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李锦见还曾笑话过她,但她于此道上确实没有半分造诣,便也就随他笑话随他去了。
现在想起李锦见这个人,倒是颇为思念。毕竟从他远去江南直到如今,已然有数月之久了。
这座小花园之后,才是齐念的一应卧房书房所在。因着只有她一人住,是而她将横亘的三间屋子其中两间给打通了,作为书房所用,当真是尤为宽阔大气,她看着也深觉舒适。
而田簌自然是没能往后去看了,他只在前院之中大声喧哗,便被在书房中正读诗书的齐念给听见了。
她只思索了片刻,想着那田簌实在是没甚脑子,此时若不出去给他吃一颗定心丸的话,他定然是不依不饶,就该没个清静了。
她这样想着,只好先放下手中的书卷,只着常服便出去了。
田簌还在院中与门房纠缠,齐念便已然来到了厅堂之中,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定声道:“四皇子殿下。”
田簌闻声抬头望了过去,逆着阳光看见廊下站着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顿时不由便望住了,失了神。
这次就好像上次,在长乐城中时,田簌三次约见华玉萧,在太白楼中相见。
他在雅间三楼在窗台边往下望去,正好看进了正在楼下往上看牌匾的华玉萧那双墨如点漆的眼眸之中。
那一日的阳光也如同今日这般,温暖和煦,刚刚好。
瞧着他的神情便觉不对,齐念只毫不留情的便打断了他的臆想,径自道:“殿下今日特意找寻过来,应是有话要与我说吧。”
田簌这才回过了神,不仅抬手放在唇边掩饰似的轻咳了一声,才道:“齐姑娘,本王只是想问你,为何不告而别?又为何要在此处落院?莫不是皇子府中有何怠慢之处,惹得姑娘不高兴了?”
其实自从来到了南昭国,齐念被田簌带回四皇子府上,也不过就略坐了坐喝了被薄茶而已。很快宫中便传来了皇帝的口谕,召四皇子殿下入宫觐见,田簌便就去了。
而齐念在他前脚才进宫去,她后脚便离开了皇子府。
因着田簌有吩咐过,说这位姑娘是他的贵客,一定不能怠慢了。是而下人们只当她是想出去逛逛,便也就没有阻拦。
但好在管家还是很有心眼的,他虽只十分客气的将齐念送了出去,却也叫了个机灵的小厮远远的跟着她,只不要跟丢了才好。
其初衷也只是怕她一个姑娘家的在这京城之中或是走丢了或是惹了什么麻烦,好歹也不至于叫她遭了难。
但不曾想齐念的目的却是这般明确,只径直穿过了三条长街之后,便来到了这座早在数月之前便整修完毕的齐宅之中,而且进去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了。
那小厮赶忙的回去禀报,管家亦是十分着急,只怕她在里边出了什么事儿便不好了。
他想着要赶紧告诉田簌,但不曾想皇帝与晨妃多日不见他,便留他在宫中过夜了。所以他直到第二日清晨才知道这个消息,紧赶慢赶的便过来了。
他以为齐念是在一夜之间便将宅院敲定买好安家落户,没承想这是她早就准备好了的。换句话来说,便是她早在他还没有去未央国时,便已然做好了这许多的准备。
齐念站在廊下,倒是没有回应他的问话,只向老门房道:“老伯,你去让丫头奉上茶水来,此处有我就成。”
第四百六十六章 鬼迷心窍
那老伯虽然看上去十分老迈,但却耳聪目明腿脚也很利索,听了齐念的吩咐便下去了,倒是没有半分迟疑。
田簌见状即便是心思再单纯,也该有些迟疑了。
按道理说齐念是昨日才刚到的皇城,且不说买卖房屋之事其中手续有多繁琐了,她是从哪里这样快的便找到了这样好用且顺手的下人?
