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镇国公主的仪仗到了南昭国,在帝后的主持下完成了大婚,那么这辈子华玉萧便再也不能与李锦见有什么瓜葛,再也不能祸害他了。
是了,在皇帝这心中,只要有齐念在,李锦见便是要被她给祸害了。
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偏见,国师倒是欲言又止的说过李锦见有王者风范,可不曾说话他那王者要栽在齐念的手中。
皇帝在御书房踱步了片刻,想着此事一定要速战速决,坚决不能给他们可以反应过来的机会。是而他便传唤了礼部尚书火速进宫,好共同商议着镇国公主出嫁别国的一应事宜。
只是没承想尚书大人还没等到,那颁旨的内侍倒是面色颇为难看的先回来了。
皇帝此时正忙着构想脑中的大婚流程,倒是不曾注意到打小便跟在他身边的老太监那犹如吃了毒药一般的神情,只随口问道:“旨意都颁发下去了?”
那内侍原本便没想好该如何回话,此时见他先发问,不由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顶,手中握着的,赫然便是刚刚那旨并未颁发下去的圣谕。
良久都不得回应,皇帝不由抬眸一撇,面色大变顿时便将手中的毛笔给掷了出去。
“大胆!朕的旨意你竟然敢私自收回?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内侍顿时便被吓得只差点儿屁滚尿流,他连连叩头忙为自己申辩道:“奴才岂敢犯如此大不敬之罪!请皇上明鉴!请皇上恕罪……”
皇帝也是怒急攻心方才如此失态,此时倒是冷静了些,只冷着脸问道:“那你便好好跟朕说说,究竟为何不将朕的旨意颁发下去?”
内侍见此事还有转机,便忙回道:“奴才不敢欺瞒皇上,更不敢违抗旨意啊!奴才之所以会将圣旨原封不动的带回来,只是因为……是因为……”
见他犹豫不决吞吞吐吐的样子,皇帝心头这怒火不由又旺盛了起来,随手拿起桌上的镇纸便又掷了出去,“究竟为何你倒是说啊!”
这内侍吓得几乎都要老泪纵横了,忙继续叩头连声道:“奴才说、奴才说,皇上请息怒!只是因为奴才到了国相府上正欲宣旨之时,国相大人告诉奴才,说七小姐生了重病,已然多日都不曾起身了!”
这道旨意的接旨人自然是华玉萧,如若华玉萧无法到场跪迎宣旨官的话,这道圣旨无论如何都无法颁发下去的。
皇帝大为震怒的面容顿时不由一滞,双眸当即便幽暗了下去,沉声问道:“这事儿是你亲眼所见,还只是国相一人所说?”
内侍忙道:“此等大事奴才断断不敢轻听轻信,国相大人亦是不敢怠慢,便领了奴才去了七小姐的居所。是奴才亲眼所见七小姐已然病得人事不省,且不说下床接旨,恐怕就连神志清醒都做不到了。”
这当真是大出意料之外的事儿,皇帝预想了数种齐念推脱旨意的可能,也提前想好了对付的方法。但就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以病重来逃避赐婚。
皇帝的面色阴沉的就好似要下雨一般,此时正好有小太监来通报说礼部尚书大人来了,倒是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颇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只道:“朕现在没空见他,让礼部尚书先回去吧。”
那小太监面色不由一滞,正要开口说尚书大人是皇上您召见入宫来的呀,低头却只见老太监正给他使了个眼色,他便只好十分乖觉的应声退出去了。
说起来那位尚书大人也是倒霉,在家里待得好好的忽然便被皇帝的一道口谕传着火急火燎的进宫来。谁知连皇帝的面儿都还没见到呢,又被赶着回府了。
当真是深觉莫名其妙。
皇帝此时只想一人独处,好好想想此事该如何去办。转眼间又瞥见老太监尚且还跪着请罪呢,便只道:“今日之事不可外传,你先下去吧。”
如此龙颜大怒当真是很少见,这老太监在皇帝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如今经历一回当真是觉得自己寿命都要减少十年了。
