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念更是颇为偏激的想着,若是李锦见真的因那段前世虚幻的记忆而放弃她的话,那她即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自他那里讨还公道,否则绝不肯罢休。
似国师这样自诩世外高人,于男女情爱方面定然藏得很深,或许他这辈子都没有尝试过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何又会有许清风这样一个至亲骨肉的儿子?
真是想不通。
李锦见一如既往的只在齐念这里喝了杯冷茶,临走时在她的唇上偷去了一枚香吻,便乐颠颠的就回去了。
这时已然都快到夜半子时了。
原本齐念是困得不行了,因着这些日子过得很是舒坦,白日里又十分炎热的缘故,她缺了午觉到了晚上便十分嗜睡,每日里倒好似睡四五个时辰都不够似的。
但刚听了李锦见带来的消息,倒让她困倦的心思一扫而空,又喝了杯冷茶,这人倒是愈加清醒了起来。
想着横竖也睡不着,干坐着也是无益,齐念略想了想,便站起身来往妆台边去了。
又过了半晌,只听后窗又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是阿瑶回来了。
齐念站在床边的纱幔后,存了心要等她过来时再跳出来吓唬她。因为每次阿瑶在夜里回来时都会悄无声息的进来瞧一眼齐念是否安好,之前数次齐念在梦中浅眠,心灵福至的一睁眼便看见个黑影,吓得这心脏几乎都要骤停了。
这次她小孩子心性,便也想还回去一次。
不过阿瑶的武功可不是假的,她的脚才刚落地,便知道床上没有人,旁人倒是站着一个。
只是她没有放在心上,径直便往里走去。
眼瞧着人影愈来愈近,阿瑶还没怎地,齐念这颗心却愈跳愈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要从口中跳出来了似的。
这次阿瑶没有往床上看去,只径自走到了床幔边,隔这那层薄薄的纱幔,定声道:“这么晚都不睡觉,小姐你在做什么呢?”
游戏还未开始便已然结束了,齐念甚觉无趣,只好悻悻的走了出来,坐在桌边为她倒了杯茶,边看着她一口喝尽边细碎的念道:“这大半夜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在外走动也不怕遇见坏人,若是被人惦记上了可如何是好……”
阿瑶放下了茶杯,“应该是坏人更怕遇见我,若是我走夜路便能遇见坏人,这天下得更太平些。”
这孩子,竟也学会耍贫嘴了。
齐念不由笑了起来,嗔道:“你现在也不知是跟谁学的,竟也不正经了起来。”
阿瑶的双眸亮了亮,却只低下了头去,没吭声儿。
齐念看着她的神情便知她已然是全面沦陷了,那许清风可真是好本事,竟连阿瑶这样的硬骨头都啃得动,且还乐此不疲。
于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齐念知道的并不是太多,说起来也就大概晓得个轮廓而已。
但她却一点儿也不担心阿瑶,毕竟于这些情情爱爱之事来说,阿瑶要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的女子都要看得通透许多。
两厢情愿爱意缠绵那便在一起好好相处,若是对方改变了心意不再一往情深,那么阿瑶也绝对不会多做纠缠,转身说走便走。
而如果对方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那曾经即便是爱得再深,她也会将这笔帐好好的讨回来。
之于此道即便是玲珑心肝的齐念都恐怕是做不到,心思单纯的阿瑶却能如此干脆利落。
一想到接下来即将会发生的离别或许就是一辈子的事情,齐念这心中不免有些难过,却只微微湿了眼眶,柔声道:“行了,我也不打趣你了,快回去睡吧。”
此时已然过了子时,夏日里天亮的又早,即便是倒头就睡也睡不了两三个时辰了。
阿瑶知道她最为嗜睡,今日已然很是破例了。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道了声“是”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窗外月朗星稀,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定然又是个大好晴天。
齐念望着阿瑶离去的背影,只低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
这一夜她都没有合过眼,若不是阿瑶被她打发去了较远的厢房里住着,以她的耳力定然会发觉屋里的不妥。
很快天便大亮了。
清晨姣梨进房中来叫人出去用早膳时,却只见齐念正坐在梳妆台前,妆发未乱,床上的被子也依旧叠得整整齐齐的。
她不由上前问道:“小姐,你在做什么?”