齐念最是能洞察人心,更何况是田簌这样没甚心机之人。她只微微一笑,淡然道:“殿下即便是有话要问我,也该坐下商谈才是。寒舍虽说有些简陋,但这待客之道却是不敢有所疏忽的。”
田簌早就被她这个笑容迷得七荤八素了,此时即便是叫他立马出去,想来他也会等到走出了大门,才能回过神来。
说起来这也当真是很奇怪,田簌身为南昭国皇帝最为宠爱的皇子,自己又拥有几乎举世无双的俊美容颜。而齐念这容貌虽说看上去也颇为清丽脱俗,再加上她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颇有点睛之容色。
但这些对于自幼便阅美无数的田簌而言,显然是不够看的。
所以齐念看着他这副神情不对的样子,便总觉得他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田簌依言跟了他进去,举目只见这厅堂也算是敞亮明净,但到底只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宅子,自然不比皇室府邸来的华美绮丽。
很快,齐念口中的“丫头”便上茶来了。
田簌无意间眼角余光撇到了那个丫头的面容,倒是被吓了一大跳。
原来这个女孩子她所拥有的是一副几乎不完整的容貌,她应是曾经遭受过一场大火的肆虐,在这个凉秋的时节里将自己全身上下都裹得十分严实,就连伸出来的双手,都不见半分肌肤。
但也不知怎地,她既然都这样在意自己的外貌了,不想被人看到身上所留下的那狰狞的伤痕。可是她的那张脸却是完全露在外面,没有半点儿遮掩。
许是田簌的目光太过惊讶了些,丫头颇有些局促,放下茶盏便急忙退了下去。
田簌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在门外,若不是她已然出去了,说不定他都要多问一句,这是怎么了?
似他这样自幼便被众星捧月长大的天之骄子,除了颇为自恋自大之外,也很是不了解民生民情。在他的眼前自然从未出现过民生疾苦之状,他当然很是好奇了。
齐念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中,她知道,她这个安排已然在田簌的心中扎上了根,他定然会追问的。
果然,只听田簌问道:“姑娘怎么买了这么个丫头在身边伺候,她看上去仿佛身患有疾,应该不好使唤吧。”
齐念只淡然道:“我这儿本也没什么活计好做,不过只是端茶倒水罢了。丫头是老伯的女儿,正好厨娘也是她的娘亲,在我这里领一份薪资又能有吃有住,于他们一家三口而言想来不是什么坏事儿。”
这岂止不是坏事儿,简直就是大发善心专做好事儿了。且只瞧那老门房年迈的样子,便可得知这厨娘年纪定然也是老了。
留这样两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在家里能做什么事儿,且他们还有这样一个面目全非的女儿。这一家三口恐怕干不了一个人的活儿,却领了三份薪资。
田簌不由纳闷道:“姑娘即便是大发善心想要救助他们,只需找个居所让她们住着,隔段时日送些银两过去便是了。又为何非要将他们留在身边伺候呢?若是让本王日夜看见那张脸,恐怕是连饭都吃不下了……”
都说田簌是身处高地不知民间疾苦,又如何是指望他体贴人心,能够面面俱到。他能想到奉送银子资助他们生活已然是很好了,这世间多的是居高临下鱼肉百姓的有权有势之人。
齐念不由撇了他一眼,冷声道:“幸而丫头不在此处,否则听见殿下的这句话,是要难过得吃不下饭了。”
田簌不由一愣,只听她接着道:“她之所以会吃这么多的苦,变成现在这样悲惨的模样,只是因为在数年之前,皇城之中有位贵人路过闹市之时,无聊时往外一瞥,一眼便看中了在路边卖花的她。”
那时的丫头容颜清秀柔美,又不过只是少女之姿,就算是挤在喧闹纷乱的街市旁边,也颇为瞩目。
坐在华丽轿撵之中的贵人府中姬妾成群阅美无数,自然不会将这开在路边的小花放在眼里。但这朵花儿既然被他看见了,自然是要采到手中细嗅一番,否则又怎么对得起他如此无聊的路程呢。
于是就在百姓诸人的惊呼之中,两个膀大腰圆的侍卫很快便将丫头拖进了那豪华宽大的轿撵之中,丫头才只哭叫了两声,便再也没有动静。
这样小小的插曲自然很快便被揭过不提了,就在那顶轿撵过去之后,余下的便也就只有几人惊魂未定的议论了几句,也就被街市的热闹给遮盖过去了。
毕竟那卖花的丫头只是从城外村庄里来做些小生意赚点儿小钱的,她来了也不过才两日,大家谁也不曾与她熟识。
所以除了丫头自己之外,便再也没人知道她在大街上被抢进了轿撵之中后,究竟都遭遇了怎样的惨状。
坐在轿撵中的那位贵人想来是在别处受了些气,而这气便正好想撒在丫头的身上。于是在丫头刚被扔进轿撵中时,那贵人便将她的喉头给紧紧的捏住了。