他只战战兢兢的谢恩出去了,但十分有眼力见的将手中的那道圣旨放在了御书桌上,倒是没有自己处置。
皇帝面色不愉的拿起了那卷圣旨放在手中掂了掂,若不是他亲眼所见,他是绝对不会相信那位医术超绝的华七小姐,眼下会突然变成一个将死之人。
他微敛了眸光,五指渐而收紧,将书写圣旨所用的上好绢布都给握得变形了。
但不论皇帝是如何心存疑虑,那位曾在长乐城中盛名不断的华七小姐,却好似真的应了病来如山倒这句话,整个人都彻底的不行了。
华章原本倒还看不太出来,但到了这几日,且只瞧他面上那神情显然便不对了。他总是一副眉目倦然心神不宁的样子,再加上处理国政总有几出小纰漏,这可是从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但皇帝还是犹自不信,他连遣了好几位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太医前去华府,专门为华七小姐诊治,倒是又引起了众人的猜疑阵阵,却从来也不曾有人看透过皇帝的真正用意。
待那几位太医回宫之时,皇帝便在清凉殿召见了他们,也特意向他们询问了华玉萧的病情。
当然了,得到的答案无一不是叹气摇头,只道是那位华七小姐的病情,即便是华佗再世都没有可能医治得好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骤然病重
而至于问到究竟是什么病,太医们都众口一词,只说是她夏日里太过贪凉吃坏了东西,原本倒不是什么大毛病,只须禁口静养便是。但那位七小姐却仗着自己医术高超,从来也不把这些小毛病放在眼中,照旧便吃吃喝喝,从来也不曾禁过口腹之欲。
女儿家终究是体寒气虚,如此她便因着这个疏忽,从而引发了身体上的大毛病。等到她足够重视这些毛病之时,却是医者不自医,再无回天之力了。
而这要命的病情,便是气血两亏阴寒侵体。再加上她病弱无法再进食药物补品,如今却是只吊着最后一口气,也不知何时会断了。
皇帝到底是于医术之上一窍不通,虽然太医讲述的十分细致明了了,但他依旧只觉不能全然可信。
是而便在当日下午,他换了便装,亲自登门去了一趟华府。
华章携璐瑶郡主自然是诚惶诚恐的迎见了他,但只见华府如今这气氛,倒真是有几分凝重之意。
皇帝倒也没耽搁什么,只径自将带来的两位太医提了出来,道:“朕今日也是闲来无事,想着七小姐病重卧床不起,便特意过来瞧瞧她,顺便也带了两位太医来,宫里的太医总比民间的大夫要高明些。”
听他这么说,华章不免又要跪上一跪,感恩戴德道:“皇上如此关爱小女,微臣实在是感激不尽。只是之前的众位太医也都来看过了,都说小女……怕是不成了。”
他说着这些话倒是尽力的平静着自己的内心,但到底是心肝宝贝眼看着就要被摘掉了,这样在朝堂之上谈笑风生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此时不仅是满面倦然憔悴,且那眼圈都微微发红了。
皇帝此次过来虽是不怀好意,但华章到底与他君臣几十年的情分,亦是他的肱骨之臣,自然是不同于旁人的。
是而即便他此时很想冲进去瞧瞧那位七小姐究竟是否在装蒜,但还是得先耐着性子安慰道:“华卿莫要太过忧心了,人各有命生死在天,七小姐到底是有福气的人,应该不会有事的。”
华章夫妇忙连连道谢,十分恭谨的将微服出行的皇帝迎进了府。
跟在他身后的太医倒不是之前被他遣来华府为齐念诊治的那两位了,他们现在便很顺理成章的提出要七小姐的病,说不定还有的转机呢。
华章此时虽说已然不报什么希望了,但送上门来的太医,还是皇帝亲自送来的,他岂敢往外推脱。
而且说不定上天眷顾,当真能救回他的女儿呢。
于是他便十分殷切的将人都带去了冰台院,此时璐瑶郡主便藉口说府中有杂事处理,便躲开了去。
虽说此举略有些失礼,但她到底也是皇帝正经的小姨子,平日里走访都是十分熟稔,此时因事退下倒也不算什么。
他们那边去了冰台院,璐瑶郡主独自回了倾珏院,华玉菀已然等在厅堂之中了。
眼见着她愁眉紧锁而来,华玉菀忙迎上前来,问道:“娘亲,皇上是带着太医院中号称国手的两位太医来了,对么?”
