很小,但也绝对不是太大,从窗下行至床边须得经过一套桌椅与一道珠帘,在她即将撞到桌椅上时被人悄无声息的将东西移走便也就罢了,但走到珠帘边时,却也有人伸长了手臂,横在她的面前便想将那颗颗晶莹圆润的细珠给拨开。
耳中才刚传来珠石碰撞的细碎声音十分清脆,齐念双眸微敛,忽得抬起手来便拿住了那人手臂之上的大穴。
这一下即便是武功高强的练家子,也非得骤然中招手臂酸麻不可。
李锦见显然被她忽然出手给惊了一下,但就在他正要做出反应之时,却只觉齐念的另一只手已然抚上了他的腰间,这时不仅是一只手臂了,他的全身都不受自己的控制。
这两手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使出来,不仅是因为齐念对人体各处穴道都十分了解的原因,且还有李锦见不敢随意动弹挣扎,他怕出手误伤了她。
齐念将人制住之后便把他牢牢的锁在怀里,立时再逼上前几步,便将他十分准确的放倒在了她的床上。
李锦见这时便只觉脑袋里一片空白,但很快便被混沌给侵蚀了,再无半分清明。
但就在下一瞬,他那如玉般的面容顿时便通红一片,滚烫的仿佛正在燃气一场熊熊大火,自他的头顶一下子便烧到了脚底。
齐念欺身压了过来,将他的双手紧抓着按在脸侧,目光灼灼如同骄阳般死死的盯着他。
李锦见此时虽然目不能视,但却也被这忽然而来的亲密感给吓到了,顿时双颊便烧得更厉害了起来,他几乎全然忘了自己这一趟过来,到底是要作甚。
齐念死死的将他压在身下,一双明眸如同饿狼扑食般恶狠狠的盯着他,微微喘着气儿,低声问道:“你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嗯?”
李锦见只哑口无言。
“若是我今日不让阿瑶去找你,你是不是还不肯过来见我?”
“……不是。”
“若是不想与我分道扬镳,你最好现在便与我说清楚,究竟为何对我避而不见这么久?”
虽然此时两人皆身处于一片黑暗之中,但也正因为如此,齐念很清楚的感觉到,李锦见的气息有瞬间的凝滞,连身子都僵硬了一瞬。
她不由轻叹了口气,双手松开了钳制他的手腕,便想站起身来。
但不曾想,他却就在得到自由的下一刻,忽然便张开了双臂,将她紧紧的搂入了怀中。
这次便轮到齐念两颊开始滚烫起来了,她侧耳倾听着他胸腔之中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就在这春日里清凉的夜间,他的身躯是如此的温暖而又充满了安全感。
她那颗原本浮躁不安的心,顿时便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李锦见方才沙哑着嗓音低声道:“念儿……对不起。”
齐念顿时只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瞬,她不由抬起了头,“你为何向我道歉?”
难不成是真想分道扬镳了?
李锦见伸出一只手来将齐念的脑袋按了下去,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这才闷闷的道:“我不该这么久都不来找你,更不该逃避与你相见。我是一个胆小鬼,我怕见了你之后,便会永远的失去你……”
齐念只好老实的倾听着他的心跳声,只静静的道:“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什么我都知道了。”
“包括我的前世?”
“……包括你的前世。”
她不由恨得牙痒痒,咬牙切齿的咒骂道:“好个老贼,竟然背地里给我捅刀子!”
李锦见知道她骂的是国师,只温柔的揉了揉她那头柔软的青丝,没有吭声。
齐念不由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愈来愈快了,她几乎有些颤不成声,“那你怎么看?”
“我原以为,那只是个梦。”李锦见叹息着搂紧了她,“却又觉得无比的真实。国师告诉我那是你的记忆,他将你的最为刻骨铭心的记忆编织成了一个梦境,让我不得不相信,那就是你曾经历过的前世。”
齐念忽得只觉有些不能自控,浑身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李锦见的双臂渐而收紧,他的声音虽然近在耳边,却又让她只觉犹隔千里一般遥远无期。
“李锦玉已经完了,他如今只能活得像条狗一般,若是你想要他的性命,我随时都能取来给你。天阴城齐府也已然破败至此……前世你所有的仇人全都完蛋了,所以你只需过好今生即可,有我在。”
你不要怕。
第四百一十章 渐愈安宁
齐念把面颊深深的埋入了他的怀里,眼眶中虽然有泪,却没让他发觉。
过了许久,她方才闷声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华玉菁的死定然是有人蓄意为之,要栽赃的对象自然也是齐念无疑,而至于是谁,猜都能猜的到。
“不论这事儿究竟是谁做的,国师是必须得付出代价。”李锦见又摸了摸她的长发,“你是不是已经都步好局了?”