铜镜中很快便映出了齐念那略带苍白的小脸,但双眸却是尤其的明亮,仿佛能一下子便看进人心之中一样。
姣梨顿时只觉一惊,“你的脸色怎会这样难看?”
齐念忙将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低声道:“不过是熬了一夜没睡,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姐,你昨晚为何没有睡觉?都在干什么呢。”
“先别问那么多了,快来替我梳妆,多敷点儿粉好好的盖一盖这俩黑眼圈儿。”齐念拉着她的手在身边坐下,笑道:“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收网之时
姣梨顿时便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的道:“小姐,你就放心吧,我保证让任何人都不能在你的脸上找出半分瑕疵来。”
齐念最喜欢姣梨这样很容易便被转移了注意力的人,就算是把脸交给她随意折腾,也总比她跟在身后无休无止的聒噪来得好。
不过她替人梳妆确实很有一套,至少齐念在走出房门之后,便没人在讶异于她的面色太过倦然了。
她花了一夜的时间已然替阿瑶打点好了一切,后路就摆在眼前,不过阿瑶此时还被蒙在鼓里,正一无所知。
不过很快,她便要自己踏上征程,面对今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风风雨雨了。
就在齐念再次让她去城外农家之时,阿瑶也不免有些纳闷,“小姐,我昨夜才回来,不必这样急着便又回去吧。”
齐念凝望着她,缓声道:“事情紧急,你必须得去。毕竟事关他的性命,我不想让你后悔。”
这并非虚言恐吓,任何事做起来都有风险,尤其是这样本就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事儿。
阿瑶的面色顿时便凝重了起来。
“你把这些东西带上,这里边有一张信笺,到了危及关头再打开看。”齐念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塞到了她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去吧。”
去吧,去追求你自己的幸福,这么多年,多谢你了。
阿瑶虽然依旧满面疑惑,但她素来便是对齐念的话言听计从,从来都不曾质疑过她,这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齐念十分惆怅的亲自将她送出了华府,且还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的背影直至不见为止。
这可是阿瑶第一次执行齐念的任务是光明正大的走门出去的,她只觉得浑身都别扭,逃也似的便消失在了街角人海茫茫中。
齐念顿时便只觉更加惆怅了。
她连夜给阿瑶收拾出的那个包裹里,有她这些年积攒的大半家财。但只因着这身份的限制,现银不多,首饰珠宝什么的倒是管够。
她虽素来便不怎么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心上,但是一下子出手这样大方,怎么也有些肉疼的。
而那张信笺也不过只是让她带着许清风便不必回来了,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齐念所给的那些财物,想来也是足够他们大江南北的四处周游了。
这便是她想给阿瑶最后的自由,或许也会是最好的归宿。
是夜,李锦见又来了。
因着昨夜压根就没睡觉的缘故,齐念本是特别困倦的。但在白日里又将阿瑶给送走了,她心有郁结,倒是也没能好好安寝。
本来想着今晚总算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但心中有牵挂的事情,这人即便是再困倦,也总是瞪着一双大眼睡不着。
于是她便上了床躺着,想着在刻意酝酿酝酿,总会睡着的。
然后便只听窗棂轻响,有人进来了。
齐念霍然便坐起了身,向黑暗中轻声问道:“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李锦见那高大伟岸的身形很快便在隐约在床边站定,低声道:“自然是万无一失。傍晚时父皇急召我入宫,说的便是有关国师之事。”
齐念的这颗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她不由面露微笑,拉着李锦见的手便让他坐在了床边。
“皇上是怎么说的呢?”