璐瑶郡主看了她一眼,神情颇为倦然的道:“对对对,都被你猜中了。”
这些日子以来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可不只有华章一人,璐瑶郡主这心中想必比他更要煎熬难捱几分。
只是让他挂心的是缠绵病榻形势不好的齐念,而让她百般牵挂的,却是她这唯一的女儿,华玉菀的所作所为。
璐瑶郡主作为包揽华府大小事宜的女主人,她可是将所有人的小动作全都看在了眼中,尤其是冰台院的那位七小姐,她的病因。
在最初知道此事之时她也曾痛心疾首的试图劝阻过华玉菀,毕竟在暗中给亲姐下毒之事若是传到了台面上,即便她这千尊万贵的郡主身份,也是保不住这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女儿。
是了,齐念之所以会有今日这病情汹涌奄奄一息的状态,全都是拜华玉菀多日谋划暗中下手所赐。
当初齐念最爱吃的那味小香瓜,在奉到她的面前之时,有人在上面撒了点儿令人无法察觉的东西。
这种东西本也没什么,若是单独吃它的话,倒是对人体没有任何伤害。
但巧就巧在,齐念的那道日日都喝的绿豆百合汤中有搁置另一味本来十分常见普通的草药。虽说这两样东西都是平日里常见无害之物,但若是机缘巧合同时被人食用,便能成为一道伤人的利刃。
按道理来说似这样关乎医学之道的小伎俩,在齐念的眼中本该一览无遗毫无躲藏之处才是,但不知怎地,那七小姐竟然毫无察觉似的便中了招。
这种事情在璐瑶郡主的眼中那是一目了然,但华玉菀到底还是年轻气盛,远没有她母亲的沉稳大气,便被这眼前的胜利全然迷住了双眼,此时怎能不洋洋得意,又怎么听得进旁人的劝告。
所以璐瑶郡主看那七小姐病得愈加沉重,她便愈加心惊。
都说暴风雨来临前都是一派平静的景象,她很害怕等到暴风雨真正降临之时,华玉菀那样自傲骄矜的一个人,她又怎么承受得住。
华玉菀此时哪里还管得了这许多,忙回身去跟她的贴身丫头耳语了几句,那丫头便点了点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璐瑶郡主这才回过了神来,拉住了华玉菀的手,无奈道:“菀儿,你又让她去做什么?”
华玉菀只狡黠一笑,转而抱住了她的手臂直撒娇,“娘亲,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要做点儿什么事还非要全都向你汇报么?”
她又怎会不知道,只要是事关那华玉萧,她们母女便总要以争执不下为收场。自从她做了那件事开始,这样的情况便时常发生。
璐瑶郡主抬手揉了揉眉心,华玉菀已然凑上前来,十分贴心的为她斟了杯茶,笑道:“娘亲就是忧思过虑了,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璐瑶郡主没有去接她手中的茶盏,只抬眸静静的看着她,定声道:“菀儿,你是决心如此不再改过了么?”
第四百五十六章 圣驾亲临
华玉菀依旧捧着茶盏,面上的盈盈笑意也依旧不减半分,“娘亲应该是知道我的,我所做的决定,即便是刀子架在脖子上,也决不悔改。”
“如此,你当真觉得值得么?”
“我若是后悔便是觉得不值,但眼下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我却只恨自己为何不早早的动手,让自己平白无故的受了这么久的煎熬。”
这个答案华玉菀曾在璐瑶郡主第一次质问她时便已然说过,到了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之时,她竟还是如此所想。
璐瑶只觉得她这个女儿是魔障了。
但华玉菀却是一腔热血正沸腾的时候,她这些日子里时时都遣了耳目去盯着冰台院,只要听到七小姐的状况更加不好或是病情又加重了之时,她这心中便是说不出的畅快之意。
但她知道,若是只有这些的话,尚且远远不够。
她想要了华玉萧的性命,这是她的执念,亦是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
如今这样好的时机,华玉萧病得昏昏沉沉已然时日无多,皇帝就算是带了太医来又能如何,不过是给她再下一道亡命书而已。
但璐瑶郡主可不是这么想的,在她的眼中皇帝显然对华玉萧十分重视,否则又何必要一再的遣太医过来为她诊治,而且今日竟然因此亲自驾临?
她十分忧心,若是皇帝见七小姐病得如此蹊跷,定然会派人明查暗访,终有一日会将此事查探个明明白白。
届时若是华玉萧没有病死还有的救那倒还好,至少凭她郡主之尊,再求一求皇后娘娘,好歹还能将华玉菀给保住。
但若是华玉萧还似眼下这般甚至更加恶化,恐怕她活的日子,也没几天了。要是待她病死后真相方才被翻出来,那么华玉菀毒杀亲姐的罪状将会传遍这整座长乐城。
到那时且不说她的名声,就连性命都未必能保住了。
这便是璐瑶郡主最为担忧之处,身外之名她倒也还看得开,由得外人怎么想都没关系,左右她的玉菀身份尊贵,谁还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不是?
但这性命可是十分攸关之事,人若是连命都没了,再保住其他的东西,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