那是个身材高大戾气十足的男人,丫头那细白的脖子在他的大手之中脆弱的简直好似一捏便要断了似的。而他也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就在丫头面上露出十分痛苦几乎濒死之态时,他都不曾松过手。
在这顶舒适且又豪华的轿撵之中,抬轿撵的仆从依旧健步如飞,即便是轿中发生了怎样的变故,他们都好似十分习以为常,面色丝毫不曾有异。
丫头便在这段不长不短的路程之中,被那位有权有势的贵人给玷污了。
接下来便是漫无边际无穷无尽的痛苦,这让那时在轿撵之上濒死的丫头没有想到,更是无法预料。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万丈深渊
轿撵很快便到了府邸门口,贵人在下轿之时便吩咐了身边的人,“将本宫的轿撵打扫干净,里边的那丫头,便拖下去埋了吧。”
那些侍卫亦是十分稀松平常的样子,很快便有人小心翼翼的探入轿中,想把里边已然昏死过去的丫头拖出来。
他们不过片刻便又出来了,追在他的身后低声恭谨的回道:“太子殿下,那个女子她还并未死去……”
“哦?区区一介乡野丫头,这生命力竟然这般旺盛,也当真是为难她了。”原来这个目光阴鸷面相淫邪之人,竟然是南昭国当朝的东宫太子。
太子他此时显然颇为惊讶,看来被他一时兴起弄死在床上的女子委实不少,否则难得没被他弄死的这一个,反倒显得有些稀奇了。
“如此倒也是她的福气,竟比那青楼女子还厉害些……”
侍卫一脸谄媚的笑意,“那么殿下,是否将她洗干净送到您的后院去?”
“不必了,本宫嫌她脏了。你们将她拾辍拾辍,若是还能用,便送给你们了。”
“多谢殿下!”
不过三言两语间,丫头的命运便被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魔给推向了万丈深渊。
而后她所遭遇的一切,便是地狱之酷刑也不为过了。
女儿彻夜未归,留在城外村庄里的老两口担心得整宿都没睡好觉。第二日一大清早他们便寻摸进了城,来到女儿卖花的街市上,四处求问女儿的下落。
大多数人对他们的求告都是视若不见,即便是有见过丫头是被太子带走的人,他们也不敢随意多嘴,生怕惹祸上身。
毕竟那是当朝的太子,将来的帝君,他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的,又有几个脑袋敢将这盆脏水泼到他的身上?
莫不是活腻歪了。
直到黄昏时分,才有个小贩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悄悄的扯着这老两口到了一个隐蔽的街角,将昨日里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他们。
老两口顿时便哭嚎了起来,全然没有半分主意。
那好心的小贩告诉他们,“那太子殿下的权势滔天,我们这些老百姓在他的眼中,当真是连蝼蚁都算不上。你们若是真想将女儿救出来,可千万别直接去太子府要人,否则姑娘救不回来,还得搭上你们这两条性命。”
老太太现在也只会哭了,倒是老大爷在伤心愤恨之于倒是将这些话听进去了,“那依小哥之言,我们该怎么办呢?”
那小贩也是个实心肠的人,如此思索了片刻之后,才道:“依我之见,你们还是请人写上一纸诉状,告到京兆府尹那里去吧。”
京兆府尹虽说官位不高,但他就是皇城之中的父母官,为老百姓做事的。
那小贩这样的建议本来是没有问题的,但只一点,是他这样整日里为生活奔波忙碌的小人物预想不到的。
这一任的京兆府尹之所以会如此官威不凡,可不是因着他办案能力强,也不是他深受老百姓的爱戴。只是因为,他是东宫太子的人,与其共成一党,依附着太子方能坐稳这皇城父母官的位置。
于是这对老夫妇在街头请人写毕的诉状才送到了京兆府尹的手中,便立马转送入了太子府上。
其实这件事对于太子乃至京兆府尹来说,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抢走了一名乡野少女,就算是将她给弄死了又能怎样?能够被太子看中,可是她的福气呢。
而至于那对告状来的老夫妇,只需判定他们是诬陷太子之罪,便足够可以将他们关进牢狱之中,活活打死了。
但那时正是太子在皇帝面前受挫之时,他心情不好,所以需要些东西,来让他发泄发泄。
他一时兴起将丫头掳进自己的轿撵中,不就是为了发泄心中的郁结之气么?
这位京兆府尹大人当真不愧是太子一手调教出来的好狗,立马便体察了主子的心思,将这对老夫妇扣了下来,随时听候太子的吩咐。
果然,就在太子十分无聊之时,这件有趣的事情便送到他的面前来了。
就在当天夜里,京兆府尹便收到了太子的吩咐,说要将丫头还给那对老夫妇,让他们来太子府领人回家。