齐念抬起头来,浅笑道:“他竟敢那样害我,自然要知道,我并不是好惹的。”
此时他们的双眼都已然适应了黑暗,倒是能隐约看得见对方的面容轮廓了。
李锦见端详着伏在他上方的齐念,忽得轻笑道:“真的好喜欢现在这样的你……遇事不怯懦,手段更是高明。从来都不会害怕什么,都要指望你来保护我了。”
齐念不由也笑出了声,抬手便在他的面颊上摸了一把,“那是因为你长得实在好看,我若是没有一身的本事,那旁人便要将你给抢走了。”
李锦见抱着她坐起身来,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便凑了过去,在她的唇上印下了轻轻一吻。
“我是你的,旁人是绝对抢不走的。”
“……”
那夜终于纾解了横亘在二人心头最大的心结,就在李锦见走了之后,齐念倒是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睁眼既是天亮。
且自那夜之后,阿瑶也十分听话的再也没有漏夜出行了,只三不五时的便被齐念差遣着去城外看着许清风,这套说辞显然只是给他们创造机会,却也让阿瑶根本就无从抗拒。
而华玉菁的命案倒是十分的出人意料,原本想着会在那死去的嬷嬷身上查出千丝万缕来,却不曾想那竟是最后一条线索,随着行凶之人的自裁,便彻底的断了。
说起来京兆府尹每年所办的命案当真是数不胜数,这桩案子不过就是死者的身份特殊些,便颇为重视而已。
但似这样蹊跷的事儿可真是头一件,那华四小姐就在嫁给大皇子殿下为侧妃的当日被人毒死在喜轿之中,这个凶手是她的嬷嬷不说,且那嬷嬷还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便毙命了。其实若只是这些倒也还好说,大不了便循着这个痕迹往下查,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那么问题便来了,这个嬷嬷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个杀人工具似的,她一死,竟然所有的线索便都跟着断了,她的家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生前所做的所有事儿谁都无一人知道,与谁接触过也没人能说个准确的,她的存在好似只是为了让华四小姐毙命,便彻底的消失无踪了。
倒是枉费齐念对此案还寄予厚望,指望着京兆府尹能在她给出线索之后顺藤摸瓜找出真正的幕后之人,谁知竟这样便没了下文,倒成了无头公案了。
此案拖了很久都一直这样不温不火的吊着,直到这一任的京兆府尹被贬了官调遣去了外地,又提拔了新的京兆府尹上来,都一直没能破案。
齐念虽然对国师一直都很有敌意,尤其是他将她的记忆编织成梦境,把她与李锦见都困在其中之事,当真是触犯了她的逆鳞。
但是这件事既然没有半点儿证据指向谁,那么她便不能因一己好恶,来将这项罪名安在国师的头上。
不过她为了对付他也是费尽了心思,如若真能将他斗倒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之事。如若不能,便也就只好等着他的反击与下一次的机会了。
齐念与李锦见之间的隔阂倒是就此消散的一丝不剩,原本便也没什么事儿,只是见过心爱之人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让他很难接受,但好在他的真心只因此更加坚定了,此次之事倒成了促成二人的助力,如此便让皇帝失望了。
李锦见在朝堂之上依旧蒸蒸日上,不遗余力的从其他皇子的手中夺取资源,渐渐的便成了所有人都看好的皇子,好似将来的储君便非他莫属似的。
也许正是因着这一点,皇帝倒是没再为难齐念了,只用心的栽培着他这唯一满意的儿子。恐怕若不是时机未到,李锦渊那太子之位早就坐不安稳了。
而齐念便在相府之中做足了大家闺秀之态,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无事便在冰台院里看书写字,再要不然便是跟着丫头们做些女工刺绣,在院中侍弄些花花草草,这日子当真是过得十分惬意自在。
丫头们见小姐可算是开窍了,不再把自己整日里关在屋里也不露面,也不只与诗书为伍仿佛要考状元似的,便个个都抢着要教她做些闺房中的活计,倒是将她那一手十分生疏的技艺给练得不错了。
渐渐的她倒是对这些针线活有些改观了,做起来也甚觉有趣儿,倒是陆陆续续的边学边绣着,不过数十日的功夫里,倒叫她真绣成了一个荷包,收了针脚马马虎虎的倒也瞧得上眼。
丫头们自然对她这堪堪拿出手的技艺很是不满,但齐念自己却是十分满意了,不到第二日转手便送给了李锦见。
李锦见倒是对此更是满意,小心翼翼的收好了,倒似是这辈子都没怎么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似的。
自此齐念便对此道彻底的热爱上了,每日都有大半天的功夫会耗在上边,精于此道的远黛顿时便被她抓了壮丁,整日里的陪着她做活儿。
如此阿瑶便被放了假,三不五时就被她遣去了城外去看守许清风,每每见她回来之时都可见欢喜之色,倒也让齐念很是放心。
而且她也渐而变得开朗起来,若是齐念得了闲打趣她几句,倒也能自她的口中得知些她与许清风之间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