李锦见顺势摸了摸她的脸颊,双眸在黑暗之中流淌出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只说国师好似生了什么怪病,自午膳后便骤然晕倒在地,然后就一直都醒不过来了。父皇听闻这个消息很快便遣了数名太医前去医治,但他们都束手无策,垂头丧气的便回来了。”
“说起来这位国师也真是个人物,似这样凶猛的蛊术都差点儿便败在他的手下。”齐念像小猫似的将脸颊在他的宽大的掌心里亲昵的蹭了蹭,“正午时我特意去看了看,若不是我有先见之明给喂了许多药材,恐怕它就要撑不住了。”
她口中的那个“它”不是别的,正是种在国师身上的同类蛊虫,且也是由许清风的新鲜血液与无数种珍稀药草灵物喂养而成的。
也是多亏了上次替田淑妃驱蛊让她四处翻找了许多有关南疆虫蛊的书籍,从中自然也学到了很多知识,对于她而言当真是受用不尽。
因着蛊虫是极具灵性的东西,齐念长期给它食用许清风的鲜血,那么它便把许清风当作是自己的至亲。
如今它的至亲被人追杀至如斯地步,那么它作为一只睚眦必报的蛊虫,那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
国师体内的那只蛊虫乃是受它的控制,两只蛊虫同时这样一闹腾,即便是国师手眼通天,都难逃此劫了。
这便是齐念精心谋划了许久的一切,如今终于是要收网了。
李锦见轻笑道:“还有一件事情,你绝对想不到。”
齐念顿时心头一跳,“难不成是阿瑶……”
不会,若真是阿瑶那边有什么状况,那这件事也不会进展得如此顺利。
“是我父皇,他应是病急乱投医了,想让你去瞧瞧国师究竟怎么了。”李锦见觉着这件事也很是蹊跷,是而说起来也颇有些迟疑,“我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当真以为皇权便能制约所有的人,能让你做什么便是什么?”
皇帝绝不是蠢货,他虽知道齐念的医术一流足可比拟他宫中那一整座的太医院,但之前他想要了她的性命之时,国师可是帮凶。
难不成他真当她是慈善家,还会真心真意的去救曾经的仇人?
“我想,皇上定然是有别的什么思量。”齐念答的足够诚恳,“若是他真的一纸圣谕让我去医治国师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便要了他的性命。”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肠再也不似往日里那般愚蠢的柔善,渐而便变得坚硬冰冷了起来。毕竟在言谈间便想要了谁的性命,那可是从前的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对于国师,一想到他曾对李锦见做出那样令人作呕之事,齐念便很想将他一脚踩入泥土里,让他永世都不能翻身。
李锦见又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轻抚着她柔软的发丝,若有所思。
第四百一十五章 国师府邸
国师病重已然有三天了。
原本皇帝还不打算将此事宣扬出去,但国师毕竟在长乐城中乃至整个未央国,都十分的举足轻重,深受臣民爱戴。
是而这样事关其生死的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了。
宫中的太医被皇帝不断的遣往国师府,宫外的民众也自发来了许多闻名遐迩的名医络绎不绝的赶往国师府。但这些医者对国师的病症却无一人有法子医治,全都火急火燎的来,又唉声叹气的走了。
不过短短三日,往日里手眼通天神通广大的国师大人便已然被判定了死刑。
这时皇帝便又想起了曾经在宫中大肆行医且从不失手的华七小姐,她还救过他最心爱之人的性命,那样难解的虫蛊在她的手中都好似不堪一击。
于是皇帝便又连夜将李锦见召入了宫中。
虽然之前皇帝已然有很明显的意图想致齐念于死地,且他也实实在在的这么做了,罪魁祸首便是躺在床上犹如发癔症似的昏迷不醒的国师。
但李锦见却丝毫都没有表现出依皇帝的要求远离齐念,除了先前那些日子他心中实在是哽得慌四处找人发泄,不仅将李锦贤在朝堂之上彻底的拉了下来,且还把李锦玉的陈年旧案都翻了出来,将他给料理了。
除此之外,他便对齐念更加的亲厚,两人丝毫都不曾为之前的事情有所隔阂龃龉,反倒更加相亲相爱了。
这些皇帝都看在眼中,也实属无可奈何。
而且皇帝大约也并非不知道,这次国师的病症,有可能便是齐念反击报复的手笔。
但他还是让李锦见第二天亲自去请华七小姐亲临国师府替已然命悬一线的国师大人看病,这便令人颇为想不通了。
这可是齐念第一次对一个人的想法半点儿也猜不透,说起来可能皇帝才是隐藏的最深的那只老狐狸,让她这个小狐狸都难以抗衡。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